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強行闖過了三關,可以想象自今日之後,葉楚蕭的名聲,又會迎來一波新的大爆發。
而此刻的葉楚蕭,卻隻想回洞府,調整心緒,夜幕時分好去拜訪南山先生,獲其傳承。
隻是等葉楚蕭回到洞府時,卻被告知,這間洞府已經被安排給了别的‘貴客’,他被暫時調劑到了更次兩級的洞府。
當然此事沒有知會給溫婷婷知曉,否則溫婷婷一定會阻撓。
這很顯然,是溫良珏的報複手段···就挺幼稚的!
雖然說自家上好的洞府,依舊給眼中釘住着,确實很膈應。
将葉楚蕭趕出去也是理所當然。
換個位置,要是葉楚蕭站在溫良珏的立場,該趕人也會趕。
但還偏偏補上一個次了兩階的洞府,就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不夠爽快了。
沒有理會去調劑次級洞府的要求,剛剛離開溫家大樓的葉楚蕭,又轉頭向溫家大樓而去。
不用多想,現在溫家山城内,可以花錢租住的地方,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溫良珏顯然是想要讓他在這座城裏沒有立腳之地,被迫出了城,再上手段。
他似乎很着急,想要在六天後,葉楚蕭領到南山齋筆錄之前,達成這個目的。
而溫家大樓,确實是葉楚蕭唯一可以暫居之所。
不僅因爲溫婷婷就在溫家大樓,更因爲以溫良玉的性格,應該很樂意留葉楚蕭在溫家大樓,常在溫良珏附近晃悠,惡心、惡心他。
果不其然,葉楚蕭返回溫家大樓之後,受到了溫良玉的親自接待。
他不僅表現的極爲熱情,更親自将葉楚蕭安排在了溫家大樓十九樓的一間大平層内,此處的居住空間與居住環境,要比葉楚蕭之前待着的洞府還要好上許多。
巧的是,溫良珏就住在十八層。
葉楚蕭現在,就相當于住在了溫良珏的頭頂。
隐約的,葉楚蕭仿佛還聽到了樓下一些器物破碎的聲音。
溫家兩兄弟的鬥法,葉楚蕭沒有心思過份的參與。
住進了溫家大樓,葉楚蕭看似深入虎穴,但其實隻要不将溫家得罪幹淨,溫良珏不完全掌權,那就沒什麽關系。
一些暗地裏的針對,葉楚蕭足夠從容處理。
一日時間,匆匆而盡。
葉楚蕭從靜室内的暖玉床上緩緩睜開雙眼。
一日的養神調息,他已經将心神放空,念頭維持在一個相對純淨的狀态。
等待着接收今晚的傳承。
小南山梅園,萬千的梅花,被恒定在了最美好的時節,常年不敗。
而這座梅園的主人,卻正在收集着梅花,将它們裝入酒壇子裏。
神情之中,帶着幾分唏噓。
“不舍的走的話,可以繼續留下來,現在情況畢竟也不同了。”葉楚蕭跳過牆頭,無視了這梅園内的複雜陣法。
他所過之處,由萬株梅樹組成的萬梅大陣,自發的讓出一條小路來,任由他行走。
南山先生手握着一塊玉珏,借用玉珏内早就儲存好的能量,操縱着陣法的變化。
等到葉楚蕭徹底走進來之後,他便揮動衣袖,操縱陣法,将一些隐秘的關竅全開,保證此刻的梅園,徹底化作他的私人宅邸,不會在被任何人的視線窺看。
“就是因爲情況有所不同,我才非走不可!”南山先生摸着胡子說道。
葉楚蕭聞言,微微颔首:“不錯,破鏡即使重圓,裂痕也始終還在,何況您如果離開許久後再突然歸來,難免惹來猜疑。”
“想來您執意送我過了第三關,也是想與溫家,做一個更加徹底的切割。”
南山先生聞言,卻歎了口氣。
對溫家,他是有感情的。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單單用‘感情’二字,就能說清楚。
何況,他視溫家對他有恩,溫家卻未嘗沒有脅恩自重的傾向。
且這種傾向,近些年來愈發的明顯。
這本也是南山先生原本執意告老還鄉的原因之一。
“好了!閑話不多說,今夜還很長,我要說的東西有點多,并且很雜,你仔細聽。”
“如果有不解的地方,先不要問,疑問積攢夠十個之後,你再一起問,如果始終不滿十個,那就不要問,自己想。”南山先生說道。
葉楚蕭點了點頭。
見南山先生對着一旁涼亭下的石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葉楚蕭便坐了過去。
