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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她也可以打出去(求月票)

常歲安所在的牢房内,此刻牢門大開着,幾名獄卒正圍着昏迷中的少年,其中一人手中鋒利的剪刀閃着寒光。

阿點見狀臉色一驚,奔進牢房中,一手提起一個獄卒,将人丢開,攔在常歲安面前,氣沖沖地道:“你們還在欺負他!”

兩名獄卒連忙解釋:“絕無此事!”

“小人隻是想替常郎君更衣治傷而已!”

隻是那少年身上傷處太多,流了太多血,囚衣多處與傷口皮膚血痂黏連,根本脫不下來,他們隻有試着拿剪刀一點點剪開。

常歲甯走過去,在常歲安身邊蹲身下來,喚了聲“阿兄”未得回應,遂又拿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與脈象,才勉強放心一些。

“……常郎君可還好?”看着那少年的模樣,魏叔易甚至有些問不出這句話。

“還有一口氣在。”少女的語氣聽不出憤怒,但聲音極涼。

魏叔易看向那兩名獄卒。

青年生得一副春風拂曉之色,面上總挂着笑意,然此時那溫潤随和之感悉數斂起,眉眼間竟也威壓尤甚。

兩名獄卒立刻跪了下去。

魏叔易:“本官問你們,何人準允爾等對常郎君動用此等重刑?那張供罪書,是否經屈打成招而來?”

孔廟之事已經傳至大理寺,長孫家親自押着那名共犯證人而來,昌氏母子亦被押來受審,放常歲安出獄,更是聖人親口示下……

局面扭轉的突然且徹底,那兩名獄卒此刻又哪裏還敢再抱有僥幸之心,隻能驚惶求饒,說出實情。

“小人們隻是聽從韓少卿之命行事而已!”

“沒錯……那供罪書,也是韓少卿趁常家郎君昏迷之時,命我等拿着常家郎君的手指畫的押!”

常歲甯未再聽下去,她對這罪名最終落在何人身上并不好奇,無論是誰,都隻是一個名字一個官職,一把刀而已。

這把刀如何用,如何棄,都是既定之事。

阿點已将常歲安盡量小心地背了起來,出了牢房。

魏叔易讓人将那兩名獄卒暫時帶下去關押,跟上常歲甯:“常郎君的傷……”

常歲甯:“我們回府治。”

此處潮濕多蟲鼠,在這裏撕開血衣治傷,隻會讓傷口再次暴露。

“也好。”魏叔易跟着她出了地牢,他本想說他會處置好一切,但到嘴邊又覺得無意義,此乃他的職責所在,況且内裏究竟如何,他和她都很清楚,這種場面話又何必多說。

常歲甯:“魏侍郎尚有公務在身,便不必送了。”

“公務如何處置,已無懸念。”魏叔易道:“再者,送常郎君平安離開大理寺,也是我的公務。”

他說着,擡手示意詢問道:“常娘子,可否随我從此處離開?”

常歲甯看向他示意的方向,搖了頭:“不可。”

魏叔易看着她。

那少女語氣不重,卻無轉圜餘地:“魏侍郎,我阿兄被押來大理寺時,是在去往玄策府的路上。彼時衆目睽睽之下,他以殺人兇手的身份被押來此處——所以,現下我也要帶着阿兄從大理寺正門堂堂正正地離開。”

這公道,理應是完整的,徹底的還給她阿兄。

她當然知道以阿兄這般模樣出現在衆人之前,會引起怎樣的轟動與議論,但她需要這些議論,她需要帝王不得不做給世人看的愧疚和彌補,以換取更多她和阿兄接下來所需要的喘息餘地。

“立場使然,若魏侍郎覺得爲難——”她也算是善解人意,提議道:“也可以試着攔一攔。”

魏叔易無奈失笑:“此等平白讨打之事……魏某也不是非試不可。”

“側門也好,正門也罷——”青年侍郎擡手,換了個方向:“魏某都送常娘子。”

一名獄卒躲在不遠處的牆角後,悄悄目送着一行人走遠,看了眼自己手中沉甸甸的食盒,莫名有點犯愁。

常郎君這就走了,他辛辛苦苦熬的這一大盆粥誰來喝啊?

這個想法剛在心裏成形,獄卒就擡手拍了一把自己的額頭。

想什麽呢,常郎君能離開這裏是好事啊!

常郎君回家後,有的是好粥好菜等着哩!

