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晨,王天孝從炕上睜開眼睛,竟然有些許的小緊張。
别看他這是兩輩子做人了,但因爲缺乏組織能力,所以前輩子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别人操持,他就是打個下手或者出點人力。
這次,他成了核心,即使很多事情都委托了王大寶這個總管,卻還是心裏忐忑十足,總擔心還有什麽事情沒有考慮清楚。
妻子李雅麗已經起來了。
她今天換上了王天孝特意給她的買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玫紅色的大衣,下面是黑色的絨褲,裏面配得乳白色的毛衣,烏黑色的長發擰成兩個麻花辮,本來就高挑的身材顯得更加挺拔,和以前電視裏的模特不相上下。
王天孝還沒發現妻子有這麽漂亮,前世妻子一直跟着他粗茶淡飯,粗布爛衣,完全沒有感覺出來。
果然,還是要衣服襯托,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因爲屋子裏沒有鏡子,妻子也不知道自己打扮的怎麽樣,讓王天孝幫她看看,王天孝卻不老實地順便抱了抱妻子,親了親她紅紅的臉蛋,羞得妻子臉頰發燙。
這個年代人和人的感情有點扭曲。
精神上很渴望自由,但身體上往往處于壓制狀态。
李雅麗和王天孝已經是老夫老妻,孩子都兩個了,但每次王天孝擁抱她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害羞,就像個剛娶過門的小媳婦。
“真漂亮。”王天孝贊歎道。
“哪有。”
“我是說真的,你穿這身衣服,都能演電影了。”
“我哪有人家大明星好看,就你說我好看也沒用。”李雅麗羞澀地應着,但是很開心,哪個妻子不喜歡自己的丈夫說自己美麗呢。
“我說有就肯定有,我保證今天你是酒席上最好看的人。”
“快去忙吧,我還要給孩子們收拾呢。”
一個多月沒有動了,李雅麗勤勞的身體已經饑渴難耐,王天孝下炕才發現妻子已經将房間都收拾了一遍,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
妻子還是這麽賢惠和勤勞,又這麽美麗。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因爲今天都要去王家村吃酒席,所以大家都起來的很早,王天孝出門後,發現各人的房門都開了,衆人也力所能及穿上個自己能拿的出手的衣服。
尤其是米小青,罕見地穿了一身青色的棉襖和棉褲,雖然衣服很厚,但因爲她骨架小,臉蛋也小,絲毫不顯得臃腫,反而别有韻味。
若不是李冠平回家了,此刻肯定會看迷了眼。
這種少女的美是奔放的,和李雅麗那種賢淑溫柔又内斂的美麗還不同,但都讓人爲之陶醉。
按照安排,場站的人也都各有任務。
吳家兩個兄弟就負責燒火,他們的對象到時候在面鍋上幫忙,米小青和李冠平負責接待賓客,王天孝刻意給兩人提供機會,想必到時候一對金童玉女也非常亮眼。
劉元就負責燒茶壺。
酒席上需要大量的茶水,所以過事的時候,一般會專門砌個燒水的鍋台,上面會放幾個巨大的鐵水壺,永不間斷的燒水,灌水。
這個活不是很累,一般都是兩三個老頭子負責,一邊燒着一邊聊天。
本來準備一個小時候出發,但沒想到過了會,天上竟然開始飄起雪花,眼看着雪花越飄越大,一副要沉積的樣子。
今年的冬天雪下得有些頻繁。
或許是王天孝被後世的生活影響了,覺得即使是西北的冬天,一共下幾場雪也就差不多了。
不曾料到,這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已經下了第三場雪。
他覺得不能耽擱了,立刻和李雅麗将孩子們包裹得嚴嚴實實,下山向村裏趕去。
太晚的話,一旦雪積在山路上,摩托車就不好走了,很容易滑到。
西北風呼呼地刮着,打得王天孝臉生疼,他沒有絲毫避閃的意思,在他身後,有自己的兩個孩子和妻子,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不管任何時候,都要給他們提供保護。
回到村子裏,這邊代勞的人已經在王大寶的安排下忙碌起來了。
經過前兩日的安排,一共搭建了兩大一小三個帳篷。
兩個大帳篷分别是吃面和坐席用,小帳篷是留給李家村的人暫時休息。
因爲王天孝在村裏沒有房子,所以這血遠道而來的客人,也就沒處安排,他煩惱許久後想到這個辦法。
三個帳篷裏分别點燃了火堆,此刻火焰熊熊燃燒,将帳篷烘得格外暖和。
按照慶城的風俗,不管是紅白事還是滿月酒,在吃的方面都分兩個大步驟,吃面和坐席。
所謂吃面,也被稱之爲喝湯,其實就是吃饸絡面。
這是一種西北特殊的面種,做法是将揉成團的面放進一個叫“床子”的工具,床子下面有孔,利用壓力将面壓出來,就變成棒狀的面,有點像拉面,但是筆拉面均勻很多。