而南山先生則是随意的掏出一沓書籍,擺放在石凳旁的石桌上,随後翻開一本書,先以書中的内容開始了今夜的傳授。
葉楚蕭凝神細聽,起初隻認爲,南山先生是在解析一些經典的典籍,其中夾雜了一些自身的見解。
但是漸漸的,他卻聽入了神。
南山先生并不隻是單純的解析典籍,而是以多種不同的方式、角度、方向,去拆解一些經典的修行疑問。
最後他往往并沒有給予葉楚蕭一個固定的答案,反而是将更多的疑問留給了葉楚蕭。
葉楚蕭本能的想要提問,但又想到了之前開講時,南山先生的叮囑,便将疑問暫時壓下,存放在心底,等攢夠了之後,再提問。
隻是随着講課的深入,葉楚蕭卻發現,他似乎無法收集夠十個疑問。
一些問題,在後續的講課之中,他便漸漸的有了方向和想法,不再需要南山先生的解釋。
還有一些問題,随着時間的推移,再回頭去想,卻又覺得根本不值一提,本沒必要去糾結。
将問題放一放,很多難題,似乎就已經迎刃而解了。
能解開的,自然都會解開。
解不開的,又已經無所謂。
這似乎又是一種智慧和人生态度。
但對于這種态度,葉楚蕭本身并沒有全盤接受。
它存在着正面的部分,也存在消極的部分。
南山先生一本書一本書的解讀着,而在講解的過程中,他的經驗、智慧、思想、積累,已經不斷的流淌出來,被葉楚蕭吸收,轉化爲一面鏡子。
直面南山先生的積累與思想,并不是要成爲他,去走他的老路。
而是以他爲參照物,通過南山先生來定位自身的位置,找準自己的方向。
此時葉楚蕭的腦海中,思想與智慧,正在不斷的碰撞、燃燒,一點一點的靈感,現在雖然還不足以徹底成型,但是基礎已經打下,葉楚蕭隻需要等待一個更加合适的契機,就能将這些積累,全都轉化爲真實的動力。
這一講,時間匆匆,難以計較。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南山先生才很是疲倦的合上手中的最後一本書。
“行了!就到這裏吧!”
“我這些年,總結、積累的精華,都已經傳達給你了,你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南山先生問道。
葉楚蕭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有問題,但不該問您了!”
說罷站起身來,沖着南山先生抱拳一禮。
雖然這本是一樁交易,但是南山先生對他确實有傳道受業解惑之恩,對他修行的積累加速,也有數不清的好處,這一禮···理所應當。
“你明白,就最好不過了!”
“南山齋筆錄,你可看可不看,那本來就是留給笨人的蠢辦法,照貓畫虎能成個什麽氣候?”
“要真那麽有用,溫家人也不會将它放出去了。”
“其實精華部分,當初他們公布的那些誘餌裏,就已經占了大半。”南山先生坦白說道。
“啊?”葉楚蕭倒是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回事。
果然,無論在哪個世界,當權者的套路就是多,讓人防不勝防。
“那就真沒用了?”
“他們就不擔心事後惹了衆怒?”葉楚蕭納悶道。
南山先生道:“領悟不了多少東西,那是筆錄的問題嗎?那分明就是領悟者自身積累不夠,智慧不足。”
“總會有積累豐富的人,就差那麽臨門一腳,對這樣的人而言,筆錄的作用還是很顯著的。”
葉楚蕭了然,這就是皇帝的新衣。
“我這幾十年,也曾風光過,縱橫江湖,也曾落魄潦倒,幾乎無立錐之地,大起大落之下,所謂的筆錄之中,難免有些堪破、頹靡之氣。這一些你不要學,也不要在意,年輕人就要有朝氣,這是你們的特色,也是你們的本錢,年紀輕輕若是就處處都顯得老謀深算,反而失了銳氣。”南山先生起身說着,随後雙手抱胸,對着葉楚蕭鞠躬一禮。
“你給了我希望,我還了你積累,多少助你少走幾年彎路,如此也算兩清。”
“江湖路遠,以後我們江湖再會了!”南山先生說道。
葉楚蕭道:“江湖太小了!容不下你我,不如将來再于那更爲遼闊的諸天之上,再聚首如何?”
