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小寶還在發楞,王天孝又揚起了手掌,“我說的話,你聽清楚沒有?”
“啊……聽清楚了。”
“真的?”
“真的。”
“不會心裏帶着很多怨氣嘛?”
“不會不會,真的清楚明白了。”趙小寶這會才反應過來,又恢複了那種低聲下氣的賤兮兮模樣。
王天孝淡淡一笑。
他當然不相信這個家夥就真能服氣。
但是,誰在乎呢。
就這種人,實在是不夠他看的。
他走到後面将綁趙小寶的繩子解開,指指丢在旁邊的衣服:“穿上你的衣服,現在立刻滾下山。明早搭第一班車去市裏坐車,中午十二點前離開慶城。”
“好好,我知道了。”
“不管之前你和我妹妹發生過什麽事情,就這樣過去吧,伱知道的,如果我将你活埋在這座大山裏,怕是永遠都不會有人找到你的屍體。所以,如果你想回去找我麻煩,盡可來試試看,我就在這裏等着你。”
“不會,不會的,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來慶城。”
“好。”
昏黃的燈光下,王天孝的眼裏帶着濃濃的煞氣。
“要珍惜活着的機會。”
“一定一定。”
“那……滾吧。”
“好好好。”
趙小寶不敢多說半句話,連忙轉身就朝山道下去,剛走了幾步,王天孝又在身後喊道:“你等下。”
趙小寶身體猛然一冷,變得僵硬無比,卻聽到王天孝腳步漸漸變遠,又很快走了回來。
“給,這個手電筒拿着。”
“啊……哦,謝謝。”
趙小寶一顆心這才落下來,他接過手電筒打開,小跑着離開平台。
王天孝盯着山道上漸漸遠去的手電筒燈光,想了想,跑回房間内,提起步槍又來到山崖邊,錯開手電筒的燈光,遙遙對着前面的地面接連三槍。
槍聲在黑夜的山谷裏回蕩,遠處傳來趙小寶驚恐的喊聲。
王天孝嘴角一抽,收槍轉身。
他相信,趙小寶應該不會繼續再有想法了。
這種人,多半是沒什麽膽子。
真正強大的男人,誰會将氣撒在女人身上呢。
隻有膽怯者,才會去欺負那些比自己更弱勢的人,而強者的眼睛裏,永遠都看着更遠的地方。
.
王天孝的槍聲也驚動了房間裏的人,大家紛紛跑出門口看,王天孝則是告訴大家沒什麽事情,隻是吓唬吓唬那家夥。
大家這才放心。
回到自己房間裏,王鵬和王芳都已經睡了。
王小蘭靠着闌幹一聲不吭。
李雅麗坐在她旁邊,耐心安慰着她。
看王天孝進來,李雅麗苦笑着看了他眼,用眼神示意他去看看自己的妹妹。
王天孝将槍放回門口,揉揉被凍得有些發僵的臉盤,笑道:“小蘭,振作起來,那個王八蛋狗日的已經被我趕走了。你放心,他要是敢再出現在你面前,哥就崩了他,将他屍體丢到狼窩喂狼。”
王小蘭聞言,微微楞了下,竟下意識說:“他人呢?”
“被我趕走了。”
“趕走了?”王小蘭潛意識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大山,“這山裏黑的要命,他能找到回去的路嗎?”
王天孝看妹妹還在擔憂趙小寶,心裏便有幾分火,淡淡地說:“找不到,就慢慢找,若是實在找不到,那就死在山裏吧。”
“哥……”
“怎麽着,一個打我妹妹的人,難道我還要對他客客氣氣,将他客客氣氣送到山下去啊?”王天孝語氣是有點調小,但态度卻很堅決。
“小蘭,我今天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沒教訓他,要不是你啊,我非将他狗日的打得滿地找牙,還跑到我這裏耀武揚威了,他是個什麽東西?!”
