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還有丈夫

“不說是嗎?”甯時遷凝着她。

逐顔抿唇,忽然伸手,一把端起桌上的那半碗湯藥。

甯時遷眸光一斂,揚袖劈出一道掌風擊落了藥碗,可已然來不及,湯藥已被逐顔一口灌了進去。

藥碗“嘭”的一聲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逐顔也一口血噴出來,踉跄一步扶住桌邊。

在場的宮女和嬷嬷都大驚失色。

還真是劇毒,頃刻發作!

“看來,你身後之人不簡單啊,你甯願死也不敢供出他。”

甯時遷冷漠地看着逐顔雙手扶着桌邊,大口大口的血從嘴角汩汩而出,流到身上大紅的嫁衣上。

看着她終是再也站立不住,身子重重倒地。

看着她渾身抽搐着,直到落了氣,眼睛都沒閉。

*

這廂,四王府的府衛奉石磊的命令全部出動,一半去了前門,一半去了後院。

不少送菜的、賣魚的正在後院那裏交接,突然看到一批持着兵器的府衛出現,并關上了大門,都又驚又疑惑。

冬至的魚正在過秤,還沒稱完,就被剛剛一晃就不見了人影、如今又不知突然從何處冒出的白九霄一把攥了手臂。

“想不想見識一下飛的感覺?”

冬至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她朝腋下一挾,然後腳尖一點,飛身而起,幾個縱躍就出了府。

風聲過耳間,白九霄回頭,看到後院裏一片混亂,府衛們朝她離開的方向追過來。

腋下的冬至吓得不輕,驚叫着。

白九霄皺眉:“再叫我就松手了。”

冬至這才不得不閉了嘴。

身輕如燕,腳下生風,白九霄挾着冬至從街邊屋頂的瓦礫上輕馳而過、踏風而行,沒多久就甩掉了那些府衛。

确定安全了,白九霄才帶着冬至穩穩落地,将他放開。

冬至臉白如紙,吓的。

“九九姐,你幹什麽呀?我魚錢都沒結算呢。”

“多少錢我補給你。”白九霄道。

“不是,你跑什麽呀?”冬至不解。

“你沒看到那些府衛在追我嗎?不跑難道等他們抓?”

“那也是因爲你跑,他們才追的呀。”

“不是,因爲我去鬧了一下新郎官和新娘子,這會兒估計兩人正吵架呢。”

“啊?”

*

甯時遷來到後院,石磊就立馬上前禀報。

“王爺,那個女的輕功非常厲害,我們的人沒追上。”

甯時遷并不意外。

方才,她前腳離開廂房,他後腳追出,也連她的人影都沒瞧見。

“仔細問問他們,看認不認識對方。”甯時遷指指其他那些賣魚的。

“是!”

見甯時遷手裏拎着那女子扔下的藥包,石磊又忍不住問:“王爺,她當真是思涯弟子嗎?”

“不知道。”甯時遷微微凝眸。

他隻知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具體哪裏熟悉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很快就知道了。”他舉舉手裏的藥。

如果能在見都未見到他母妃的情況下,就能配出藥醫好他母妃,那就定是思涯傳人無疑。

*

爲了安全起見,甯時遷先找自己信任的胡太醫查看了那包藥。

胡太醫看後,大爲驚歎,直呼原來竟可以如此配藥,稱此藥配得甚是奇,但也十分确定安全。

甯時遷親自煎的藥,按照女子吩咐的,将三碗水煎成一碗。

因爲懷疑逐顔的身份,且虺骨隻有那麽一截,實在寶貴,所以,他給逐顔的虺骨也是假的,這點逐顔也未識出。

藥煎好後,他又再次讓胡太醫驗了無毒,才拿去親自喂給了他母妃。

服了藥後沒多久,德妃就醒過來了,甯時遷極爲欣喜激動,一度還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母子二人就像是闊别了多年,再度重逢,德妃淚流滿面,甯時遷也紅了眼睛。

安頓好母妃,甯時遷回房,石磊就前來禀報盤問那些賣魚人的結果。

“他們都是海那邊的大趙天瀾鎮的人,輕功離開的那名女子叫九九,被她一起挾走的那個小男孩叫冬至,也住天瀾鎮。”

“九九.”甯時遷微微眯了鳳眸。

忽的瞳孔劇烈一震,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腦子裏冒出。

是她嗎?

