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李世民眯了眯眼睛。
因爲逆光的緣故，少年身上鍍着一層淡淡的光暈。
萬丈陽光從他背後傾瀉而下，将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忽地，李世民腦中響起先前他曾聽過的一句話。
“有朝一日，陛下若能見到程易，就定能知曉臣爲何會對他如此念念不忘了。”
這是半個月前，他剛剛登基時，匡書來對他說過的話。
在這句話之前，匡書來還十分詳盡的，向李世民講述了當初在太原府，程易率領100名戍邊将士大敗突厥5萬大軍的戰役。
望着遠處的程易，李世民胸口一陣陣發熱。
現在，他終于相信，匡書來當初确實所言非虛。
就在颉利還處在暴怒中的時候，少年一揮馬鞭，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風馳電掣而來。
在他身後，是同樣策馬前行的150名戍邊将士。
不過堪堪不足200人，卻硬是叫他們跑出了萬馬奔騰的氣勢。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這橫空出現的一隊人馬，不出片刻便抵達了渭水河畔。
“籲！”
程易扯動缰繩，戰馬兩隻前蹄高高躍起。
下一瞬，程易順勢一躍而起，腳尖輕點馬頭，翩然落在了李世民身邊。
“XZ守城校尉程易，見過陛下！”
程易向李世民行交手禮道。
李世民勉強壓下心中鼓動，朝程易擡了擡手：“不必多禮。”
“陛下！”
李世民話音方落，颉利暴怒的聲音便又響起。
“陛下這是何意？！”
聞言，李世民又回頭看向氣到臉色漲紅的颉利，随即，他重複了一邊颉利方才所說的話。
“朕是什麽意思，可汗還看不明白嗎？”
這一次，卻再沒有一支利箭打斷兩人的交談。
“你！”
颉利腳下一動，往前邁了一步。
“可汗想做什麽？”
就在這時，一直垂首站在旁邊的程易，忽然開口道。
他語氣戲谑，可看向颉利的眼神卻分外森冷，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冽氣勢，也叫人難以忽視。
明明還是炎炎夏日，卻無端讓颉利生出一身冷汗。
才剛往前邁了一步的颉利，又禁不住退回原位。
猛然察覺自己失态的颉利，看向程易的目光愈發痛恨起來。
“皇帝陛下這便是要與我突厥撕破臉皮嗎？”
颉利盡量壓下自己熊熊燃燒的怒火，咬牙切齒看向李世民。
看着如此氣急敗壞的颉利，李世民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愉悅。
“先想撕破臉皮的人，難道不是可汗你嗎？”
李世民淡淡說道。
事到如今，兩方君主都不打算再虛與委蛇了。
一時間，渭水兩岸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面對對出己方1倍的突厥大軍，唐軍将士們無一瑟縮後退，每個将士的眼中，都閃爍着憤恨與警惕的光芒。
既如此、既如此，倒不如所幸拼他個魚死網破！
在李世民與程易嘲諷的目光中，颉利最後一絲理智也徹底崩斷。
“來——”
話才開口，便已經又戛然而止。
颉利瞳孔巨震僵硬轉頭，看向眨眼間便欺到自己面前的程易。
一把泛着寒光的、短小精悍的匕首，此刻就抵在他的喉管上。
“可汗想說什麽？不如由我來代勞？”
程易嘴唇一開一合，由内而外洩出絲絲殺意。
好像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雞，颉利嘴巴開開合合幾次，卻始終未能吐露隻言片語。
在他身後，看到自家大汗被程易威脅，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突厥大軍，再次躁動起來。
“可汗方才想做什麽？”
程易雙眸微眯，第二次問道。
一滴冷汗，順着颉利的額頭滑落滴到他的身上，頃刻間便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颉利心中明白，隻要程易願意，他随時随刻都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我、我願意簽訂盟約！我願意簽訂盟約！”
相較于那虛無缥缈的顔面，颉利現在的隻想能夠活下去。
聽到這話，程易一聲冷笑溢出，而後他收起匕首，向後退了一步。
“簽吧。”
程易雙手抱臂，不鹹不淡對颉利說道，好像剛剛用匕首威脅對方的人不是他一樣。
颉利心口憋了一口氣，卻又不敢随意表現出來，隻能把硬生生把這口惡氣咽下去。
這一次，颉利未再磨蹭什麽，飛快在矮幾上的羊皮卷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寫完名字，他将狼毫一扔，惡狠狠看了眼程易後，轉身離開。
“可汗稍等。”
程易卻不打算輕易放他離開。
颉利停下腳步，臉色陰沉如水的回頭看向程易。
程易拔起那支釘進橋面的羽箭，而後幾步走到颉利面前，将羽箭遞到了颉利面前。
“可汗有東西忘了拿。”
程易表情怡然對颉利輕聲說道。
颉利額角迸出一條青筋：“你！”
程易沒有繼續開口，隻仍舊保持着遞出羽箭的姿勢。
颉利看看他手中的箭，又看看他，最終惡狠狠從程易手中劈手把箭奪了過來，一步步聽走向河岸。
這次，程易沒有再出聲留他。
這支箭，便是程易給他的警告。
回到岸上層層保護中的颉利，目眦盡裂将那支箭掼到地上，又狠狠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你給我記住！”
颉利氣急敗壞朝着程易吼道。
看着因爲身處大軍保護之中，忽然有恃無恐起來的颉利，程易眉頭輕輕一挑。
“陛下，可有弓箭借我一用？”
程易雙眸緊盯颉利，對李世民說道。
李世民眼中閃過興味盎然的神情，而後朝着身後喊道：“把朕的驚雁弓拿來！”
驚雁弓長約6尺，重約50斤，通體漆黑，是李世民衆多珍藏的拓木弓之中，最珍愛、也最常于用來迎敵的一把。
不多時，兩名将士擡着驚雁弓來到橋上。
李世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易，程易朝着他微微颔首，而後伸手将驚雁弓拿了上來。
平日裏莫說是給旁人用，便是被旁人碰一下，李世民都是不準的。
可今日，他卻就這樣輕而易舉把驚雁弓給程易用了！
看到橋上發生的事情，房玄齡與杜如晦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個少年，果然非常不一般啊！
而長孫無忌的眉頭，也擰得愈發緊了，他還從未見過李世民如此看重過一個人。
果然是好弓！
程易颠了颠手中的驚雁弓，露出眼中劃過一絲滿意。
這還是他擁有“百步穿楊”的能力以來，見到過的最好的一柄弓。
而後，他又從那另一名将士懷中的箭囊裏，抽出一支長約5尺的黑色羽箭。
拈弓搭箭，一氣呵成，鋒利的箭尖毫無疑問對準了颉利。
突厥大軍之中，看到這一場景的颉利，當即大驚失色。
見狀，突厥軍中的神箭手榮利也立刻彎弓搭箭。
看到憑着過人的目力，看清榮利動作的程易，嘴角一挑便松開了将弓弦拉滿的手。
榮利同時松手，兩支羽箭同時朝着對面破空而去，在空氣中撕裂出陣陣破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