在看清那團黑影的瞬間,吳小邪渾身的冷汗一下就出來了。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吳小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瞄着那團頭發。
看了半晌,發現那玩意兒似乎不是禁婆,因爲他沒有聞到禁婆身上那種特殊的香味。
但直覺告訴他那東西應該是個活物,他很肯定那個地方之前除了洞壁和陶罐兒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那團毛發是悄無聲息、突然出現在他身邊的。
他現如今所處的境地很尴尬,整個人比挂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就多撅了個屁股,連退路都沒有。
大腦飛速運轉,他忽然意識到小花最後敲的那三下,可能并不是在叫他進去,而是警告他别進來,很可能小花遇到的危險就是眼前這個鬼一樣的長毛怪。
但小花說造成他不能說話的是那個大鐵盤子,莫非那鐵盤子是什麽山野精怪,會變化身形不成?
自己先前連喊帶叫的,把那鬼東西召喚出來了?
不對不對,什麽亂七八糟的。
吳小邪晃了晃腦袋,将那些不靠譜的猜想排掉。
現在該怎麽辦,他手裏能用的武器就一個匕首,加上胳膊也夠不着戳啊,也不能直接丢過去,萬一被那鬼東西撿起來,再反客爲主給他身上捅兩三個窟窿,那可真就搞笑了。
吳小邪腦海裏瘋狂思索的時候,那團黑影就靜靜的立在那裏,跟石雕一樣,紋絲不動。
金屬敲擊的聲音突然響起,就近在耳邊,震得他耳膜發蒙,一點規律也沒有。
管他三七二十一,吳小邪随手抄起手邊的一捆竹簡就砸了出去。
知識的力量果然沉重,他明顯感覺到,那鬼東西被他這一擊砸的微微趔趄了一下,早就腐爛成棉花一樣的絲線被崩裂開,竹片嘩啦啦散落一地。
吳小邪時刻警惕着,打算等那東西一動,他就立馬跳下去撒腿跑路。
然而靜等了片刻,那東西還是一動不動,難道之前的那些猜測都是錯的?
這下吳小邪有些麻爪子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又抽了個竹簡丢過去。
這回的知識力量稍微脆弱了點,竹簡還沒抵達目的地就在半空中散架了,而且吳小邪明顯看到,那團在燈光下散發着詭異幽光的頭發,剛才慢吞吞的偏了一下,散開的竹片大部分掉在了地上。
尼瑪!這鬼東西果然是活的。
吳小邪渾身的汗毛瞬間倒立炸起,立馬就要從牆上蹦下來撒丫子往洞口跑。
然而還沒等他動作,一根長長的黑棍子突然慢悠悠的從那團毛發裏橫出來,抵在吳小邪膝蓋邊,擋住了他跑路的方向。
這棍子瞧着萬分眼熟,小花剛才還舞得虎虎生威,用這玩意兒飛檐走壁翻跟頭來着。
吳小邪一愣,視線在棍子和那團毛發之間來回轉了幾圈,下意識問出聲,“難不成,你是小花?”
“哒——”
頭發裏裹着的東西用那根棍子在石壁上敲了一下。
“我靠吓死我了。”吳小邪這才松了口氣,這團東西果然是小花,“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的?”
悶在鐵甲裏的解雨臣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用棍子在吳小邪的腿上敲了一下,然後往洞穴外面一指。
吳小邪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外走?”