王小蘭聽哥哥這樣說,剛才的一點點關心也消失了。
她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臉,痛苦地說:“他平時也不是經常這樣,就是一喝酒……”
“你就不要給他說什麽好話了,他是個什麽東西,我還看出不來啊。”
王天孝沒好氣的地說,“小蘭,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怎麽就能看上那種人呢,所謂相由心生,我隻看他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啥好東西。即使不是因爲你,我看到他也懶得理睬。天底下好的男孩子多如牛毛,不要非将自己的吊在那樣一顆歪脖子樹上了。”
沒等王小蘭繼續說,他又補充道:“不管如何,他不會再來騷擾你了,從今晚開始,你已經恢複自由身,從此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再也不用擔心看人臉色,更不會有人動你半個指頭。
你要是想出去學習或者幹什麽,哥哥給你支持,如果你不想出去,也可以住在我這裏,你年齡還小,也不用急着找對象……”
“哥……”
王小蘭被說的有些害羞了。
“哈哈,那就這樣吧,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王天孝倒沒有王小蘭能突然忘記趙小寶。
人的情感和理智往往是分開的。
有時候理智上知道不行,不對,但是情感上卻不能瞬間斬斷過往的關系。
即使趙小寶就是一坨大便,王小蘭也被PUA了許久,形成一定的依賴心理,一時半會是無法驅除掉這種影響。
好在,這就像病症,隻要殺死病原體,剩下的就是休養生息了。
安慰好妹妹,便将妹妹和米小青暫時安排在一個房間,兩個人年齡相仿,也一見如故,剛好做個伴。
後期如果情緒穩定點,要是自己想一個住,那再分開也不遲。
米小青當然很受歡迎。
于是在大家的幫助下,王小蘭的各種生活寝具都被安置妥當。
她算是在場站安頓下來。
.
本來呢,王小蘭回來的事情,王天孝暫時不想告訴家裏的人。
王小蘭本來和家裏就有芥蒂,而且如今剛和趙小寶分開,情緒也不是特别穩定,要是被家裏那些人一刺激,還不定出什麽事情。
他們老王家那些人不管人品怎麽樣,嘴可都不饒人。
這個年代,人和人之間的情感往往都是最原始的表達模式,還沒有什麽情商,更不懂得彼此的尊重。
像是一種荒原的野蠻狀态。
但王天孝不想讓家裏知道,卻擋不住别人來。
第二天是個周末,早上太陽剛剛升起,王天信就來場站了。
最近萬物開始慢慢複蘇,山上一些返青早點的植物已經開始冒出綠芽,而樹上的芽也是慢慢有了小苞,這就吸引了地上天上很多小獸小鳥的觊觎,王天信是卯足了勁,想好好趁機實踐下苦練許久的彈弓神功。
結果,他來到場站後,剛好看到蹲在山崖邊刷牙的王小蘭。
先是楞了下,然後就驚訝地喊出來。
“二姐,你怎麽在這?”
王小蘭可是沒想過這麽快就被家裏人發現,頓時也僵滞在哪裏,牙刷含在嘴裏都忘記刷牙了,白色的牙膏沫慢慢從嘴角滴落在地上。
王天信可沒她那麽矜持,他直接跑過去摟着王小蘭的肩膀,親密地喊道:“姐,你都三年沒回家了,我可想你了。”
“咳咳咳。”
王小蘭嘴裏還含着牙膏和水呢,被弟弟搖晃的咳嗽幾聲,她快速喝了幾口水,沖掉口中的牙膏沫,尴尬地笑笑。
“你啥時候回家的啊姐,怎麽不回去呢,我們都想你了,娘也很想你的。”
王天信畢竟年齡小,還不清楚王小蘭和母親之間那種說不清理還亂的矛盾,他隻是看到自己的姐姐回來很開心而已。