“下一次再見面時,我便不再是受你傳功傳道者了,你我可坐而論道,各抒己見!”
南山先生哈哈笑道:“好!老夫便等着那一日。”
“小子!瞧你順眼,再送你一句。”
“少年意氣重,揮斥淡五嶽。壯年意氣深,九淵或難尋。暮年意氣濃,秋風凋碧樹。”
葉楚蕭記下這句話,雖暫時不解,卻知其中定有深意。
卻也不惱南山先生不說個明白。
有些時候,超前的獲知一些所謂的修行詳盡信息,未必就是好事。
因爲知道的清楚了,就會下意識的朝着那個方向去改變,反而愈發失了本質。
這樣遮遮掩掩的提醒,時機未到時,隻有朦胧方向,時機到了,便自然開悟,一腳踹開大門。
萬梅大陣挪動,南山先生正要送葉楚蕭離開。
葉楚蕭卻提前察覺到了死氣的飛速蔓延。
眨眼之間,便已經濃郁到足夠讓葉楚蕭全力揮出長生刀數刀的程度。
“等等!有人來了!很強!”
“這裏有密室或者密道,讓我躲一躲嗎?”葉楚蕭對南山先生問道。
南山先生修爲被廢,雖然之前修爲高深,但此時在靈覺感觸上,與尋常人區别不大。
“有人來了?”
“來者不善?”南山先生鎖緊眉頭。
随後搖頭:“這裏有密室,但如果讓你都覺得難辦,那隻怕躲在密室裏,也無濟于事。”
調動萬梅大陣,陣法盤旋運轉,其中複雜之處,已經被轉動到了極緻。
“賀兄弟!老哥哥我前來拜訪,何必如此拒人于千裏之外?”強勢的聲音從梅園外傳來,回蕩在梅園之内,仿佛就近在耳邊。
南山先生表情難看道:“是溫賢甫這個老匹夫!”
“他是溫家山城真正的當家人,溫良玉和溫良珏那兩小子的父親,和他們的父親相比,他們那點小手段,就像狗崽子的小奶牙。”
葉楚蕭道:“來者不善?何至于此!”
無論是從葉楚蕭的角度出發,還是從南山先生的角度出發,似乎這位溫家的實際掌權人,都沒有特意前來爲難的必要。
南山先生苦笑道:“老夫與溫家牽絆太深了,這些年難免替他們出謀劃策,如今想來···還妄想告老還鄉,确實是老夫天真了些。”
“如果所料不差,就在今日之前,在衆目睽睽之下,老夫已經離開了溫家山城,返鄉而去。”
“要不是做足了全戲,這老匹夫不會選擇來犯!”
葉楚蕭聞言,立刻想到了地牢中的大太監馮玉。
和南山先生相比,馮玉似乎是聰明的。
選擇到牢裏‘安享晚年’,讓當權者安心,也爲自己留有一線生機。
天幕之上,無形的陣法屏障正在一節一節的鋪開。
似乎也昭示着,此地正在化作絕境。
“您不是天真,是本就想求死吧!”
“您原本所想,應該就是返回故鄉,死在故鄉。”
“這或許是您與溫家人的默契,隻是現在您繼續留在梅園,眷戀不去,反而讓他們看出了痕迹。”葉楚蕭理性分析道。
即便是南山先生親口說的,葉楚蕭也沒有全信。
南山先生苦笑道:“果然也瞞不過你,不錯···老夫原本舊傷将發,本就時日無多,死在這裏,不妨死在故鄉。”
“隻是得了道韻,有了希望便又不想死了,這些時日老夫利用一些過去的關系,收集布置祭壇的法器、陣圖,想來是因此,漏了痕迹。”
尋常修士并非葉楚蕭,要想以道韻爲船票跨越諸天,還是需要一些輔助手段的。
“既然如此,那您沒有提前做些準備?”葉楚蕭對南山先生問道。
南山先生道:“罷了!你小子且看好了。”
“老夫雖然修爲不再,但這些年,倒也不是白混。”
陽康都好些天了,終于下心洗了個淋浴澡,之後依舊感覺胸悶、難受,人也輕飄飄的,僥幸再測了一下,沒有化身王重陽。
媽的,後遺症這麽久的嗎?
這幾天反正就是易困、易累、人還是沒什麽精神和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