所以,他才會有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可很快他又給否定了。

不可能。

當日那麽多大臣,尤其是朱錦那些人,都親自查驗過她的屍身,不可能有錯。

可緊接着他又自己說服自己。

也有可能是換顔之術。

對,換顔之術就是可以将一個人的臉完全變成另一個人的臉。

有可能飲鸩服毒的,隻是一個行了換顔之術後,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她金蟬脫殼去了天瀾鎮。

越想,他越覺得有可能。

畢竟文帝早知她是女子,既然早知,就也應該早就想到,會有暴露的一日,那就應該早就想好對策、做好準備、留好後路。

所以,早就備好了她的替身,是很有可能的。

隻是,她怎麽可能是思涯弟子呢?

從未見過她用過醫術,也未見她救過何人。

不不不,有可能。

很有可能。

她在十一的手套裏塗上藥粉,就治好了十一的過敏。

她有思涯送的藥蠶絲手繩。

她跟思涯有煙火爲号的秘密接頭方式。

她去雲來尋思涯,她又來桑臨尋過思涯,她一直在尋他。

她還知道換顔蠱,幾乎鮮少有人知道的,他父皇都不知道,他當時一說,她就問是不是換顔蠱,隻不過當時,他沒有注意這些。

對,是她!

說他耳聰目明,卻是個睜眼瞎,一般人說不出來這話。

還非常清楚石磊是他的侍從,說石磊,你家主子眼瞎,你也跟着智障。

就是她!

甯時遷噌然站起,吩咐石磊:“封鎖逐顔已死的消息,封鎖真的思涯傳人出現的消息,封鎖我母妃已醒的消息,一切等我回來再做決斷。”

石磊一驚:“王爺要去哪裏?”

“天瀾鎮。”甯時遷一邊脫着身上的喜袍,一邊道。

石磊驚愕:“可是今日王爺大婚呢,外面那麽多賓客怎麽辦,王爺不現身敬酒嗎?”

“你跟大家解釋一下,就說四王妃在救治我母妃,我也在旁,抽不開身,請大家見諒,他們會理解的。”

反正大家都知道,他娶逐顔,就是爲了救他母妃。

“可是,天瀾鎮雖然跟桑臨隻隔海,但還是很遠,一日是定然返回不了的,按照慣例,大婚次日得帶新婦去宮裏請安。”石磊一臉擔心。

甯時遷卻毫不在意:“沒事,就說還在救治母妃,待結束,會去宮裏請安。”

“若皇上來了四王府怎麽辦?”

“不會,”甯時遷唇角勾起一抹冷弧,“他不會來。”

他了解他父皇,爲了撇清自己跟逐顔無關,哪怕此刻正抓心撓肺地想知道情況,也定然不會貿然前來。

尤其是現在這樣,遲遲沒有得到他母妃的死訊,逐顔這邊又毫無消息,他更是不會輕易前來。

他今日大婚,他都沒有來,他就在避嫌。

“爲何?”石磊問。

甯時遷沒答,将喜袍扔到椅子上,大紅的中衣和裏衣都顧不上換,就直接扯了邊上的一件藍袍穿在身上,大步出了門。

前廳都是賓客,他沒走前門,走的後院。

然後打馬去碼頭,走海路。

到達天瀾鎮,已是第二天上午。

找了好些人打聽,才輾轉知道那個叫九九的女人住在哪裏。

心情特别激動,也非常緊張,他希望是她,又很怕不是她。

站在那棟獨門宅院門前,他定了好一會兒心神,才擡手敲大門。

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見門是虛掩的,他準備直接推門而入的時候,大門忽的被人自裏面打開了。

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女孩探頭出來,直盯着他瞅。

然後回頭稚聲嚷道:“娘親,是個不認識的叔叔。”

娘親?

