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潤生!”
仿佛是沒想到自己的孫子竟說出了這樣的話,老劉厲喝一聲,聲音中帶着掩不住的憤怒和震驚。
小男孩卻猛地掙脫了他的手就往外跑。
老劉氣得渾身發抖,就要追出去,沈卿卻叫住了他,道:“我想問問,劉郎君是如何看待今晚的事情的?劉郎君是覺得,這件事是那名叫阿勇的奴仆自己做的,還是别有隐情?”
老劉一愣,眼眸微沉。
沈卿不等他回答,又微微一笑道:“除此之外,我還想問問劉郎君,你是真的覺得,這次疫情是上天對俞相的懲罰嗎?”
說完,沈卿便轉身,往房間走去,邊走邊道:“我知道劉郎君現在急着追上你的孫子,我也不多占劉郎君的時間,這兩個問題,劉郎君可以好好想想,以後有機會我們再交流。”
老劉一直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後,才暗歎一聲。
很多事情,他其實都知道。
而别的一些事情,經過了今晚這件事,他自然也察覺到了。
隻是,他也有他不想打破的底線和堅持。
僅此而已。
今晚這件事雖然成功解決了,但可以說是兇險萬分,如果不是因爲她足夠警覺,又或者老劉的孫子沒有誤打誤撞地闖了進來,她的房間早就變成蛇窩了。
沈卿原本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俞九清,然而她身邊的侍衛都是俞九清親自派過來的,在她阻止之前,他們早就派了人連夜把這件事與俞九清說了。
沈卿:“……”
好罷。
歸根結底,她也沒有出事,以俞九清的性子,應該能保持冷靜叭。
……才怪!
第二天中午,沈卿看着俞九清送過來的幾十個侍衛,和一臉嚴肅直接明說以後他會寸步不離地跟着她的侍衛統領,頭不禁有些疼了。
本來她過來的時候,俞九清就往她身邊塞了兩隊侍衛整整三十人,還不算護送他們的官兵!
現在又來了三隊侍衛,沈卿覺得,她身邊的侍衛都快比被派到這村子裏的官兵多了。
那侍衛統領是俞九清從丞相府帶出來的,名喚劉鳴,聽說他先前一直在軍中,六年前才被俞九清調到了丞相府。
不用說,這又是一個對俞九清忠心耿耿的角色。
劉鳴說完,無視沈卿一臉無語的神情,面無表情地道:“夫人,俞相十分擔心你,聽說了夫人昨晚遇險的事,俞相差點就要親自來到這裏,随行的官員勸了俞相許久才把俞相勸住了。
俞相讓屬下給夫人帶一句話,再有下次,他會親來過來接夫人離開。”
沈卿:“……”
這是威脅吧!絕對是威脅吧!
隻是危險這種事情,是她能控制的嗎?!
沈卿最後,也隻能頭疼地撫了撫額角道:“行罷,我會注意。”
心裏同時默默決定,以後危險什麽的,能私下裏解決就私下裏解決。
那臭男人,欺負她這回帶的人少是吧?
隻是,許是那天晚上沈卿的處事手段吓到了葉雨蘭,那之後幾天,葉雨蘭都沒有再做什麽小動作,十分安分地與她一起照顧病患。
從表面上看,俨然就是一個體貼又親和的好同事。
沈卿也不急,現在還沒到處理她的時候,而且有了俞九清那句話,她巴不得她再讓她省心一些。
親自過來抓……咳咳,接她回去什麽的,她相信那男人絕對做得出來!
