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非拿出隋炀帝當初血腥橫掃南方世家的招數來,否則根本沒有一個能簡單解決世家的方法。
甚至可以說,哪怕在朝堂上要通過一個削弱世家的條令,都有可能引起朝堂上的激蕩。
世家多年以來對于教育、人才的壟斷,以及通過推舉做官和聯姻不斷交織的關系網,早已在朝堂上形成了一層密集而又牢固鏈條。
不論是李世民這個皇帝還是對諸如杜如晦這些寒門士子來說,那些世家無疑是橫在他們身前的一座大山。
可是要如何打掉世家?
從短期來看,隻能限制世家系官員在朝堂上的發揮,而從長期來看,則是要盡可能的扶持寒門士子崛起。
隻有寒門崛起以後,才能跟世家系形成朝堂博弈的局面,哪怕暫時不能勢均力敵,但至少有博弈存在,就有皇帝的發揮空間了。
對于李世民來說,如果朝堂上沒有争鬥,那麽這些臣子就該跟他争鬥了,這是他無法允許的。
但是如果寒門崛起跟世家杠上了,那他就舒服了,一舉從運動員的身份變成了裁判員,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高坐在龍椅上笑看朝堂風雲變幻。
而要實現這種局面,張諾那裏弄出來的廉價紙張和廉價書籍,就是必不可少的神器了,沒有這些東西在,寒門依舊隻能從世家那裏得到讀書的機會。
那久而久之下去,寒門還是寒門嗎?
張諾雖然看似在朝堂名聲不顯,可實際上朝堂上最頂尖的這些大佬個個都認識他,而最頂尖的那些世家也早早的就從其他渠道知道了李世民有了這麽一個義弟,還是個精通博物的在野賢才。
世家最開始的打算是直接殺,在他們眼裏,那時沒有官職在身,經營着酒館的張諾就是個平民,隻是好運碰到了李世民而已,殺了就殺了。
可天知道李世民怎麽舍得在張諾周邊安置了那麽多警戒力量,而後來張諾搬到城外以後就更不用說了。
那簡直跟個鐵桶陣一般,直接調集大軍入莊居住了。
這就難了,哪怕有死士,但是要怎麽沖破大軍包圍殺到張諾面前?
更何況,從上次張諾在街頭槍挑李幼良府上家将的威勢就能看出來,這明顯是個文武雙全的悍将。
這要是好不容易沖到張諾面前,結果卻打不過,那豈不是送菜?
死士的培養可不容易,那都是用時間和金錢慢慢堆砌起來的。
再怎麽大的世家也實際上沒有多少能沖陣的死士,畢竟該避諱的還是得避諱一點,總不能自家直接練兵不是。
所以,世家從那以後就成了兩手抓兩手都要硬了,一方面繼續派人想盡一切辦法弄到新式紙張的造法,畢竟這也是一大财源。
而另一方面則是想辦法弄死張諾,隻要把這個罪魁禍首弄死了,那世家就舒服了,甚至可以通過張諾的新式造紙法讓利潤更上一層樓。
這些都是張諾不知道的,李世民卻非常清楚,因爲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甚至中間還有好幾個旁系世家子是李世民直接安排人殺了栽贓到張諾身上的。
表面上看是張諾跟世家之間心照不宣的厮殺,實際上在張諾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跟幾大世家差不多已經成了死仇了。
李世民爲了張諾不會倒向世家那邊,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可僅僅一個張諾不夠啊,從今天的拍賣會來看,世家的底蘊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太多了。
不管在什麽年代,有錢總比沒錢好,而一旦錢多到一定程度,那就會出現很不一樣的局面了。
尤其是剛剛在拍賣會上勝利的北方世家财團,五十五萬一千貫的巨額現金啊,明後天就能送到戶部。
這裏面到底占用了這些世家多少的家底呢?他們那些大宅子、祖地裏又還有多少金銀埋着、藏着呢?
一想到這裏,李世民就覺得腦仁兒都在隐隐作痛。
房玄齡不是什麽大族出身,這會兒自然是站在李世民這邊,慢慢的說道,
“陛下,這皇家名号給了北方世家,雖然讓他們暫時拿了筆錢出來,但會不會讓他們實力更進一步?”
“畢竟這歸根結底還是一筆生意,場上這些商賈敢投入這麽多,自然也是從其中看了能掙到更多的機會。”
“那世家原本就底蘊深厚了,再大肆撈金的話,豈不是富可敵國?”
李世民聽到那個“富可敵國”就牙根癢癢,
“不用以後了,他們現在其實就富可敵國了,國朝去年一百八十萬的歲入,怕是還比不過這些人家裏的暗庫!”
抱怨了一句以後,李世民還是老老實實的琢磨起了剛剛房玄齡的話。
細想了一下以後,李世民搖搖頭認真的說道,
“不妨事,世家無論怎麽掙錢,隻要是正大光明的掙錢,那就必須給朕交商稅,商稅可不管你是不是士族出身。”
“而隻要正大光明掙錢,那就不必顧忌身份,朕這點度量還是有的。國朝也希望能多有幾個這樣的大戶繳納商稅!”
“最重要的是,國朝這一次收獲大筆收入,國力、軍力必将增強,以前朕就能鎮壓他們,現在更是摁着他們打!”
“一家一族終究還是不如一國一朝強大,隻要大唐繼續強大,君臣同心,這等世家哪怕造反也必然是螳臂當車。”
李世民雖然有憂慮,但是在臣子面前,他絕對不會顯露出半分示弱,面對世家他确實有擔心,但更多的則是信心。
你強不要緊,我能比你變得更強,而且最終還要強到讓你無語的那種。
李世民心裏很清楚,對世家的圍剿不是一兩天甚至一兩年的事情,這就是個此消彼長的争鬥,隻要保持好心态,不斷增強國力、扶持寒門、提升軍力,那麽,無論多麽底蘊深厚的世家,最終都将是他李唐的踏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