甯時遷心下一沉。

然後就看到那個叫九九的女人自屋裏出來。

見到是他的那一刻,對方似是很意外:“四王爺。”

甯時遷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尤其是見到她走過來,彎腰将小女孩抱起來,小女孩圈着她的頸脖跟她說“娘親,我餓了”的時候。

這個女人有孩子。

“爹爹正在燒中飯,一會兒就熟了。”女人跟小女孩道。

甯時遷眼睫微動。

她還有丈夫。

“甯某前來,是爲了感謝姑娘昨日對甯某母妃的搭救之恩。”甯時遷對她微微施了一禮,道。

“不用,我隻是不想一個赝品壞了我師傅的名聲而已,跟四王爺沒關系,四王爺沒必要千裏迢迢跑來緻謝。”

甯時遷深目打量着她。

見她也沒有讓自己進門的意思,遂主動開口道:“甯某一路趕來,滴水未進,能否進去跟姑娘讨杯水喝?”

女人似是并不大願意,但還是後退了一步,讓他進了門:“就怕我們這種鄉野人家的粗茶入不了四王爺的口。”

邊說,邊帶頭走在前面。

“不會。”甯時遷望着她的背影,拾步跟上。

“九九,飯熟了。”一個男人從竈房裏面出來。

看到甯時遷,男人一怔:“這位公子是?”

“桑臨的四王爺,他過來,是爲了謝我救他母妃,就是昨日我回來跟你說的那件事。”女人道。

男人點點頭,立即擺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态,将甯時遷迎進堂屋:“四王爺請坐,寒舍簡陋,莫要嫌棄。”

“不會。”甯時遷打量着男人,目光深深淺淺。

然後又環顧了一圈堂屋裏面。

并不簡陋。

當然,也不奢侈。

算是殷實的人家。

撩袍在桌邊坐下。

女人将懷裏的小女孩放下來,走到桌邊,提壺倒了一杯茶,呈給甯時遷:“四王爺,請。”

“多謝,”甯時遷伸手接過,視線凝落在她臉上:“姑娘不僅醫術了得,輕功也是了得,聽府衛說,挾着一人還輕輕松松将他們甩掉。”

“那也未必是我輕功好,也可能是四王府府衛太差。”女人回道。

甯時遷:“.”

男人:“.”

也不生氣,甯時遷唇角輕勾,低垂眉眼,淺啜了一口茶水。

翠綠色的茶水入口,唇齒留香,他眼波斂了斂。

是碧螺春。

将杯盞放在旁邊桌上,甯時遷擡眸問女人:“傳聞思涯神醫已仙逝,不知是真是假?”

“四王爺的母妃不是已經醫治好了嗎?四王爺還關心我師傅死活作甚?”女人不答反問。

甯時遷:“.”

忽的想到手繩,他展臂将其露了出來,給她看:“實不相瞞,甯某跟他老人家有些淵源。”

女人淡瞥了一眼那枚手繩,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也實不相瞞,我師傅這種手繩一堆,沒有百條,也有幾十,當時,讓前來看病的人随便拿。”

甯時遷:“.”

好像每聊一個什麽都能聊死。

“四王爺,你不是口渴嗎?那茶水也不燙,現在入口正好,趕快喝了,再不喝要涼了。”女人催促道。

甯時遷隻得又端起杯盞喝了兩口。

“四王爺,你謝也感了,茶也喝了,要不,就請回吧,燕子餓了,我們該用午膳了。”女人下起了逐客令。

甯時遷:“.”

小家夥也非常配合地過來抱了女人的腿,委屈巴巴:“是啊,娘親,我餓了,我們什麽時候吃飯啊?”

男人也适時出了聲:“燕子,有客人在呢,這樣是不禮貌的,知道嗎?”

甯時遷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見如此,隻得起身,卻又有些不甘,遂硬着頭皮道:“我從昨夜到現在粒米未進,不知能否有幸同你們一起用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打斷:“四王爺一會兒滴水未進,一會兒粒米未進,滴水未進,想喝茶,粒米未進,想留下來用膳,那一會兒是不是要說一宿未睡,然後要借我們床榻用啊?”

甯時遷:“.”

“怎麽?是船上沒吃的喝的賣,還是四王爺沒錢?”女人問。

甯時遷隻得順着她的話道:“出門急,确實忘了帶錢。”

本以爲自己這樣說,她會同意他一起用午膳,誰知她當即自袖袋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他:“夠嗎?”

甯時遷自是沒接。

“不合适,我是來感謝的,怎麽能反而讓你們花錢?”

“可是,你留下來吃飯,吃我們的飯,吃我們的菜,那也是錢。”女人回道。

甯時遷:“.”

明天見~~雖是一章,但4000字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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