“天信,你怎麽來這裏了?”王小蘭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她看到弟弟出現在這裏,開始也是很驚訝,但轉瞬便大緻能猜個所以然。
“怎麽,二哥沒告訴你啊,”雖然是蹲着,但是王天信還是盡量挺直搖闆,趾高氣揚且信心滿滿地說:“你弟弟我,如今也算是個成熟的獵人了。”
“成熟的獵人?”王小蘭楞了楞。
“可不是嘛,我都已經跟着劉叔學了幾個月了。”
“幾個月就說自己是成熟的獵人,你也不怕大風吹爛了舌頭,”王小蘭沒好氣地笑道,她打量着弟弟,回想自己走的時候,六弟還個子很矮,都沒自己高,結果現在幾年過去,已經比自己高很多了。
看起來短暫的幾年,其實已經物是人非了。
“你還不信,那你一會問劉叔,實在不信你問二哥嘛,他能給我作證。”王天信急了。
“好好好,你是個成熟的獵人行了吧。”
要是以前,王小蘭可能會和弟弟鬥嘴,可如今她的性子漸漸有了變化,便不想就着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去繼續說了,是是非非也沒那麽重要。
“對了姐,你還沒說你怎麽不回家呢,你回來不應該是先回看娘嘛,怎麽跑到二哥這裏來了,這要是被娘知道,多傷心啊。”
“她真的會傷心嘛,我看不見得。”
王小蘭看和遠方的山峰,春日的早晨,太陽初生後,山裏總是籠罩着一股淡淡的霧氣,不到太陽升到最高,霧氣就很難消失。
她覺得自己和母親的關系,就像這層薄霧,看起來似乎能隐隐約約有些東西,但實際上自習辨别,卻什麽又都看不清楚。
想來想去,最後隻剩下頭疼。
這時候,王天孝也出來了,看到王天信,他一時間便暗呼大意。
怎麽昨天把這人給忘記了。
還想着隐瞞一段時間呢,這怕是瞞不住了。
但他也不好直接給弟弟說不要給母親洩露妹妹回來的消息。
首先是這個弟弟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心裏藏不住事情,一旦有了點事情,不告訴别人,他急渾身不自在。
所以,這件事暴露是遲早的事情。
另外,要是事情被隐瞞下來,後面母親問起緣由,弟弟告訴母親是自己要隐瞞的,那就又會産生新的矛盾。
事情就越來越複雜了。
事到如今,就順其自然吧,看看妹妹到底如何處理就好。
“天信來了啊。”
“二哥,我姐回來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啊?”天信站起身,有點埋怨地問哥哥。
“我爲啥要告訴你啊,你自己不關心你姐姐,還怪我,哥又不是你的保姆,一天管你吃,管你穿,還要給你教打獵知識,現在連這種事情都要主動通報你?”
“哎呀,這麽小氣幹什麽嘛,你還是我親哥嘛,”王天信嬉皮笑臉地推着王小蘭朝回走,又問道:“對了,什麽是保姆?”
王天孝懶得回答他。
“你們先聊,我進去洗臉了。”
“啊。”王天信跟着就要進去,被王小蘭攔住了,“你都多大人了,怎麽能随随便便進女孩子的房間,沒個規矩。”
“哦。”王天信一看是米小青的房間,瞬間懂了,姐姐這是小青姐一個房間。
王天孝蹲在山崖邊給兩隻小貓刷貓窩,随意問王天信,“家裏有啥事嘛?”
“什麽才叫事?”
“你說呢?”王天孝沒好氣地側臉看了他眼。
“嘿嘿,也沒啥事,就是前幾天宏偉發燒了,現在燒退了,可孩子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變得有些傻乎乎的。”
“啊?!”
