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恩俊,道:“裴侍郎沒見過的女子可多着呢,所以裴侍郎才會對女子留下這般刻闆的印象。
其實,承認自己見識少,并不是那麽難的一件事。”
裴恩俊:“你!”
說誰見識少呢!她才見識少!
但經過昨天與這女人的對峙,他深知這女人的伶牙俐齒。
爲了不讓自己被她牽着鼻子走,裴恩俊暗暗深吸一口氣,道:“夫人話裏話外,指責的都是在下對女子成見深,而不是在下對夫人不敬,這一點,在下還是挺佩服夫人的。”
沈卿卻眉毛一揚,似乎很是訝異道:“原來,裴侍郎知道你在對我不敬啊。”
雖然如今的她還沒恢複小沈大人的身份,但她可是俞九清的夫人。
大齊的女子從夫品級,她不屑于用俞九清的名頭作威作福是一回事,但從裴恩俊的立場來看,他也是沒資格對她不敬的。
畢竟,她的品級比他高不少呢。
裴恩俊:“……”
重點是這個嗎!他要是那種仗着對方的身份地位就什麽都不敢說不敢做的人,也不是他裴恩俊了。
他們裴家當初就是看不慣昭明帝的腐朽殘暴,才引火上身,他一直覺得,敢于直言也是他做百姓父母官的職責,若是俞相實在做得太過分,他也是會直說的!
更别說她了。
他有些不耐地道:“還請夫人不要随意岔開話題,在下想說的是,在下佩服夫人的大度。
在下不是盲目對女子有成見的人,若一個女子克己守禮,做好她該做的事情,不随意插手她不該插手的事情,在下也是會敬重她的。”
沈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忽地笑了,“那請問,裴侍郎如何看待曆朝曆代想要謀朝篡位的人?”
裴恩俊一愣,雖然不明白沈卿怎麽突然扯到了這個話題,還是沉聲道:“在下以爲,這麽簡單的問題三歲孩童都知道,那些人統稱爲亂臣賊子……”
“那如果,”沈卿不緊不慢地打斷了他的話,“想要謀朝篡位的,是你所敬重的人呢?”
裴恩俊頓時一僵。
女子的話外之音,他自是聽出來了,她是在試探他,若想做這種事的人是俞相,他會怎麽想!
他忍不住便暗暗咬牙,“凡事都要分情況,若是掌權者腐朽無能,禍害百姓,這樣的掌權者遲早也會自尋滅亡。雖然生爲鴻鹄,卻無鴻鹄之志,也不能怪被有鴻鹄之志的燕雀取而代之!”
他從來就不是愚忠的人。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家,還是朝廷命官,都是爲了國家和百姓而存在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他們意識不到這個道理,他們被更有能力的人取而代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沈卿嘴角的笑容揚得更高了,眼中卻不含什麽情緒地道:“是嗎?裴侍郎倒是也知道凡事都要分情況這個道理呢。
但爲何,在朝代更疊這種大事上,你尚可以摒棄家族血緣的刻闆印象,唯有能力者而居之。
在男女一事上,卻就那般冥頑不靈呢?”
生爲鴻鹄還是燕雀不重要,百姓的選擇和個人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那爲何放在男女一事上,就能完全無視其他因素了呢?
裴恩俊眼眸微睜,萬萬沒想到,她抛出這個話題是要把這個話題引申到他們最開始的争論上!
他一時竟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駁。
對啊,他能承認朝代更疊看的是個人的能力,爲何換到男女的問題上,就不能是唯能力者而居之呢?
他張了張嘴,最後隻擠出了一句艱澀的話,“古往今來,有能力的女子寥寥無幾……”
沈卿挑了挑眉,很是歡快地笑了,“裴侍郎總算是承認,唯能力者而居之這個道理也能用在女子身上了。
以往這樣的女子少沒關系,我會讓她漸漸多起來!”
裴恩俊:“???”
他什麽時候承認這個道理能用在女子身上了?
他沒有他不是!
然而,面前的女子紅唇高高揚起,白皙瑩潤的皮膚被月色度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芒,竟連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一雙澄澈水潤的眸子此時亮得不像話,就仿佛已是勝券在握,渾身散發出一股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裴恩俊不自覺地雙手握拳,心裏憋悶得厲害,最後卻什麽也沒說,隻是咬牙瞪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
罷了,他爲何要花費那麽多功夫和這個女子讨論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反正那個打賭,他不可能輸的,絕不可能!
沈卿有些遺憾地看着裴恩俊快步離去的背影。
他竟然就這樣走了,她還沒辯論夠呢。
還沒走遠的裴恩俊頓時感覺自己的後背一陣發涼,步子不由得邁得更大了。
方才一直不敢說話的陳瑩忍不住氣呼呼道:“夫人,這裴侍郎對夫人的态度确實太不敬了,這件事夫人不必與郎主說嗎?”
郎主那麽看重夫人,定然不能容忍别人對夫人不敬。
沈卿卻隻是轉身淡聲道:“不必,這件事我自己能解決。”
何況,這件事俞九清早就知道了。
陳瑩不禁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家夫人。
雖然,夫人以前和她同爲侍婢的時候,她就覺得夫人很不一般了。
但跟在夫人身旁後,她才發現自己以爲的不一般太小兒科了。
他們夫人可是敢于和朝廷命官對峙,把他怼得完全說不出話來,甚至完全不依靠郎主的!
跟着這樣的主子,莫名好興奮啊怎麽回事!
陳瑩兀自興奮了一會兒,忽地想起了什麽般地道:“對了,夫人,方才奴婢從客棧其他客人嘴裏聽說了一些事情。聽說最近望州那邊,出現了一個天仙娘子。
在沒有身體健康的人敢進入隔離病患的村子時,她不但進去了,還給村子裏的病患帶來了大量食物和藥材,每天親自給病患施粥,撫慰病患,還帶了人去打掃病舍,幫病患做了許多日常的事情例如洗衣擦身子。
百姓們都十分敬重她,說她定是天上王母娘娘派下來的仙女,都叫她天仙娘子呢。”
沈卿微愣。
這個客棧離望州已是很近了,因此現在,不用他們特意去打聽,也能從過往的旅人嘴裏聽到許多關于望州疫情的事情。
那些人,大多都是住在望州旁邊,因爲害怕疫情嚴重起來連他們那裏也要被禁止出城,趕緊趁早逃離的。
可是那什麽天仙娘子的事情,沈卿也是第一回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