而經過了她那天用心肺複蘇法救回了一個小男孩,又從蛇堆中把老劉孫子救下來後,村裏人對她的敵意顯然是越發低了。
便連劉潤生那小屁孩也沒再偷偷摸摸地對她做些什麽,隻是每回見到她,依然十分倔強地用眼神對她進行控訴。
但沈卿十分清楚,村裏人對她敵意是低了,但不代表他們就對她毫無芥蒂了。
如果現在她和葉雨蘭産生分歧,他們必定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葉雨蘭那邊。
就如老劉所說,如今能徹底扭轉局勢的,隻有找出抑制疫情的法子。
這天,沈卿和趙晴是同一時間被換下來休息的,趙晴和沈卿一邊往住處走,一邊皺着眉頭歎氣道:“這疫情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好像不管怎麽控制都控制不下來!屬下聽說,這些天好幾個州的患者都是上百人上百人地增加,比先前更嚴重了。”
俞相親自來到這裏,自是不隻是爲了來安撫百姓的,更是要親自治理這場疫情。
因此,他同時帶了大量的人力和物資過來,然而恐怖的是,這麽大的投入,效果卻微乎其微!
據說有些州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巡邏,一旦發現疑似感染了疫疾的百姓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隔離起來,便是如此,患病的人也絲毫沒有減少!
這種情況,别說大齊建國以來了,便是大齊之前的朝代也少見啊!
再這樣下去,隻怕會動搖大齊的根本!
沈卿卻忽地,沉聲道:“我們也來了這麽多天了,你覺得這次疫情,和以前的疫情相比,死亡情況如何?”
趙晴道:“死亡的人很多,就拿咱們這條村子來說,幾乎每天都有十幾個人熬不過去,但以前疫情的死亡人數也不少,屬下覺得,應該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似乎隻有傳播性,是吧?”
沈卿扯了扯嘴角,道:“這回疫疾的傳播性,顯然比以往的疫情厲害。
然而,不該是這樣的。
毒性越強的病毒,傳播性會越低,傳播性越高的病毒,毒性則會越弱!”
這是現代流行病學的一個普遍認知。
那些死亡率高的病毒,往往傳播性不高,例如埃博拉病毒,非典型肺炎……否則,人類早就滅亡了。
與之相反,傳播性高的病毒,死亡率也定然不會高,例如每年的流感。
然而,這回的疫疾不但死亡率高,傳播性也非比尋常。
倒是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病毒呢。
趙晴一愣,不禁困惑地看向自家主子,“夫人,恕屬下愚鈍,夫人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沈卿卻隻是淡淡道:“沒什麽。”
她心裏隐隐有個猜測,隻是這個猜測,還缺乏有力的證據。
不過無妨,她覺得答案很快就會出來了。
沈卿一般排的都是早班,第二天,她照常一大早就起了床,然而,幾乎是剛起來,她就察覺到了自己有些不對勁。
她肚子處傳來一陣若隐若現的痛楚,頭也昏昏沉沉的,渾身無力。
因爲想到了某種可能,她心裏猛地一咯噔,首先想到的竟是——
完蛋,這回隻怕沒有人能阻止俞九清過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好受一些了,才走了出去。
剛走出農舍,不對勁的感覺就更爲強烈了。
這回的感覺不是來自于她的身體,而是周圍人看向她的眼神和神情。
本來,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村子裏的病患對她的敵意已是降到了最低,很多時候不去仔細感受都感受不到。
然而,今天,周圍人對她的敵意分明十分強烈,仿佛回到了她剛到村子的那一晚。
沈卿眉頭緊皺,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便走到了病舍。
她剛走進去,就被人狠狠撞了一把,摔倒在了地上,耳邊,傳來一陣嗡嗡嗡的吵鬧聲——
“老子受不了了!你們這群無能的狗官!你們根本沒有能力治理這場疫情!我們都得死!都得死!”
“你們隻會把我們關起來!我們已經那麽聽話了,你們讓我們做什麽就做什麽!可是換來了什麽!”
“聽說嚴州和安州已是有人暴動了!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多拉幾下人下地獄……”
沈卿痛苦地閉了閉眼睛,拼命想集中精神,然而下一息,她隻覺得一陣惡心,突然便幹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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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