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沈卿再也沒了去找創建書院的地點的興緻,跟宋行之說了她的想法後,便把這件事全權交給宋行之了。
她帶着俞子涵正想回府,卻沒想到,剛出茶館大門,就又見到了一個熟人,卻是昨晚洗塵宴上才見過的楊家二夫人——錢氏,和她的小女兒楊敬玉。
楊家在錫州是比陳家還有勢力的家族,隻是因爲楊家家主如今正擔任朝廷兵部尚書一職,兩家在立場上有些許微妙,昨晚的洗塵宴楊家雖然也出席了,但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沒有對沈卿和俞九清表現出什麽敵意,卻也沒有特意讨好他們。
而因爲楊家家主一家人此時都在京城,如今在錫州當家的,是楊家的二房。
錢夫人認出了沈卿,連忙走上前,給沈卿行禮道:“妾見過夫人,夫人今兒是帶着小郎君出來閑逛?夫人對錫州不熟悉,不知道夫人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妾也許可以給夫人帶路。”
她的眼神隻在司馬钰身上停留了一瞬便離開了。
昨天,沈卿他們沒有在衆人面前公布司馬钰的身份,是以除了陳家,還沒有人知道明珠郡主也在錫州。
雖然楊家對他們不算熱絡,沈卿卻也不想跟他們交惡,淡淡一笑道:“多謝錢夫人好意,我已是逛完了,正打算回府。
這是夫人的小女兒罷?多少歲了?昨晚好像沒見到她。”
錢夫人眼中頓時掠過一抹異樣,靜默片刻,笑笑道:“是的,這是妾的小女兒,名敬玉,剛過十二歲生辰不久。
昨天玉兒身子有些不适,所以才沒有去夫人和俞相的洗塵宴。”
沈卿哪裏看不出錢夫人眼中一閃而過的異樣,不禁抽了抽嘴角。
敢情這錢夫人是在防着她?楊家是武将世家,現今家主擔任的是兵部尚書,除此之外,這一代楊家人還出了三個将軍,一個如今正領命帶兵抵抗南安國,另外兩個則是正跟着武安侯他們對抗大涼。
在沈卿他們占領了錫州後,不少人暗地裏都在傳,沈卿和俞九清定然會想辦法拉攏楊家。
而拉攏最好的方法,莫過于結親。
沈卿幽幽地瞥了一旁的兒子一眼,俞子涵雖然聰慧,但到底還沒想到這個程度,不禁有些不解地迎上了沈卿的眼神。
啧,她兒子竟然還有被人嫌棄防備的一天。
老母親心情十分複雜。
她雖然看出了錢夫人的心思,卻也沒說什麽,隻淡淡一笑道:“這樣,小姑娘身子骨薄弱,不舒服的話,還是多多休息爲好。
我便不打擾錢夫人了。”
說完,就徑直往前走去。
錢夫人不自覺地看着俞相夫人離開的身影,最後,眼神卻是落在了跟在俞相夫人身邊的那個姿容清秀小小年紀便有着不凡氣度的小少年身上,眼中不禁帶上了深深的遺憾。
若不是因着楊家如今的立場問題,這俞小郎君對她家玉兒來說,着實是良配。
說實話,她至今不贊同夫君讓她不要與俞相夫人多接觸的話,如今的形勢再明顯不過了,朝廷和新帝勢弱,連區區異族人都無法驅趕,若俞相和俞相夫人有心角逐這個天下,除了名不正言不順,幾乎沒有弱點!
而名不正言不順又如何?等他們把這個天下拿到手了,不就名正言順了?
到時候,他們再想把女兒嫁給俞小郎君,隻怕人家都看不上!
錢夫人咬了咬唇,使勁按了按心底的不甘和惱怒,才得以把眼神收了回來。
回去的路上,沈卿不自覺地一直盯着俞子涵瞧,俞子涵看不懂自家母親這眼神,不禁問:“母親,怎麽了?可是我有什麽不妥?”
一邊說,一邊不自覺地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沈卿卻暗歎一口氣,不知道怎麽說。
先前在京城的時候,已是有不少人明裏暗裏地想與他們家結親,更别說如今她和俞九清公然與朝廷決裂,在很多人看來,他們已是起了逐鹿這個天下的心思,她和俞九清這唯一的兒子的親事,就更受人矚目了。
便是沈卿總覺得自己這個兒子還小,但也不得不承認,在男子十六歲、女子十五歲就可以成親的古代,俞子涵這年紀确實是可以議親了。
别人會起各種各樣的心思也很正常。
她不禁摸了摸俞子涵的腦袋,道:“沒事,隻是想着你越來越大了,有些感慨。”
俞子涵一愣,突然看向沈卿,道:“母親,既然如此,你能與我說說,父親和俞家先前都發生了什麽嗎?”
頓了頓,他道:“我知道父親先前定然與俞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更了解父親和母親,這樣才能更好地幫到父親和母親。”
一旁的司馬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側臉線條認真而沉穩的少年。
沒想到,這個嘴毒又絲毫不善解人意的家夥還有這麽一面。
她倒是對他稍微改觀了。
沈卿一怔,靜默了片刻,道:“這些事,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俞家那些人看樣子是要賴在錫州了,你多知道一些,多他們也能多幾分警惕。
你應該知道,你祖父祖母在你父親剛出生那一年,就相繼去世了。”
俞子涵點了點頭。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先前京城的家裏,還有着祖父祖母的牌位。
沈卿頓了頓,慢慢道:“你祖父當時是個縣令,因爲突發時疫,和你祖母相繼感染去世,還隻是個嬰孩的你父親隻能被抱回了俞家撫養,隻是因爲你祖父祖母的突然離世,所有人都說,他們是被你父親克死的。
你曾祖父曾祖母把你祖父祖母的死怪在你父親身上,甚至還想過把他扔了,在這樣的處境下,你父親在俞家的地位比一個仆從還不如,自小便被丢到了偏院裏,幸好被派去照顧你父親的老嬷嬷曾經照顧過你祖父祖母,不忍心你父親就這樣沒了,一個人拉扯着把你父親拉扯大了。”
俞九清當時的具體處境,沈卿沒說,也不忍心說。
俞九清如今身上有許多陳舊的傷痕,那些傷痕不是他帶兵打仗時留下來的,而是小時候,被俞家人随意毆打折辱留下來的。
那時候别說俞家的其他主子了,便是俞家的仆從看他不順眼,都能随意踹他一腳,也沒有人會說他們什麽。
沈卿早在來這個世界執行任務時,便詳細閱讀了俞九清這個人的背景資料。
但對他的背景再了解,也不及沈卿親眼見到他時帶來的震撼。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俞九清時,他眼中仿佛覆着一層厚厚的冰霜,裏面無悲無喜亦無怒,就仿佛一個精緻的毫無人氣的人偶,就像與其他所有人,都處于不同的世界一般。65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