床子的規模有大有小,家裏的床子一般每次隻能壓兩三碗面,但酒席上用的床子非常恐怖,一次性可以壓出十幾碗面。
人們會架一個直徑接近兩米的大鍋,鍋裏燒滿滾燙的開水,然後在鍋上架一個巨大的床子,旁邊幾個婦女接連不斷的揉面,床子旁幾個孔武有力的大漢使出吃奶的勁不斷壓。
面在鍋裏滾幾滾,就會被一碗碗撈出來,旁邊有專門負責端面的孩子們,排着隊伍等着端走。
就像流水線一般。
當然,隻是面不叫饸絡面。
饸絡面最精華的還是紅油湯。
在面鍋的旁邊,同樣會支一個大鍋,裏面是慢慢一鍋辣紅色滾燙的湯。
有錢人家會在湯裏放點肉進去,沒錢的人就隻有豆腐,蘿蔔丁,黃花菜等等。
不管是有肉沒肉,湯裏都會放很多用豬肉燙的辣椒面,稱之爲熟油辣子,使湯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每個參加酒席的賓客來後,都要喝湯吃面,吃完後再去坐席,完成一個吃席的流程。
因爲滿月酒屬于半天事,也就是說,真正過事的時間就隻有幾個小時,所以參加酒席的賓客多半都是中午吃飯前後才來,來的太早也沒地方去。
現在剛過早上九點,除了代勞的人各自忙碌着,賓客基本都還沒過來。
要進入苜蓿地,就要從南邊的路口過來,在進苜蓿地的位置,李冠平和米小青面前放着一張桌子,桌上放着兩個碟子,一個碟子裏面擺着散裝的香煙,一個碟子裏放着糖果。
男賓客不管抽不抽煙,都會發一根煙,若是抽煙就順勢點燃,若是不抽煙就會順手夾在耳朵上。
女人和孩子都拿兩三個糖果,一般不會多抓,但遇見一些不懂事的小朋友,也不會特别在意,畢竟都是圖個熱鬧和喜慶。
這張迎賓桌旁還有另外一張桌子,桌旁坐着一位村小學的男老師,桌上有本用紅紙裁做的記錄簿,客人們帶的東西或者上的禮金都會一項項記錄清楚。
這個簿子也是一本讨債本,現在收到的人情往來,将來都要一個個還回去,要是沒記清楚,到時候沒給人家回禮,那就會被背後戳着脊梁骨罵。
同樣的道理,若是這次誰家沒來,基本也就會和他們家斷絕了關系。
你不給我們家面子,我們家也就懶得理睬你。
這個年代的老師們不說學時如何,但個個字都寫得很不錯,被請來的這個老師也是族裏一個堂哥,毛筆字寫得非常溜。
其實王天孝的毛筆字也寫得不錯,隻是今天他孩子過滿月,他當然沒有空坐這裏登記客人往來。
在記錄桌邊上,是一個用紅布蓋起來的門闆,上面用來放置收到的各種禮物,一般都是被面,床單,枕頭,小孩子衣服,鞋子帽子等等。
其中最多的還是各種各樣的布。
這個年代人們不管是做鞋子和衣服,都需要很多布,因此人們送禮往往也都是送布的很多。
王天孝讓妻子和孩子想在小帳篷裏暖和着,他和王大寶将每個環節都仔細看了一遍,即使有些流程不太懂,卻還是做了必要的了解。
十點多時,雪小了一些,來參加酒席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第一波的人已經吃完飯,進入了流水席的帳篷。
按照流程,第一波的客人最爲重要,所以在開席之前,有些儀式要當着大家面走完。
除去一些小的規矩,最重要的兩件事就是抓阄和挂鎖。
抓阄是準備一些東西讓孩子去抓,看看孩子将來長大發展如何。
王鵬不負所望,一把抓住把钗子不放手,圍觀衆人哈哈大笑,紛紛說這家夥将來長大後肯定是個情種。
李雅麗抱着孩子,也笑得如花兒一樣好看。
來參加酒席的的人也都穿着比較好的衣服,但卻大多土裏土氣,尤其是冬日裏,基本都是厚厚的棉襖上套着套衫,一個個臃腫的要命。
李雅麗卻因爲衣服比較暖和,所以穿得很輕便,加上她本來就皮膚很好,又很久沒怎麽出去見過太陽,顯得就更白皙很多。
将周圍的大閨女小媳婦們齊齊比了下去。
大家也都和王天孝一樣,生出這麽好看的人,就該出現在電影裏,怎麽就能站在泥濘的鄉下帳篷裏呢。
驚豔之餘,大家也自然會分析王天孝如何能變得這麽有面。
别的不說,就看這酒席的花銷,也不是一星半點的錢能應付過來。
村裏還沒哪家能達到這種水準。
真是令人羨慕嫉妒恨。
也有些人會想起早些年有人介紹對象,自己還嫌棄王天孝家裏窮呢,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如今人家已經高攀不起了。
吃飯的時候,也有人喝醉了,說了一些李家村和王家村的分歧的話,王天孝悄悄讓人将這些不長眼的東西偷偷架出去扔到了外面,讓他們在雪地裏清醒清醒。
他特别注意這方面的事情,就防備着萬一族裏有人酒瘋亂鬧事。
好在,沒有大事,都是一些小打小鬧。
小風波,小漣漪。
讓他意外的是,雖然王天義平日裏頂不住事,但在這種一緻對外的時候,他還是很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
幫着協調事情和解決分歧。
也正好順應了他之前的想法,和王天義保持一般的兄弟關系,不親近,也不徹底斷絕。
家族有點事,一起協作,沒有大事的話,各家負責各家的事情。
也不需要特别有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