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有過節嗎

第17章 有過節嗎

院中不遠處有士兵低聲道:“好像是崔大都督院中的聲音……”

“可崔大都督院中怎會有女子?”

“莫要多嘴好事!”常闊皺眉呵斥了一句:“爾等如此嘴碎,成何體統?”

“是……”

幾名士兵剛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去,餘光卻見自家大将軍快步出了長廊,負手走到那堵牆根下,耳朵貼了上去凝神細聽。

衆士兵:“?”

不準他們好事的大将軍此時在幹什麽?

常歲甯卻不覺有異——嘴碎不行,偷聽可以,二者并不沖突。

常闊凝神聽了片刻後,神情失望,納悶自語:“怎麽還走了呢……”

崔璟那小子平日從不近女色,他還以爲此番能聽到點什麽稀奇的呢。

待回過神來,轉頭之際見自家小姑娘還站在那兒,常闊遂擺出嚴正之态,對下屬們道:“我已查辨過,并非是什麽女刺客,都散了吧。”

安安分分站得遠遠的衆士兵面面相觑。

需要“散”的……好像隻有大将軍自己吧?

常闊面不改色地走了回來。

“若有什麽事,便叫阿澈來傳話……”時辰不早了,常闊低聲叮囑了常歲甯幾句之後,便催着人回去了。

而常歲甯剛離開此處不遠,隐隐又有那女子的低泣聲入耳。

“你一個勁兒地哭什麽呢。”有年輕人不滿地道:“又無人打罵于你……如你這般動機不純藏身于都督卧房中的人,便是當作刺客一劍刺死了也是尋常,你當慶幸我們都督從不輕賤他人性命,否則你此刻哪還有命哭。”

衣着清涼的女子聞言哭聲一止,委屈道:“我哭是因爲……此番無功而返,未能伺候得了大都督,我家大人定會責罵于我的。”

那青年聽得更是不滿:“可總也不能爲了完成你的任務,便要賠上我們都督的清白吧?”

女子腳下一滞,訝然看向他:“男子要得什麽清白,總不能,崔大都督他還是——”

這也太是那個了!

話未說完,便被那青年拿眼神制止了。

女子乖乖閉嘴,眼底的稀奇之色卻久久不散。

“離開此處莫要亂說!”元祥神情盡量肅冷地威脅道。

心中卻是懊悔自恨——都怪他的話太多了!

而這都怪那喋喋不休的魏長吉,昔年他爲了不給自家都督丢臉,長此以往和魏長吉對戰下來,便也練就了一副好口舌,而負面作用就是話太多,一開口就刹不住!

單憑此,他與那魏長吉便有不共戴天之仇!

“……”莫名聽了這麽一段的常歲甯心有所思。

凱旋之師回城,各城官員爲獻殷勤送些美人,是常事。

如崔璟這般直接拒絕的,自然也有,但另使了心腹将人送回去的,她頭一回聽說。

非但不輕賤人性命,亦不曾輕賤身不由己的風花女子,是懂得拿人當人看的——這在那些高高在上、“天下除吾族外皆爲下等庶民”的士族子弟中,倒是稀有。

由小見大,此人至少不是生性好戰,待衆生無憐憫者。

有些将士,一場場血戰中拼殺出來,心志倘若不堅,便會迷失自我,逐漸被吞噬爲冷漠嗜殺之人,最終淪爲一把隻知殺戮的刀——玄策軍若是不慎落到這樣的人手中,無疑是蒼生之禍。

幸而這崔璟不似這般,至少眼下不似。

起初在城外那一眼,她隻覺出對方一身殺伐氣,眼下才稍稍安心些許。

“常小郎君。”

一道含笑的聲音響起,常歲甯擡眼看去。

前方小徑上,着月白色廣袖長袍的俊逸青年朝她走來。

他身上除卻清淡的甘松香,此時還有一縷極淡的酒氣。

而像是知道她嗅到了酒氣一般,魏叔易笑道:“崔大都督待己嚴苛,但凡領軍在外便滴酒不沾,我瞧着那些官員頗爲局促不安,便隻好吃了幾盞。”

常歲甯往前走着,随口道:“玄策軍中,的确有此一條軍規在。”

“說來,應都是許久之前先太子定下的規矩了吧。”魏叔易接了一句,與她一同走着,繼而笑着道:“還沒謝過常小娘子今日救命之恩。”

“謝我便不必了,魏侍郎本就運籌帷幄。即便要謝,也當謝那位崔大都督。”

“他啊。”魏叔易笑着搖頭:“他可不稀罕我謝他,他這個人,不喜也不屑與旁人有什麽恩情牽扯。”

常歲甯:“……所以才不用白不用?”