這樣堅韌不拔的好郎君,日後必有大作爲的,哪裏有必須留在這裏喝他這破粥的道理呢?

獄卒歡喜地抹了把眼淚,咧嘴一笑,提着食盒快步離開。

前衙,因馮敏又招供出了祖母解氏,大理寺令人去了馮家拿人,此案仍未審完,故而圍聚着的百姓未減反增。

這種時候,常歲安的出現,理所應當地引起了衆人的注目。

注目之後,即是轟動與震驚。

那被背着出來的少年幾乎已看不出原本模樣,閉着眼睛生死難辨,說是觸目驚心也不爲過。

既還能這般被背出來,想來命還是在的。但這般模樣,若再遲上一兩日,隻怕就沒機會活着出來了。

好好的一位少年郎,平白遭此牢獄之災,皆因是遭了明家栽贓誣陷……

而唯一不幸中的萬幸,大約便是這少年郎尚有一位“敢爲不可爲之事”的妹妹,從未放棄過替他洗清冤屈。

反觀那位女郎,雖未經此牢獄之災,卻也是九死一生的模樣。

看着這樣一雙兄妹,但凡還是個正常人,此刻都要生出憐惜與同情來。

常歲甯慘而自知——慘都慘了,不好好善用一下,那便白慘了。

衆人哪裏知曉那個剛做了一件轟動四下的大事,令人敬佩的倔強女郎在存心賣慘,此刻大家的同情都很真情實感。

包括跟着過來的宋顯他們。

褚太傅和喬祭酒奉命于孔廟内收拾祭孔典儀未完的爛攤子,但許多監生文人都跑來了大理寺,自發跟進監督案情審理。

喬玉柏已經紅了眼眶,他實在沒見過慘成這般模樣的常歲安,一時攥緊了拳,不忍地轉過了頭去。

“嗚嗚嗚嗚……!”

大哭聲忽然響起。

倒不是喬玉柏,而是崔琅。

“歲安兄,你怎麽就成這般模樣了!”

“歲安兄你答我一句啊!”

崔琅腳步踉跄着上前,伸手欲去觸碰常歲安,卻又顫顫似不知能于何處下手,一時便更爲悲憤痛心——

“想你将門子弟少年英雄,此刻本該随玄策軍披甲護佑疆土,而今卻……”

他似不忍再說下去,餘下的話皆在哭聲裏了。

胡煥和昔緻遠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

常歲甯默默看過去,眼底含着一絲孺子可教的贊許。

崔琅這廂哭聲雖略顯浮誇,但放在如此情形下卻頗具煽動性與感染力,不少心軟的百姓都跟着抹起了眼淚。

還有一部分,爲自己此前的人雲亦雲而羞愧不已,就差扇自己耳光了。

此一遭慘賣下來,常歲安所收獲的同情與愧疚可謂鋪天蓋地,如能折成現銀,必然富可敵國。

奉聖命而來的内侍看得心情複雜,見常歲安被擡進了馬車,這才低聲道:“魏侍郎怎好讓人由正門而出呢?”

“本官不允,然常娘子說,她打出去也是可以的。”魏叔易問那内侍:“換作公公,會如何選?”

内侍:“……”

那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馬車駛離衆人視線,行經大理寺對街之時,因前方人流擁擠而暫時停了下來。

常歲甯打起車簾,隻見嘈雜聲中,一行大理寺官差押着一人走來,正是那位解郡君。

她應是反抗過,發髻垂墜散亂,嘴唇緊抿着,面對衆人的議論圍觀,強撐着未露出異色。

經過馬車之際,她似有所察,扭頭看來,便對上了少女那張平靜漠然的臉龐。

解氏原本還在端着的臉色頃刻大變,目光如刀,滿是痛恨與不甘之色。

她似想說些什麽,但那車簾已在她眼前垂落。

“走!”

官差未給她停留的時間,即刻押着她去往她該去之處,去承擔她注定逃脫不了的罪責。

……

在常府等着的王氏和喬玉綿正等得心急時,終于聽得仆從來報,道是郎君回來了。

但未見常歲安,先有崔琅的哭聲入耳。

崔琅是騎着馬回來的,沿途哭了一路。

這哭聲令喬玉綿一陣心驚,莫非,歲安阿兄他……?!

