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冠平被吊在樹上進退兩難。很多次都想直接跳下去算了,可他的恐高症又很嚴重,根本不敢看下面到底是什麽情況。
眼看着在樹上凍了多半天,最後都凍僵硬了,他陷入迷糊狀态,開始聽到王天孝呼喚,還因爲是幻覺就沒有答應。
後面反複聽到, 這才開口呼應。
王天孝順着聲音才能找到他,将他救了下來。
王天孝聽二舅子說完,心裏是又欣慰又焦急。
欣慰的是李冠平已經獲救,而弟弟和米小青至少沒有摔得太嚴重,因爲他們還可以走路。
可轉念一想,既然這樣的話, 他們應該已經回到場站, 怎麽會遲遲不見蹤影,人又去哪裏了呢。
這個位置, 其實離場站也就一二裏路,正常走的話,不過一二十分鍾,即使是山谷,要爬到山腰一共也用不到一個小時。
可按照李冠平的信息,那兩人可是消失了足足四個多小時。
有這些時間,足夠來這裏兩三個來回,莫說是走,爬到爬回來了。
這隻能說, 他們在返回的途中,又出現了另外的情況。完全沒有預料到,并且阻攔了他們返回的想法。
那會不會是什麽危險呢?
王天孝望着月光下的大山, 心急如焚, 眉頭深鎖。
還是太草率了。
他隻覺得這楊子嶺的大山風險已經非常小, 尤其是白日裏, 基本不會遇到什麽實質性的危險, 所以才讓這三個新兵蛋子結伴而行, 想着三個人至少可以互相幫助, 更何況還帶着一條狗……
對了,還有大黑呢!
王天孝突然想到他的大黑也不見了。
“冠平,大黑呢?”
“大黑?”
“就是你們帶着的那隻狗。”
“哦,我不……知道啊,我走在後面,過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滑……下去了,當時我很……焦急,也就沒有……注意到狗。”
王天孝心底的焦慮頓時又變深幾分,若說是人還有情可原,可怎麽狗子都不見了呢。
大黑常常在山裏跑,對大山很熟悉,它那麽聰明,走過一遍的路應該就忘記了不了,如果它還在,肯定會返回場站喊人。
但很顯然,它也沒回來。
那就說明,它陷入無法返回的狀況。
那問題就變得相當嚴重, 狗不回來喊人,隻有兩個原因,要麽是它已經受傷甚至死亡,無法返回,還有一種是它不能離開,留下要保護主人。
不管是那樣,都說明他們已經在危險的邊緣。
“還能走嘛?”王天孝問李冠平。
李冠平跺跺腳,揉揉凍得有些麻木的臉龐,點點頭。
“好多了,姐夫。”
“行,你跟在我後面,我們去找找他們幾個。”
“好的,姐夫。”
王天孝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地上的痕迹,果然看到了米小青的腳印,但奇怪的是,沒有看到大風的腳印。
因爲是山谷,又是背靠着太陽,處于山陰位置,靠着山壁的積雪并沒有消融幹淨,王天誠和米小青留下了清晰的腳印。
在下面不遠處,有相對比較淩亂的痕迹,估計他們就是從這個地方下來的。
然後……
王天孝突然一個頭兩個大。
這兩個笨蛋!
他忍不住吐槽,暗罵一聲。
這是走反了啊,我的天!
場站在他們站立位置的北面,但看兩人腳印延伸的方向,竟然是向南邊走了。
這也太離譜了。
如果從南邊一直走的話,不出意外的話,就會走到隔壁的鎮子,或許隻有他們發現走到别的村子或者大路上才會發現走錯了。
但還有一種可能,他們在彎彎曲曲的山裏迷失方向,有可能轉而向西,那樣的話,就可能跨過楊子嶺的東峰去到西峰……
那可真的就危險了。
就是王天孝自己都沒辦法能在夜晚經過楊子嶺的西半峰,上次他從場站歸來,隻是經過孟八峰的外圍,就遇到幾隻狼組成的小型狼群。他當時帶着可是帶着槍,身邊還有三隻狗子,最後才僥幸勝利。
可王天誠和米小青沒有獵殺經驗,手裏那把老土槍也因爲火藥攜帶不方便,所以隻有一槍的威力。
一旦碰到那些東西,基本沒有任何戰勝的可能性。
“姐夫?”
