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屋頂,看着遠處被燒毀大半光秃秃的山崗,木問蘭突然問坐在身旁的楊九城。
楊九城看着她,沉默了許久,又轉頭看着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稍加思慮之後,他道:“你看他們,誰的身上沒有背負着家族榮耀,爲大義而生的人,可遇而不可求,或許,他們心裏是感激的,但正如魚殊所說,不相幹的人是死是活,和他們,不,應該是和絕大多數人,都是沒關系的。”
是啊,這世間,哪兒有那麽多正義之士,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好多人都已經忘記了修行之本,被局限的眼界和心性,看見的都隻是自己想看見的。
木問蘭沒說什麽,隻是苦笑着扯了扯嘴角,“算了,反正人都已經不在了,再問什麽,也沒有意義了。”
楊九城看着她,複雜的眸光中,最明顯的就是擔憂,兩人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道,“過幾天,我就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什麽?”木問蘭轉頭看他,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可對上楊九城的目光她才敢肯定。
随後,她先是一愣,神色有片刻的恍惚,默了片刻,她才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楊九城皺了皺眉,“仙宗有什麽好的,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往後指不定還會被什麽東西盯上呢,再說了,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離開,這件事之後,離開仙宗的人可多了,他們也沒理由逮着你不放。”
木問蘭無奈的笑了笑,這件事情之後,的确是有很多仙宗弟子自願放棄仙宗庇護,以自身乃至後背七代人不得再入仙宗修行爲代價,離開了仙宗。
想着,她有些沉重的舒了口氣,“是啊,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們走了,但是那是他們,我怎麽可以一走了之。”
“魚殊不在了,謝前輩帶師尊去了蓬萊療傷,師公元氣大傷,正是仙宗需要支持的時候,師尊和魚殊與我都有恩,越是在這個時候,我越不能走。”
“你明白嗎?”
說着,她轉頭看向他,兩人四目相接,楊九城眉頭緊皺,眼裏滿是不解,但也沒說什麽,隻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緩緩地别開了眼……
五年後。
仙門世家韬光養晦,鮮少再聚,重建仙門之任落在衆人肩上,雖有臨時退出者,可但凡留下的仙門弟子,無一人敢怠慢。
五年以來,整個聖疆大陸在仙門世家的聯手組建之下,已然恢複大半。
仙宗。
平靜的早上,剛交接完成的守門弟子打着哈欠,将手裏的佩劍揣在懷裏,沒精打采的靠在山門上。
随後出來的弟子随手扔給他一個肉包子,道:“瞧你那樣,小心待會兒被師傅看見,準罰你。”
靠在柱子上的人冷哼一聲,憤懑的咬了一口手裏的包子,沒有吭聲。
突然,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聲打破了這五年以來的平靜。
“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事了?!”
“快去看看!”
人煙稀少的山腳下,圍滿了過路的人,隻見一具臉色蒼白,顯然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瞪着眼躺在眼前,胸口的位置空空的,先來心髒已經被不知道什麽東西挖走了。
仙宗弟子第一時間将現場封鎖起來,以風雲書爲首,帶着其他弟子查看案發現場……
魔都。
祟氣之城,魔霧環繞,黑壓壓的一片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空空如也的街道,恍若一座空城,可破舊殘敗的屋子裏,又仿佛隐約可見不屬于人的氣息。
修羅殿内,金碧輝煌,四處坐落着各種精緻古怪的擺件,若不仔細看,倒是很難發現其是人骨制作而成的。
此時,大殿内,萬魔聚集,關瑜白倚靠在主位,臉色陰沉,殿内寂靜的可怕,鴉雀無聲。
“本尊要的心源呢?”關瑜白緩緩開口,聲音冷漠,一身黑衣,渾身透着一股強勁的肅殺之氣。
飄在首位的萬初月緩緩落在地上,單膝跪下,“對不起主人。”
她話音剛落,關瑜白眸光一寒,擡手間,一股黑氣襲來,隻聽“啪”的一聲,一記響亮幹脆的耳光落在她臉上,巨大的慣性讓萬初月來不及反應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但她神色平靜,眼底絲毫不見詫異或者懼色,隻是怔了片刻,随即又起身規矩的跪好,“主人息怒。”
“廢物!”關瑜白冷聲道。
沈雲初跪在地上,隻低了低頭,面上依舊沒有波瀾,平靜的應答了一聲,“是。”
“這次因爲什麽原因?”關瑜白長舒了口氣,咬牙問她。
萬初月垂着眸,高高腫起的臉頰仿佛感覺不到一般,她隻平靜的道,“我隻來得及取一顆,後來,仙宗的人就警覺起來,加強了鎮上的結界,我根本進不去。”
自從五年前的事情之後,仙宗對村鎮的保護就從來沒有間斷過,每年都會加強一次,所以一旦出事,就立刻全員警戒起來,一次容易,第二次就難了。
大殿内,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後,關瑜白緩緩地起身,“無妨,本尊知道,有一個人能夠進去。”
話音落,萬初月原本無神的眸子瞬間閃過一絲光亮,或者說是擔憂,她緩緩地擡眸,看向關瑜白,看着他臉上陰險又帶着狡詐的笑意,萬初月心裏便确定了這個想法。
魔都萬劫之獄。
打開重重石門,重兵把守退去,越往裏去,祟氣環繞,蛛網密布,看起來就像是很長時間沒有來過了。
直到石牢最底層的石門緩緩地打開,石牢内一片雪白,俨然一副冰雪天地,空曠又透着深重的寒氣。
石牢之内,漂浮在空中的人被鐵鏈拴住手腳,綁住全身,鐵鏈的另一頭一直眼神道石牢的各個角落。
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萬初月站在關瑜白身後,心頭百感交集,五年了,崽崽,你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桐鄉鎮。
有仙宗扶風長老親自設下的結界保護,尋常妖魔便不能再入内,遠遠看去,層層結界像是泛着一層水面波紋一般的光芒。
站在結界幾裏外的草坡上,齊腰的野草随風輕輕晃動着,萬初月帶着一披着頭巾,薄紗遮住半邊面的人撥開野草。
若是不仔細看,還真看不見她完整的一張臉。
“就是那裏。”萬初月道,“你進去,找個地方住下,别太惹眼了,等到晚上再行動。”
她一身束腰黑衣,黑色的護腕勾勒出細長的小臂,出口的聲音有些不滿,“取個心而已,這麽麻煩嗎?”
萬初月回頭,看向身旁的人,眼神突然有些凝重和複雜,她叮囑道,“還有,記住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不可以讓仙門的人,看見你的樣子。”
她疑惑,但隻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淡定開口,“我可以問爲什麽嗎?”
萬初月看着她,神色愈發複雜,張了張嘴,又合上,如此反複,末了,她還是隻能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