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尊卑的禮法再怎麽不在乎都要守着的,所以還是已經從皇帝位子上退休的李淵好欺負。
李青梅在侍女的帶領下上上下下逛了一通,熟悉了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東西、設備以後,很直接的挑選了一間僅次于李淵主卧的次卧。
這間次卧也是帶洗手間的,還有個小陽台,早上起來拉開窗簾就能看到整個莊子,遠不是寬敞但卻壓抑的皇宮可以比的。
尤其是遠遠的看着那日暮下的村莊,孩子們嬉笑打鬧,夫妻們忙裏忙外,炊煙袅袅升起,這一切湊在一起,便成了一幅鮮活的畫卷。
這遠不是皇宮裏看似典雅大氣,可實際上卻壓抑、冷漠的氛圍能比得上的。
李淵不知什麽時候就走到了她身後,也默默的看着,直到天色昏暗了才開口說道,
“小梅子,現在知道朕爲何喜歡住在這兒了吧!”
李青梅一點沒意外的點了點頭,脆聲說道,
“明白了,咱家是皇家,雖受萬民崇敬,錦衣玉食不在話下,但卻獨獨少了這一絲煙火氣!”
李淵哈哈一笑,寵溺的摸了摸自家閨女那滿頭青絲,認真的說道,
“朕平日裏早上都會跟你那未來夫婿一起練功,你明日裏也跟着一起來,這功法絕對是仙法,朕如今身體健旺,人都精神不少,甚至一些積年暗傷都在慢慢康複,你可别瞎糊弄!”
李青梅點點頭,這麽好的能跟張公子接近的機會,哪怕功法沒用處都要去啊,更何況之前在宮裏的時候,連禦醫都說了父皇的身體算是枯木逢春了,隻要繼續練下去,絕對能益壽延年。
那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還有什麽好猶豫的,要不是她生在皇家,這樣的機會想都不要想。
李淵看了看逐漸淹沒在夜幕當中的莊子,慢慢的說道,
“朕跟小張掌櫃練功時,曾經說起過整個莊子的事情,朕說在這個莊子裏,哪怕不是新式菜肴,也吃得津津有味,睡得也踏實了,朕就問他爲什麽。”
李青梅也對這個問題感興趣,擡起頭認真的看着自家這個開國皇帝老爹。
李淵無聲的笑了笑,手上稍稍用力的捏了捏李青梅的小臉蛋,然後笑着說道,
“那位小張掌櫃說了句詩,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他說我等皆是在塵世當中打滾的凡人,隻有混在人堆裏,才能保留那一絲人氣,人才是鮮活的,心也才是踏實的。”
李青梅聽到那句“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就格外的開心了,不愧是她預定的夫君啊,這一句句說出來,其實都飽含着禅意。
她家作爲大唐帝國第一家,看似尊榮到了極點,可正是這種尊榮,讓她家所有人都被束縛在了那座深宮大院裏。
衣食皆有規,坐卧亦有矩,作爲皇家,作爲天下最尊貴的一家,裏面的規矩簡直繁複到了極點。
父子不是簡單的父子,兄妹不是簡單的兄妹,他們還是君臣,李青梅相信,不論是已經從皇位上退下來的父皇,還是剛剛坐上皇位的皇兄,看似尊榮到了極點,其實内心裏未必不是向往着這“凡人”的樂趣。
不然的話,無法解釋爲什麽他的父皇、皇兄要想盡一切辦法在她未來夫君面前隐瞞身份了。
任何事情都是一體兩面的,她李青梅享受了皇家身份帶來的錦衣玉食和尊貴地位,那麽,就不能奢望民間那般親近自然的生活了。
原本,她早已做好了這個打算,也算是償還老天讓自己生在皇家,享受一輩子尊榮的償還。
可沒曾想,張諾仿佛一個天外隕石一般從天而降,就那麽硬生生的砸在了她家裏!
别人不知道,她知道,或許她皇嫂長孫皇後也能感覺得到,陛下,她皇兄李世民以及她父皇李淵,最近這幾個月不但關系緩和了很多,連脾氣都緩和了許多。
如果這個問題去問張諾的話,他會用他那半吊子的心理學知識告訴你,這就是多了個情緒的宣洩口以後的好處。
原本的李淵和李世民是對立而又并存的,李淵對于一個殺死自己親子、奪走自己皇位的人,怎麽可能一點憎恨都沒有。
但與此同時,對于這個手段驚人、雄才大略的人是自己親兒子這件事,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驕傲。
這種複雜的情緒,原本可以慢慢去調解,無非就是多談談就行了。
但是,皇家的尊嚴、父親的尊嚴、皇帝的尊嚴,讓這種交談變得不可能了。
如果一直這麽僵持下去,無非就是等到李淵百年以後這事兒就煙消雲散了呗,隻不過那樣的話,這皇家裏的親情也就給折騰得沒有了。
而張諾就在這個巧合的時間出現了!
他不知道李世民和李淵的身份,他是他們父子兩代人的朋友,能跟李世民對噴,能和李淵喝酒,在他眼裏,這就是鬧别扭的父子倆而已,有什麽話直接說就好了,遮遮掩掩的跟個娘們一樣。
于是,李淵和李世民慢慢放下了戒備,如同新老兩代獅王,小心翼翼的互相接近,哪怕沒有徹底攤開談,但至少彼此的心意都已經了解了。
李淵對李世民是看重的、驕傲的,李世民對李淵是愧疚的、尊重的,隻要父子之間都能了解到對方的心意,那其實就沒事了。
而這一切,李青梅驕傲的表示,都是她未來夫君做到的,哪怕不是故意做到這些的,可實際上除了張諾,沒人能讓兩代皇帝心平氣和的坐到一張桌子上吃飯,還能逼着現任皇帝給上任皇帝敬酒。
李青梅可聽過,當初張諾逼着李世民給李淵敬酒的時候,可是拿腳直接踹的!
除了張諾,誰敢這麽幹?唯有張諾而已!
甚至李青梅都在想,是不是某一天哪怕張諾知道她皇兄的身份了,依然敢這麽一腳一腳的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