她心上一顫,顧不得許多,便快步走上前去。

最是留意她的崔琅一見此狀,也顧不得哭了,趕忙上前将險些絆倒的小姑娘扶住:“喬小娘子當心!”

“崔六郎?”喬玉綿紅着眼睛,驚慌不安地問:“歲安阿兄他……”

哭得久了,崔琅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啞:“歲安兄眼下昏迷不醒,還須讓醫官盡快爲其診看治傷。”

喬玉綿聞言心下微松些許,她方才還以爲……

回神之際,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抓着崔琅方才扶自己的手。

喬玉綿慌忙松開,爲緩解異樣情緒,嘴上胡亂說道:“……崔六郎的手,怎這樣涼?”

崔琅輕咳一聲,“也沒什麽,就是喬兄覺得冷,我将披風借予他了。”

“阿兄未帶披風嗎?”侍女已上前來,喬玉綿邊跟着衆人一同往前走,一邊不解地問。

崔琅:“喬兄的披風給令尊祭酒大人了。”

喬玉綿:“那阿爹的呢?”

“令尊的給褚太傅了。”

“……那褚太傅的呢?”

“給師父了!”

喬玉綿:“……??”

所以,是在擊鼓傳花嗎?

不過,崔六郎他人還怪好的嘞。

爲甯甯凍了一路,又爲歲安哭了一路。

常歲安被安置回了居院,爲不打攪醫官醫治,衆人便等在外間或廊下。

四下因常歲安之事而忙亂,下人們進進出出,也不太顧得上待客之道,喬玉綿單獨交待自己的侍女,給崔琅倒一盞熱茶暖身潤嗓。

崔琅接過,小口小口地喝着,飲蜜一般。

内室中,兩名醫官手上未停,又兼常家下人在旁打着下手,仍忙到天黑才總算将常歲安身上的血衣盡數剝去,把他全身的傷口清理幹淨。

裏裏外外擦拭過,上了藥後,人總算勉強能看了一些,但仍未有轉醒迹象。

宮中送來了許多補藥補品,足足裝滿了兩輛馬車,又令喻增親自帶着内侍前來,不可謂不重視。

喻增和喬家人在常歲安床邊守了許久,雖是劫後餘生,但見常歲安如此,大家的心情都不算輕松。

“歲甯呢?”喻增未見常歲甯,便問:“她傷勢如何?”

“手臂上傷的也是不輕……”王氏歎氣道:“上了藥,我看着她吃完了一碗熱粥,好說歹說才勸着她回去歇息了。”

“這些時日甯甯最是辛苦,獨自一人支撐謀劃,又受了傷……”喬玉綿剛悄悄哭過,眼睛還是紅腫的,小聲道:“現如今且讓她安心歇一歇吧,喻公就别責怪她了。”

喻增的脾氣大家都知道。

好一會兒,喻增才情緒不明地低聲道:“……她做成了一件我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我又能責怪她什麽。”

……

常歲甯并未歇息。

她在書房中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城外莊子上給沈三貓。

阿兄回來了,便要準備最後的收尾之事了。

信送出去後,常歲甯讓人喊了白管事來說話。

“女郎這是打算離京去?”

白管事有些吃驚,單是離京并不足夠令他如此意外,可女郎讓他清點府上可帶走的财物、及可變賣的産業,這是要……

“是,急流勇退謂之知機,此事要快。”常歲甯道:“阿兄此番雖洗清了冤名,聖人出于彌補也必将善待常家,可這善待隻是淺表,隻是一時。而我煽動衆怒,脅迫聖人處置了明家世子,觸犯了天子利益,攪入了朝堂勢力争端中,才是實情。”

她不想去賭明後會顧忌世人眼光到幾時,帝心易變,局面莫測,早些脫身才是良策。等到有朝一日危機加身之際,再想反抗,那便晚了。

且有此先例在,帝王必然不會給他們第二次反抗的機會。

這是她決心反擊之際,便已經想好的退路。

對上少女格外清醒戒備的眸子,片刻後,白管事即正色應道:“好,一切便聽從女郎安排。”

抛開将軍離京前的交待不提,須知此次将郎君救回來的人是女郎,單憑此,他便不能、也不會去質疑女郎的決定。

……

翌日清早,常家有客登門。

有帝王開了頭,今日上門探望之人便注定不在少數,但來的最早的,卻是身子最弱的那位榮王世子。

晚安~

之前沒寫完歲安得救,很久都沒敢求月票了,今天鬥膽求一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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