“哒。”解雨臣又敲了一下,然後拖着沉重的鐵甲開始往外走,移動的非常緩慢。
既然小花已經出來了,吳小邪暫時也沒有了也要進去的必要。
等小花走出一段距離後,吳小邪立馬扒着凹坑往回爬。
廢了半天勁,兩人總算到了洞外。
吳小邪看着渾身裹成發黴的冬瓜一樣的解雨臣,沒忍住笑出聲,“你在裏面怎麽回事?怎麽弄成這幅德行的。”
“咳咳,别廢話,快幫我把身上這些頭發都弄掉,用火燒。”
解雨臣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幹澀又緊繃,好像吃了一大瓶陳年老幹媽,又抽了一整天的老土煙之後發出來的,非常難聽。
吳小邪看着那些頭發,就覺得心裏毛毛的,急忙點了個小火把,火苗一湊近,那些頭發就扭曲着開始蜷縮,很快就燎掉了一大片。
然後吳小邪發現,用火燒還不如他手套上沾的血來的快,便改變了策略,将火把固定到解雨臣腳邊,兩隻手靠近鐵衣,上下一通摸索。
一靠近,那些頭發立馬活了過來,很像他曾經見過的那種曬幹的發菜泡在水裏一下子舒展開來,隻不過眼下的情況恰好相反。
“發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卷曲攣縮着試圖逃離,一小團一小團從鐵衣上掉下來,跌進火裏,噼裏啪啦冒着火星子,很快燒成了一大攤焦黑的灰燼。
吳小邪圍着解雨臣轉了一圈,确認所有的頭發都處理幹淨了,這才摘下防毒面具,道:“搞定了。”
這一聲宛如天籁,解雨臣立馬摘掉沉重厚實的頭盔,滿臉的汗水,臉都悶紅了,大口喘着氣,郁悶道:“大哥,伱以後下鬥能不能機靈一點兒,咱倆好歹是發小,怎麽這點默契都沒有。”
吳小邪無語道:“你突然一句話不說,光是哐哐哐一通亂敲,是個人都會想着過去瞧一眼情況好不好。而且你這人一點規則不遵守,說好的敲一下兩下,你非要敲三下,我能反應過來才有鬼。”
解雨臣盯着他瞅了幾秒,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搖了搖頭,接着身體一縮,像蛇蛻皮那樣從鐵衣的領口鑽了出來。
吳小邪的鼻尖一下嗅到了一股很濃的血腥味,忙打燈查看,發現他右邊肩膀以及胸口處的衣服全被血浸透了。
解雨臣咬牙脫掉上衣,摘掉先前簡單包紮的布條,一道狹長且猙獰的傷口直接從他的肩膀上劃到了胸口第三根肋骨處,并且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瞧着分外吓人。
吳小邪急忙從背包裏翻出醫藥包,取出醫用酒精、雲南白藥、紗布這些給他。
“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傷成了這樣?”
解雨臣臉色慘白,忍着疼痛給自己消毒包紮,然而肩膀不能大幅度動,一動血就冒得更多了。
吳小邪趕緊攔下他,“别動别動,放着我來。”
“不早說,我還以爲你不會。”解雨臣把蘸了酒精的紗布團丢給他。
“你又沒問。”吳小邪回了一句,輕手輕腳的擦掉解雨臣身上的血迹,撒上止血粉,快速包紮好。
解雨臣一聲不吭的看着,末了評價一句,“手法還挺專業。”
吳小邪手上忙着收拾醫藥包,聞言輕笑一聲,“也就湊合湊合,要是換了木魚,這麽長的傷口,早拿針線給你縫起來了,保證愈合快而且留疤淺。”
解雨臣端詳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綁成蝴蝶結的紗布,往對稱了調整了一下,“那人以前是醫生?”
“不是,人家是專業下鬥的,隻是學過醫。”吳小邪歪着腦袋琢磨了一下,啧了一聲,“木魚那家夥是個全能型人才,我估摸着他除了不會生孩子、沒學過唱戲外,其他什麽多少都會一點。”
解雨臣挑眉,“是麽,我記得他倆都是張家人,那他和那個小哥的身手比起來,哪個厲害一點。”
“這我還真不清楚,不過啊,木魚是不可能和小哥打架的。”吳小邪非常肯定這一點,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塵,“行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剛才在裏面是什麽情況吧。”
解雨臣靠着裝備包裹,呈放松休息狀态,開始講述事情的經過。
原來他在發現那鐵盤子的蹊跷後,就嘗試着将其擡了起來,誰知下方的空間裏突然傳來了金屬的敲擊聲,他覺得很可能有活物在下面,就想下去瞧一瞧。