“跟緊我,他們兩個這是走反了,現在還不知道走到哪裏去了呢。”
王天孝苦笑下。
李冠平本來就沒經驗,又被挂在樹上凍了半天,現在雖然下來了,卻還是鼻涕眼淚一摸一大把,腦子昏沉沉地,基本是王天孝說什麽,他就像機械一樣跟随。
這邊有了線索,王天孝高聲又喊了幾聲阿英,剛才下來的時候讓阿英在上面等着。
阿英從山坡上快速沖下來。
山坡的坡度對人來說有點麻煩,但狗子卻如履平地,在甚至到了角度更爲陡峭的半崖邊,它也隻是稍微猶豫下,便風馳電掣沖到王天孝身邊。
王天孝揉揉它腦袋。
“阿英,能不能找到人,就看你的了。”
他讓阿英在附近使勁嗅嗅,阿英開始有點迷茫,但很快就從亂七八糟的氣味裏尋找到熟悉的味道,開始低着頭一邊嗅一邊向前。
“走,跟上。”
王天孝招呼李冠平,他其實也可以通過腳印和痕迹來慢慢尋找線索,但既然有阿英在,便省去了這份功夫。
天誠和阿英相處時間也不短,更是在王天孝在醫院陪護時負責照顧阿英幾隻狗子的夥食,所以阿英對他的氣味很是熟悉。
而且,王天孝猜測阿英可能還嗅到了大黑的味道。
不管是哪個原因,看它樣子,一定是尋找到了線索。
月色籠罩大山,不時傳來夜鸮凄厲地叫聲,不時還在不遠處的山梁上能看到幾雙瑩瑩的眼神,不知是什麽夜行的小動物。
王天孝轉頭看了眼李冠平,擔心他會不會害怕。
雖說他今年十八歲了,在王天孝眼裏,其實還是個孩子。
後世人們對孩子年齡的寬容度要稍微好一些,往往都是二十歲了,在父母眼裏還都當作孩子看待。
甚至有的人三十多歲,隻要還沒成家,也依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和小時候基本一樣。
不成家,就不長大。
但這個年代,人普遍早熟,往往是十三四歲,很多人就要辍學,承擔起家庭的責任。
年齡上依然是孩子,身份上早已是不屬于孩子範疇。
王天孝擔心李冠平會恐懼,但看這個小舅子的臉色卻很平和,仿佛一個緊繃的瓷器,沒什麽褶皺和波紋。
“姐夫?”李冠平注意到王天孝的目光。
“冠平,你怕不怕啊?”
李冠平搖搖頭,“不怕。”
“那就好,”王天孝轉回頭,盡量讓氣氛變得溫和一些,“大山裏生活就是這樣,慢慢适應适應就好。”
“我知道的,我們走快……點把,姐夫,”李冠平平靜地說,“天誠和米小青肯定……在哪裏等着……我們去呢。”
李冠平提到王天誠直接說天誠,而米小青則是加了姓氏,看樣子他是真的對那個姑娘沒有太多興趣。
這讓王天孝不知如何吐槽。
從前輩子李冠平最後的選擇來看,他看女人的眼光,似乎也不太高明的樣子。
找的那個老婆,幾乎是奠定他一生辛苦的基礎。
他沒再說話,踏着月色加快步子前行。
有阿英這個山中老狗的勘察,搜尋小隊速度并不慢,不知不覺就走出了一兩裏路。
王天孝先前還擔心李冠平會冷,結果走着走着,發現自己才是感受到冷的那個人。
但也沒辦法,隻考靠哆嗦取暖。
這時,一路低頭慢慢搜尋的阿英突然加快腳步,快速向前跑去。
王天孝和李冠平也急忙加快步伐,緊跟其後。
很快,在幾十米遠處一個凹進去的山洞裏,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王天誠和神情呆滞的米小青。
王天孝驚呼聲:“天誠!”
三步并作兩步,急忙撲到山洞口上。
這是一個天然的小洞,或者說,算不上是山洞,最多隻是個凹進去的牆坑。
裏面剛好能容下兩個人的位置。
王天誠背靠裏面的山崖壁而坐,雙目緊閉,眉頭深鎖,一動不動。
而米小青則是趴在他身上,用背部幫他擋住了外面的冷氣,讓他稍微溫暖一些。
王天孝注意到王天誠腿上的血迹已經滲出褲子,被凍結成黑漆漆的血塊,血也染紅了米小青的衣服,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
并沒有看到大黑的影子。
“小青,米小青!”
王天孝輕輕搖搖米小青,米小青的身體随着他搖晃也是左右跟着搖晃,她似乎要睜開眼睛,但掙紮幾下,卻沒有睜開。
“姐夫,他們這是……”
“他們凍僵了。”
王天孝沉聲說着,扯過丢在邊上的老土槍,晃了晃,發現裏面的火藥還在,四處看了看,對李冠平說:“冠平,去把那個桦樹的樹皮和樹枝搞點過來。”
“好唻。”
李冠平急忙朝不遠處跑過去。
白桦樹的皮是一種非常容易點燃的材料,常常被附近的百姓用來生爐子點火使用。
李冠平力氣不小,左右圍着樹枝轉轉,找到一個綻開的口子,順着使勁一扳,立刻撕下一塊書本大小的樹皮,他又繼續撕了幾次,一小堆的桦樹皮就出現在手中。
先是跑過來将樹皮放在洞口,又飛快地跑去撿樹枝。
王天孝則是在李冠平忙碌時,在附近團了一簇細細的幹草,拿過來放在下面,将桦樹皮放在上面。
又找了兩塊片狀的石頭,将土槍的火藥倒到石頭上一小點。
等李冠平将樹枝也搞過來後,他人站起來站在側邊,用槍托猛然摧動石塊,石塊瞬間發出一聲巨響,冒出很多火星,全部噴在幹草上。
王天孝急忙蹲下來,對着火星就是一頓吹起。
眼看着火星慢慢變大,灰蒙蒙的草一片片變紅,然後“呼”地一下燃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