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心下惶然的王川安。
已經帶着李承道，藏匿到了長安城外二十裏處，一戶農莊内的李建成。
顯然要更加冷靜些。
可是。
當城内的各色流言，都乘着風似的，一路飄到了他們耳中時。
幾日後的農莊内。
在李建成面前，一向老老實實的李承道。
卻忽然心焦氣躁了起來。
“你這幾日怎麽了？”
看着接連幾天，始終不大對勁的李承道。
李建成終于開口問了出來。
馮萬全往右看看李建成，又心懷忐忑的往左邊，看向表情郁郁的李承道。
他雖跟随李承道多年。
還是當初李建成親自制定。
可眼下，縱使他心中再是急躁，在這父子二人面前，也絲毫沒有他說話的資格。
“父王，兒臣聽說，青羽要被處斬了。”
李承道死前向後半晌，最終還是說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擔憂。
原本，程易當初抓到青羽後。
打算三日後，将她處死。
可後來，因着李治、李恪、李世民接連出事。
程易便暫時将處斬青羽一事，擱置下來了。
聞言，李建成原本還算平淡的表情，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目露陰鸷，看向李承道。
“怎麽？你想去救她？”
李建成森森問道。
李承道心頭一跳，卻仍舊咬牙點了點頭。
見狀，李建成猛地發出一聲譏笑。
“不過是個廢物，你竟還想着去救她？”
李建成的這句話，幾乎壓得李承道頭也擡不起來。
但是，他卻一直緊咬着牙關，沒有像往常那般，一旦李成建有動怒的迹象，便會立刻認錯。
瞧着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原本隻覺可笑的李建成，心中倏地升騰起滿腔怒火。
可還不等他再開口，李承道便已經開口了。
“父王，青羽……青羽她到底跟、跟随了兒臣這麽多年，而、而且……”
李承道随之始終都低垂着腦袋，說話的時候，聲音也甚是沉悶，還有些斷斷續續。
但是，他卻語氣卻甚是堅定。
“青羽的父親，當年到底是因爲兒臣，才會死在亂軍刀下。”
說完這些，他緩緩擡起頭來，眼神溫和而堅定的看向了李建成。
看他這副模樣，李建成忽然發出一聲嗤笑。
“聽你這話的意思，孤幾乎都要以爲，當初讓青羽出賣色相的人，不是你而是孤了。”
“真不知你這番惺惺作态的模樣，是像了誰。”
他這一番話，像一根散發着徹骨寒意的鐵釘。
直接将李承道，死死釘在了原地。
李承道也好像直到這會兒，才終于響起此事。
他一改方才堅定的模樣，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了個一幹二淨。
身體也止不住發出了陣陣顫抖。
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壓進掌心，留下一個又一個月牙形的血痕。
“況且。”
等李建成總算欣賞夠了李承道的醜态，才又開口。
“你真當，程易舍得殺了青羽？”
聽到他這話，李承道猛地擡起頭。
“程易不…不會殺她？”
李建成有些厭煩轉開了視線，而後語速緩慢道：“那樣一個好像天仙似的美人，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
縱使，李承道因爲他這句話，心中還是難免泛起波瀾。
但終究。
李承道還是選擇了相信李建成的話。
他的父王所言不錯。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拒絕青羽！
“所以，盡管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裏吧，那丫頭不會有事的。”
落下這麽一句話。
懶得再理會李承道的李建成，索性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殿下。”
待到李建成離開後。
一直不遠不近守着他們的馮萬全，才小心翼翼走到了李承道身邊。
李承道好像失去渾身力氣般，整個人都坍塌下去。
“老馮，你說，我當初讓青羽去聖鳴王府，是不是做錯了……”
他的聲音中，滿是對自己的質疑。
馮萬全本是個直性子，在青羽被派走之前。
他也确實一直都有話直說。
可當他眼睜睜看着，陪伴了李承道這麽多年，幾乎已經與妻子無異的青羽。
就那樣被李承道輕易放棄後。
他也不敢再随意多言了。
久未聽到馮萬全的回話，李承道擡頭看了眼他的這個心腹。
在看到對方臉上，那十足遲疑的表情後。
李承道心中讪讪，不由發出一聲苦笑。
“我知道，因爲青羽，你也怨了我，是不是？”
“屬下不敢！”
馮萬全忙道。
對，是不敢，而非不是。
李承道忽然覺得很是疲憊。
其實，直到青羽出事的消息傳出來之前。
李承道也始終認爲，他的選擇是沒錯的，更别說後悔了。
可現在。
他卻真真切切的意識到。
早在他決定讓青羽離開時，他就已經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可現在的他，再後悔又有什麽用？
李承道抱住自己的腦袋。
發出一聲又一聲，追悔莫及的嗚咽。
……
正月十六，長安城迎來了年後的最後一場雪。
紛紛揚揚的大雪。
用了還不到一個晚上，便給整個長安城，都覆上了一層雪白。
到早上的時候，下了整夜的雪雖然已經停了。
卻也在地面，積了足有半尺的，厚厚一層積雪。
路邊樹木的枯枝，大多也被積雪壓彎了枝條。
時不時一陣冬風吹過，大片大片的雪花，又重新從各處紛紛揚揚飛向了半空。
于是乎。
往日天還未亮，便已經會有叫賣聲響起的長安城。
今晨卻安靜的過分。
偶爾，也隻能聽到幾聲犬吠。
街道上，隻有幾道裹着厚厚棉襖的人影，在積了冰雪路面上，緩慢前行着。
盡管裹着厚厚的棉襖，在這幾條人影的臉，卻仍舊還是被凍了個通紅。
聖鳴王府。
經過一夜的落雪，整座王府，今日也滿目皆白。
清澗院。
起了個大早的李麗質，此時已經裹着厚厚的狐裘，去了兩個孩子的房中。
如今，兩個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
早上起來，聽說外頭落雪後，便都心急的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原本還想着，今日就不帶他們出去的李麗質。
面對兩個雖然還說不出完整的話，撒嬌的本領卻已經登峰造極的孩子。
李麗質無奈之下，也隻能答應。
房門剛一打開，凜冽潮濕的空氣，便争先恐後湧入了房間。
兩個孩子頓時眼睛一亮。
盡管還被奶嬷嬷抱着，卻已經“咿咿呀呀”的往前探出了身子。
昨夜，宿在清澗院的程易。
剛一出了卧房，便聽到隔壁屋子裏的喧鬧聲。
他好笑的走到門口，沖着裏面的人開口道。
“得了，帶他們出去吧，不然可有得鬧了。”
聞言，李麗質掃他一眼，終于還是放行了抱着孩子的奶嬷嬷。
“出去後小心着些，莫要磕着碰着了。”
李麗質追到門口，急聲吩咐。
眼見李麗質連狐裘都沒披上，便要追不出，程易忙一把将人攬住。
“當心着涼。”
李麗質望向程易，臉上浮現羞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