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因爲是太正确了,所以李世民才心裏不舒服。
因爲皇權更疊這種事情,從來就是皇家最大的忌諱和隐秘,爲了保障皇權更疊的順利,曆朝曆代不知道多少皇帝、皇子、大臣、外戚、家族可謂是家底耗盡甚至付出了生命。
但到了張諾這裏呢,直接成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的模式,你爹是皇帝,你是太子,你做得也不錯,那作爲你叔叔和老師,那我就好好培養你,早日超過你爹,争取早點跟你爹接班。
好嘛,哪怕是李世民确實之前就有這麽一個想法,但是這麽做是不是有點太嚣張了,而且直接讓太子接觸兵權,這麽做真的好嘛。
兵權這東西,實在是太敏感了,真的,尤其是對于李世民來說,簡直敏感的心窩子裏去了,因爲他自己就是靠着兵權真的殺兄囚父上位的。
但是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将來也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張諾手裏有兵權他不害怕,可那更多的是一種老子反正打不過你,你也沒啥想法搶我皇位,那我就當這事兒不存在的一種心态。
可是李承乾不一樣,這可是自己訂下的繼承人,無論是法理還是人情上,隻要掀翻了自己,他就可以順順利利的繼位的那種。
當然了,可能最後也沒那麽順利,但是隻要張諾支持,李承乾就絕對可以順利繼位,這點其實誰都清楚。
但是,轉過頭來李世民又清楚,張諾不會幹這種事情,因爲他自己都不想當皇帝,幹嘛要扶持一個皇帝,這不扯的嘛。
可這人吧,就是這麽矛盾,有些東西是真的已經形成條件反射了,就好比有些人小時候被狗咬過,那麽哪怕長大了,被狗一陣狂吠的時候,明明那就是隻沒多大的小泰迪甚至是吉娃娃,但還是忍不住吓一跳。
這就是條件反射,或者也可以說是被吓出陰影來了。
可偏偏李世民别的什麽的都還好,但是兵權這個事兒,尤其是讓繼承人觸碰兵權這個事兒,實在是太過于挑動他那最敏感的神經了。
真的,其他事情還好說,可當張諾挑明了直接說要帶着李承乾熟悉新組建的兩支軍隊,甚至還直言不諱的告訴李承乾将來就是這兩隻部隊的天下的時候。
說實話,李世民心裏有點發毛,他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他心底裏知道,自己怕了。
這不是什麽玩笑話,這是李世民這個靠着槍杆子搶來皇位的人心底裏最真實的感受。
哪怕他知道張諾說的是真的,海軍、空軍除了張諾以外就隻有他能調動,李承乾再怎麽是太子也不可能調動海空軍一兵一卒,可他還是怕。
因爲他清楚的知道,人不是機器,機器能夠按照預設好的套路一直穩定運轉,隻要不壞就能一直運轉下去,可人不一樣,人有七情六欲,人有遠近親疏,當李承乾經常在這兩隻部隊裏出現,并且慢慢的培養起信任的時候,誰能保證李承乾某一天以太子身份就調不動這兩隻部隊呢。
要知道,從古至今曆朝曆代從不缺少從龍之臣,更不缺少投機客,有他李世民在或者張諾在的情況下,自然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調動部隊幹點什麽。
可如果他出事了呢,或者說局面不利于他的時候,再或者說,張諾沒有不臣之心,但是被什麽事情拖住了乃至困住了,這時候李承乾調動海空軍真的調動不了嘛?
李世民幾乎第一時間給了自己答案,絕對不會,海空軍再怎麽特殊終歸是大唐的部隊,李世民作爲大唐的皇帝、整個大唐的主人,他能調動是沒錯的。
張諾作爲兩支部隊的開創者、奠基人、實際指揮者同時還是背後的金主,他自然也能調動,但是這種局面隻是現在而已,慢慢的,朝堂上的勢力遲早都會滲透進去的,畢竟一批批軍官、新兵的補充,多多少少會帶來一些新的想法。
那麽這些人以後還能像現在這樣,隻有他和張諾可以調動嗎?
怕啊!
李世民是真心怕啊,他不怕死,也不怕當不了皇帝,甚至如果說李承乾現在就已經成長到了他滿意的程度,他立馬把皇位給禅讓出來,然後自己拉上張諾到處玩去。
但是他真心害怕他的子嗣再次出現如同他自己當年一樣的情況,兄弟阋牆手足相殘,最終導緻皇家繼續鬧笑話。
他現在都還記得他當年攻入皇宮以後,拿着帶着他大哥鮮血的劍逼他父皇退位時,他父皇當時破口大罵時的場景,那是一場詛咒,一場針對他血脈的詛咒。
所以他不怕别的,就怕這個,甚至有時候午夜夢回的時候他都在想,娘個蛋的,李承乾這臭小子怎麽不快點成長起來,到時候早點傳位給他,自己不僅可以到處浪了,還變相的破除了這個詛咒,這多好啊。
可實際上呢,當李承乾真的按照繼承人應有的傳統開始學習、接觸兵權的時候,他還是一樣的擔心、害怕。
李世民就那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表情變幻不定的沉思着,李承乾以及在場的所有人沒人敢去打擾他。
他們都不蠢,他們清楚的知道今天秦王殿下提出的東西意味着什麽,但是張諾可以随便提,因爲他是秦王,他是太子的老師、叔叔,甚至這個叔叔在太子面前或者說在整個皇家,比那些真正的“皇叔”要更像是一個親叔叔。
至少他們就知道,沒有哪個太子的皇叔敢教訓李承乾,罵一句都不敢,打就不更用說了,因爲兩者不是一個層次的。
這不是什麽爵位之類的狗屁東西的差别,而是天生就不同,一個隻是閑散親王,但另一個是帝國繼承人。
可張諾不一樣,在他眼裏,太子算個屁,李承乾隻是他侄兒,所以他該罵就罵該揍就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