當時他就覺得喉嚨有點不舒服,便沒搭理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吳小邪,用棍子撐住鐵盤後就探身鑽了進去,發現裏面的結構非常複雜。
越往下鑽,下方金屬敲擊的聲音就越大,震耳欲聾,他試着點了一根冷焰火丢下去,想看個究竟,誰料那聲音忽然就不見了。
他直覺可能有危險,立馬想從裏面退出來,卻忽然感覺到一陣勁風,因爲是頭朝下,兩隻手都抓着石洞裏的鐵鏈,便下意識往左側身,緊接着就感覺到右邊肩膀一痛。
意識到裏面的東西非常棘手,解雨臣沒敢耽擱,立馬退了出來,拿着棍子防禦,這時金屬敲擊的聲音又響起來。
等了一會兒沒見什麽危險,顯然裏面的東西并沒有跟出來。
将鐵盤恢複原位後,聽見外面吳小邪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他想回答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能說話了,隻好在鐵盤上用棍子敲了兩下做回應,心裏還想着吳小邪挺機智。
回答完問題後,原本他打算立馬出去的,誰料剛走到洞口,就發現那些鋪在地上的頭發會被他滴在地上的血滴吸引,像蛇發動攻擊那樣齊刷刷豎了起來,并且還要順着往他身上爬。
沒辦法,他隻好縮回去先撕了點布料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随後就聽見吳小邪說要進來,他又氣又急,又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左看右看,發現邊上一個比較大的凹坑裏有兩件鐵衣,他便把其中一件穿上往出走,結果還沒走到一半兒,那些頭發已經順着血腥味爬滿了全身。
鐵衣本來就沉重,再被這些頭發一牽,行動更加困難了,他的力氣幾乎耗盡。
走到半路,他感覺到了吳小邪的存在,就想着上前交流一下,讓他趕緊麻溜的回去,别來搗亂,結果差點兒給吳小邪吓了個半死。
“那個鐵盤下方的空氣有問題,能夠麻痹人的聲帶。”解雨臣道。
吳小邪比了個暫停的手勢,疑惑道:“你進去的時候不是戴着防毒面具麽?”
解雨臣有點尴尬的解釋道:“那面具箍在腦袋上,我覺得不舒服,進去之後就摘了。”
吳小邪斜眼兒看着他,“嚯,那你可比我‘機智’多了。”
解雨臣沒搭理他的嘲諷,繼續道:“那鐵盤底下的東西很邪門,而且動作非常快,我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受了傷,看來想要進到裏面,還得從長計議。”
說着指了指鐵衣腳底下黏的一點幸存的頭發,道:“這些頭發也是個問題,我們不可能一直穿着這笨重的鐵衣來來回回走,太費力氣了。”
“這個我有辦法。”吳小邪把自己的手套拿過來,翻到帶血的那一面靠近那點頭發,“你看。”
解雨臣驚奇的發現,那些原本會被血腥氣息吸引的頭發,在面對手套上的血迹時,居然破天荒的微微扭曲着打起了卷,似乎是刻意的在遠離。
“這是你的血?”他問。
“不是,我的血裏雖然也含了麒麟竭,但沒這麽好用。”吳小邪攤了攤手掌,“這是木魚提前給我準備的,就怕我萬一遇到之前幾次下墓那種棘手的情況,他們仨又不在我身邊,趕不及救我。”
解雨臣就笑了,“我總算是明白霍婆婆爲什麽非要咱倆組一隊了,要按正常情況,應該是她那邊用那位黑面神小哥,把另一個同樣擁有麒麟血的張木魚分到我這邊來。但很顯然霍婆婆對她那邊的情況也沒法兒百分百保證,爲了以防萬一就把張木魚一起留在了那邊做替補。”
“她早就知道我們會遇到的情況,所以故意讓我帶着你這個半吊子麒麟血的小号。”解雨臣揶揄道,“她那邊的大部隊用大号和中号,安排非常合理,而且這段時間觀察下來,我發現你唯一的優點就是腦子不錯,勉強彌補體力的不足。”
吳小邪生氣道:“你看上去比我還瘦,體力估計也不咋樣,最多就是比我靈活了一點點而已。”
解雨臣挑眉,反問,“你确定嗎?”
吳小邪鼓着臉,無言以對。
古往今來,倒鬥淘沙這種行當的首要素質就是機敏靈活的身體,講究悄悄地來,悄悄的拿,一旦遇上兇險的大墓都是能避則避,像今天這種可怕的場景并不經常碰到。
想到自己之前下墓,和胖子一起對那些機關墓道不是轟就是炸,簡直就是破壞狂魔,不免有些汗顔。
感謝大佬【大理陳】的打賞,比一個超大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