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像這樣不用思慮太多的時間,還是太過短暫。
一轉眼便到了快要結束今日授課的時候,
林延卿放下手中的經卷,望着雲潇靜默片刻,忽然開口緩聲問道:
“你看而今這大盛,如何?”
正在經卷上作着最後一行注釋的雲潇聞言,握筆的手頓了一下,沉吟道:
“學生曾聽聞,這世上有一種白色的蟻,喜好啃噬木材。
若是有人家中遭了白蟻,主人又不夠心細的話,或許還要等到家裏的木制用具被蛀成了空殼才會察覺到異常。
如今的大盛在學生看來,便似一座美輪美奂的巍峨建築,外表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内在早已被白蟻啃噬一空。”
搖搖欲墜矣。
最後這幾個字,雲潇并未直接言明,
但她話裏話外那意思,卻已經表達得十分清晰了。
林延卿聽得出來,雲潇的語氣中對大盛如今那位陛下,可以說是毫無敬畏之心,
他淺淺地歎了口氣,那雙仿佛早已看盡了滄海桑田的眼裏,帶着對這世間的悲憫之色:
“若是這世間真亂了,你又當如何?”
“學生沒有什麽雄心壯志,隻願盡我所能,護我所愛之人一世安康。”
雲潇聲音溫和,說這話的時候,還起身恭恭敬敬地對着林老先生行了個儒生禮。
但林延卿知道,雲潇這是提前在向他告罪了。
她那看似不争不搶,隻願坐看閑庭花開花落慢觀雲卷雲舒的淡然之語中,暗含的卻是血雨腥風。
如果可以,林延卿當然也是希望面前這個自幼由他教導的弟子能夠安安心心地鑽研學問,不必去理會那些充斥着各種欲望與算計的鬥争。
可燕王府衆人所處的位置注定他們逃不出那漩渦的中心,更不用說雲潇的身份也……
“罷了。”
林延卿釋然一笑,從腰間解下一塊看上去十分古樸的玉牌遞到雲潇手中:
“形勢如此,你便是不想入局也難。
隻是未來伱究竟會走到哪一步,誰也無法預測。
這玉牌,爲師随身攜帶了數十年,識得它的人不少,
或許哪一天,你就能用上了。
這便算是……在這亂世來臨之前,爲師給你的最後一份幫助吧。”
“老師……”
雲潇手裏捧着那塊玉牌,還想再說點什麽,
林延卿卻已經緩步踏出書房,隻背對着她,随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不必相送,
餘下雲潇仍站在書房内,對着手中那塊玉牌怔然出神。
“……世子爺?”
外間,久等不到雲潇出去的子吟試探着敲了敲那敞開着的大門,在門邊兒探頭探腦地試圖去尋找她的身影:
“世子爺,午膳要讓人給您端過來嗎?”
“不必。”
回過神,将那塊玉牌仔細收好,
雲潇神色如常地從裏屋走了出來:
“我爹還在巧木園?”
“是。”
子吟點點頭,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來,
明顯就是很想說,但又怕被打。
雲潇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
“要說趕緊說!”
“哦,那我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