魏叔易負手而行,笑了兩聲:“常娘子當真聰慧,竟一語道破天機。”

“可你今日兩次險些喪命。”常歲甯無意與他玩笑,邊走邊問道:“當真就笃信自己不會出事嗎?”

“身在朝堂,縱無此明刀,亦會有暗箭……好在我運氣一直不錯,總能化險爲夷。”魏叔易面上笑意未淡,轉頭看向她:“此次也是一樣。”

運氣不錯?

常歲甯未信他的話,也無意反駁,隻道:“那是魏侍郎的運氣,不是我的。”

魏叔易略略一怔,笑問道:“常小娘子是在怪我事先未曾知會?”

“朝堂之事,本與我無關,或在魏侍郎眼中,亦無必要告知于我一個閨中女郎。”

少女面上沒有怨怪,也并非是在使小性子,她好像天生就不會使什麽小性子,隻就事論事地說出自己的不滿:“可既将我牽扯其中,那便不同了。我不喜歡一無所知之下,将性命安危交到旁人手中。這不公平,也不應該。”

魏叔易這次是真的怔住了。

他一貫善言辭,引經據典張口便來,再不濟随口瞎扯些什麽總也能從容應對一切,但此刻,他竟覺語塞。

因爲一個小小女郎的話而語塞。

魏叔易看着她。

少女微有些鈍感的臉上尚有一兩分稚嫩氣,此時并未看他,然而那雙沉靜的眸子,卻好像穿透了一切光華錦繡,一眼便清楚地看見了他骨子裏的自大自我。

可,自大又如何呢?

他天資出衆,生來即非凡夫俗子,諸多光環加身,便是有幾分傲氣自大也在常理之中。

但少女之言,尖銳而又平實,直白而又合理。

魏叔易心中一時說不上是怎樣一種感受,羞惱遠不至于,幾分意外,幾分赧然,還有幾分莫名其妙的、陌生的新奇之感,像是于山中突然有人推開了一扇門——

好一會兒,他才道:“常娘子所言極是,是魏某思慮不周,下次定然不會了。”

常歲甯:“定然不會有下次了。”

魏叔易一愣後,笑着附和:“是,是當如此。”

常歲甯往前走着,既已說透便就此揭過,未再繼續這個話題,隻問道:“明日是否動身?”

“衛軍中負傷者頗多,需歇整一兩日。”見她未“揪着”此事,魏叔易于心底莫名松了口氣,好像犯了錯逃過一劫——可他便是幼時于父母面前犯錯,卻也不曾有過此等感受?

真是怪極,而又好笑。

魏叔易壓下那莫名笑意,繼續着眼前的話題:“……玄策軍亦要在城外休整,屆時或還可一同出發回京,路上也可有個照應。”

想了想,又笑着補道:“崔璟必然不樂意我跟着,但常大将軍的面子,他還是會給的。”

“你們之間有過節嗎?”常歲甯随口問。

“倒也沒什麽值得一提的過節。”魏叔易與她閑談道:“幼時也曾在一處玩過一段時日,隻是他家教嚴苛,崔公又極看重這個長孫,是将他當作了崔氏未來家主栽培教養……我們這些區區寒門子弟,自是沒機會與之深交的。”

“記得有一回,我們一群孩子與崔璟一同外出,五六歲的孩子哪裏有不淘氣的,已不記得是犯了什麽錯……隻記得他父親當着我們一群人的面,罰他在雪中跪了大半日。”魏叔易感慨道:“崔氏做事,講求規矩體面,并不曾呵斥責怪我們,但此事後,便無人再敢去尋崔璟一同玩了。”

五六歲的孩童跪在雪中瑟瑟發抖,他的父親面孔冷然地立在廊下,仆從守在一旁,雪中的孩子但凡腰彎了些都不行,須得始終跪得筆直。

崔府的牆極高,高得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再覆上厚厚積雪,更是隔絕了一切,當日那種叫人覺得窒息的沉悶壓抑與冰冷,他至今都還記得。

而他隻是旁觀,且隻見了那麽一次而已,便記到今日——

“既家中規矩如此嚴苛,那他又爲何會做了武将?”常歲甯問出了這個自聽聞崔璟名号以來,便十分困惑的問題。

“這個啊……”魏叔易頓了頓,似在斟酌用詞。

今天有快三千字耶,四舍五入等于加更了!

(最近家裏幼兒園大班的小孩兒一直在哼唱一首歌,确切來說是民間小調,雖然有點怪,但随他了……隻是我一直沒聽清他唱的是啥,直到舅姥爺今天告訴我,那歌詞第一句是:清早起來去拾糞………………

已被洗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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