王天孝楞了下。
發高燒,孩子變得傻乎乎的,這不就是高燒燒壞了腦子嘛。
這時候的人還比較愚昧,根本不懂得高燒的危險性,尤其是孩子發高燒,非常容易出問題。
更讓王天孝震驚的是他沒想到,因爲自己重生了,時空微微發生了扭曲。
這件本來出現在王宏偉孩子身上的事情,竟然直接出現在王宏偉這個父親身上了,實在太誇張,細思極恐。
前世,王宏偉第一個孩子在兩歲多那年有天晚上發了高燒,剛好王宏偉的妻子回了娘家,王宏偉徹夜在外面和别人打麻将,母親餘小鳳又睡得太死。
結果等天亮才發現,孩子有點抽搐。
一摸腦袋,燙得像是剛出鍋的饅頭。
連忙抱到醫院去看,結果發現已經晚了。
那個孩子從此就不能好好走路,傻乎乎的,看人隻知道咧開嘴傻笑,雖然個子長得很高,可智商卻沒有随着年齡增長而有絲毫變化。
後來王宏偉和妻子離婚了,又娶了第二個老婆,生了第二個兒子,便将這個孩子留給母親餘小鳳帶着。
餘小鳳什麽人,怎麽可能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呢。
每天不是打就是罵。
孩子慢慢就有了逆反的心,開始和奶奶對打……
終于到了十三那年,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是王家幾代人裏,唯一一個被送進精神病院的人。
王天孝那時候已經在南方定居,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不勝唏噓。
那個孩子和自己的孫子同年,小時候其實很可愛的,隻是遇到那樣的家庭,将孩子生生耽誤了。
說起來,王天孝在王天仁身上,充分看到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輪回。
王天仁一家,基本就沒什麽好的結果。
王天仁五十九歲,就因爲肺癌去世了。
生個兒子嘛,吃喝嫖賭,養個孫子嘛,瘋瘋癫癫,孫女花兒也是苦難十足。
而王天孝雖然年輕時候受盡磨難,但是兒女雙全,膝下孫子和孫女都乖巧可愛。
老來家庭非常幸福。
“他們又沒有把孩子送到市醫院去看看?”
“沒有,我聽三哥說,這就是中風了,過幾天就會好,不用大驚小怪。”
“好個屁啊。”
王天孝無奈地說。
他是特别恨王天仁,對王宏偉也沒什麽好的印象。
可這個孩子現在隻有兩歲多,畢竟是親侄子,并且在目前還沒有表現出不好的迹象。
王天孝發現自己重生後,有些事情和人沒有變化,但有些卻變化了。
一時并不清楚王宏偉這孩子長大後到底會是個什麽樣的人。
但他卻深深明白王宏偉目前處于什麽狀态,如果不管不問的話,這個孩子一生就廢了。
想到這裏,他對王天信說,“天信,你回去給娘說,讓他告訴你三哥,趕緊将宏偉送去市醫院看看,孩子高燒可能影響了腦子,不早點看,後面就看不好了。”
“有這麽誇張嘛?”
王天信半信半疑,他沒有質疑王天孝爲啥不直接給母親去說,他現在已經懂事很多,知道家裏那些雞毛瑣碎的事情。
“嗯,哥什麽時候騙過你。今天你下山後就記得告訴娘,千萬别忘記了。”
“哥,你還管三哥家的事啊?”
“唉,”王天孝歎息聲,“大人是大人的事情,晚輩是晚輩的事情,一碼歸一碼,我們不能将大人的矛盾瞬移到孩子們身上,那樣的話,世世代代的仇恨矛盾就永遠解不開了。”
“嗯,也是,”王天信信服地點點頭,“二哥,你真是想的開,小時候我還不懂,現在我看得很清楚,你真是爲我們家族操碎了心。”
“那倒也不是,”王天孝微微一笑,“隻是盡力而爲罷了。人活在世界上,不就圖個心安嘛,我們問心無愧就行,别人做什麽是别人的事情,與我們也沒關系。”
“嗯,我懂了。我今天就回去給娘說。”
“記得告訴娘,不要給他們說是我的說的,我懶得和他們兩口子折騰,如果有可能,我是半句話都不想和他們說。”
“哥……”王天信同情地望着自己的二哥,“你可太辛苦了。”
“哈哈,”王天孝揉揉弟弟亂糟糟的頭發,“天生勞累命呗,這就是你哥我的性格,誰又能改變自己的性格呢,如果真改變,那還是自己嘛?”
“嗯,那倒也是。”王天信點點頭。
他這個年齡正是塑造價值觀的時候,很多觀點都處于正反碰撞,自己的思維和别人告訴他的觀點互相争鬥,最後要形成他基礎的價值觀。
以前他都是歪風邪氣占據上風,現在,基本是被王天孝糾正了許多。
“掌櫃的,你和天信蹲在外面吹冷風幹什麽,來吃飯了。”李雅麗在廚房門口喊他們呢。
兩個人相視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