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九絮收回目光,眼底的笑意也逐漸愣了下來,白青青雖然不太聰明,但也還不至于蠢笨到直接和魚九絮動手。
畢竟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實力的懸殊,她是野修,或許實戰經驗并不少,但魚九絮的實戰也不在少說,而且比起來,肯定是她更艱苦的,就算不想承認,性命攸關的事情,她也不會輕舉妄動。
躺在那寬大的椅子上,無聊的晃着雙頭,魚九絮滿腦子想的都是蘇洛塵什麽時候回來,她有預感,關瑜白正在策劃的事情,一定比二三十年前的更加恐怖。
她倒是不怎麽在意,對于她這種亡命之徒,生死看淡,富貴在天,能活一天算一天,就算整個大陸明天就毀滅了,她内心也毫無波瀾。
沒關系,那麽多人一起死,多壯觀啊。
而且,關瑜白擺明了也是不想告訴她的,多半還是提防着她,防止她告密吧。
但說起來,她是不在意的,但蘇洛塵就不一定了,他這個人,做什麽都很認真,從不馬虎,她并不相信,他會就這麽放着不管的。
正想着,魚九絮百無聊賴的掃了一眼下面的人,這些人也怪可憐的,算算時間大概也有個一兩個月了吧,坐在這裏由魔修和暗靈看着,又中了毒,哪兒也不能去,都快成化石了。
眼神一轉,她猝不及防的對上一雙滄桑又深沉的眸子,魚九絮忍不住眸光一滞,是江有道。
他看起來有些滄桑,本來就是一把老骨頭了,現在看起來好像又老了不少。
兩人四目相對,他眸光幽怨,就算是這幾天被困在仙宗,擔憂衆人的安危,也不至于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看看人家虞槿舟,就坦然許多,她盤坐在地上,氣定神閑,雖然眉頭是微微皺起的,但合着眼,氣息平穩,如果不與人動手,大抵也是看不出她中了毒的。
魚九絮看着他,想起先前的警告,突然來了一絲興緻,她起身,走到江有道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頗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高傲。
連一旁的幾個仙門掌門咬了咬牙一臉憤懑的轉過眼,不去看她,隻因現在身中劇毒,打又打不過,多說兩句還要挨打,索性眼不見爲淨。
魚九絮倒是不介意,她掀了掀衣袍,蹲下身子,與他平視,還不等魚九絮說什麽,江有道便低沉着聲音,咬牙問她:“你到底知道什麽?”
他的語氣中,帶着難以掩飾的急切,與先前穩重又德高望重的樣子截然不同,甚至眼底還有掩飾不住的慌亂。
魚九絮不說話,就隻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她很享受這種感覺,可以随意玩弄别人與股掌之中的感覺。
良久,等他耐心快要耗盡,眼底的堅毅和決絕逐漸要被瘋狂所取代,魚九絮才淡定的道:“怎麽?你有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嗎?”
這話,像是一團籠罩上來的迷霧,讓江有道瞬間開始迷惑了,她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知道還是說,隻是她用來消遣人的手段?
不等他反應過來,魚九絮擡手,手指并攏,靈力運轉之間,一并短劍從一旁的洛明修的袖子裏拔出來,直徑飛到她的手中。
随着她手指間小幅度的晃動,那短劍在她手裏一下一下的翻跟鬥,在靈力的催動和操持下,能夠保證每一下都不會落到手上,而是平穩的懸浮在空中。
如此反複幾個來回之後,魚九絮沖他笑:“怎麽樣?我這個樣子,你想起來什麽了嗎?”
“……”江有道沉默着,看着她手裏不斷被抛起來又落下的短劍,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被緩緩揭開。
那時候,老天君還在位,正是老天君聶無恒封嫡選定下一位仙宗掌門繼承人的日子,而看守山門的弟子,是每個山頭輪流來的,那幾日,正好該輪到他大豐堂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是有個長相清俊的乞丐少年,抱着一個發着高燒,身上穿的料子顯然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丫頭,跪在山門前,祈求看守山門的弟子放他進去。
可他一副乞丐扮相,仙宗弟子哪裏肯,以爲是來乞讨的普通乞丐,随便給了寫銀錢想将人打發了,那乞丐不從,在山門前抱着小丫頭跪了許久。
江有道帶人來查崗的時候正好遇見了,那乞丐見有領頭的來,就着急慌忙的搖醒了懷裏四五歲大的小姑娘,拿出一并短劍,催促着道:“快,你會禦劍的,快……”
他語無倫次次的說着,然後沖着江有道大喊:“仙者,求您收留我妹妹,她是魚家貴人之後,她現在病的很重,她很聰明的……”
可那時候,他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那少年說了什麽,以爲就是個會點障眼法,想進來偷師學藝的乞丐兄妹。
縱使看見了那小姑娘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還發着高燒,卻依然能夠用靈力操控這短劍在空中懸浮,他依舊讓人将這一大一小轟了出去。
當時,他是有些不服聶無恒将掌門之位壓在一個毛頭小子身上的,一來,那時候的蘇洛塵剛入仙宗,雖說是世家出身,也都知根知底。
但在江有道心中,不管怎麽說,當年他和聶無恒也算是平起平坐的,他之所以沒有當上天君,都是因爲他甘願将這個位置讓出來的,那聶無恒既然要選擇繼承人,也應該是他才對。
當初他們師尊傳位的時候,就曾經猶豫過,江有道是師兄,聶無恒是師弟,兩人實力相當,師尊也是猶豫了許久的。
爲了測試他們,師尊不得已單獨約見他們談話,話裏話外都透着爲難,江有道便主動表示,雖然他覺得自己比聶無恒強,但是如果聶無恒真的想要這個天君的位置,他可以不要。
可這本來也隻是他的謙虛之詞,本來以爲師尊會念在他比聶無恒年長的份兒上,也應該是他來繼承這個位置。
沒想到卻因爲自己的過度謙虛而導緻自己錯失了這個機會,以至于他就真的将天君之位傳給了聶無恒。
他雖心中有恨,但也是顧忌同門輕易,認下了這份悶虧。
得知了聶無恒要選了蘇洛塵作爲天君的候選人,他心裏的恨意和反叛在那時候達到了頂峰。
不管聶無恒說什麽,他表面上雖然是遵從照做,但暗地裏縱使忍不住的想拱火。
當時魚家出事沒多久,不關是仙宗也好,還是在暗處遊蕩的魔修也罷,幾乎都在找那魚家遺孤,這件事情,聶無恒是交給他去辦的,但他從來沒有認真過,都是吩咐下去,讓手下的弟子去随便找找就行了。
其實那時候,他心裏早就笃定了魚九絮已經死了,雖然沒有看見屍體,可那麽小的一個小娃娃,怎麽可能躲過那麽多魔修的追查。
以至于那少年帶着她來的時候,一方面出于他不甘心的反叛,另一方面,就是他壓根兒不相信魚九絮還活着,他将兩人轟走,并且不允許弟子再提起那天的事情。
直到時間,将這一切都沖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