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夏仰着頭,将那劑苦澀極緻的打胎藥,咕咚咕咚一口氣全灌進自己的胃裏。
放下藥碗,感受着腹部隐隐開始蔓延的抽痛,她忽然笑了起來,眼中淚珠滾落。
“不、我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我隻是高興,太高興了!”
再溫和的打胎藥都是痛的。
孩子是在母親血肉中孕育而出的,要将尚未成形的血肉生生剝離,可想而知的疼痛。
盼夏這會兒已經躺倒在那在落滿灰塵的長桌上,冷汗浸透内衫,整個人都痛的蜷縮成一團。
“小主,張嘴。”
聽到琳琅的輕喊聲,她下意識張了口,下一刻嘴裏就被塞入一塊幹淨柔軟的衣料,帶着皂角特有的氣息,不同于胭脂水粉,卻清新深刻。
“嗚……”
粘膩的血液順着雙腿緩緩淌下,打濕裙角。倉房昏暗,門窗緊鎖,隻有一絲光亮透過殘破的窗紙,落在瘦小柔弱的女子身上。
盼夏咬着她的衣角,不敢高聲的嗚咽聽得人心悸。
“馬上就好了,再忍忍。”
脫了外裳的琳琅坐在旁側,任由她緊緊攥住自己的袖口,溫聲安慰道。
“我害怕……”盼夏含含糊糊地擱着淚花望她,眼神依賴。
“我感覺自己流了好多血……我會死嗎?”
“不會。”
琳琅絲毫不忌諱那些血污,搖搖頭,“還請小主相信我的醫術。我的這副藥絕不會要人性命。而且小主現在月份還小,所以沒事的。”
每時每刻都似乎過的漫長無比。
在琳琅感覺自己的手,被對方勒的微微有些發麻時,這個尚未成熟的無辜罪果徹底摘除幹淨。
新生生命是無辜的,琳琅清楚這一點,心底暗歎着端了盆熱水過去,幫忙擦拭一遍。
盼夏無力躺着,鬓角滿是汗,但卻感激盯着她。
“謝謝……”
琳琅倒了杯水給她,聽到這句謝,擺擺手,“小主不必言謝,隻是……”
她忽然停頓了一下。
“要是有什麽不想做的,小主可以試試去拒絕。”
她和别春從前都是賀錦妤宮裏的,如今賀錦妤死了,樹倒猢狲散。别春還好些,肚裏有了龍種。
但盼夏卻被人遺忘。
以往她就容貌不及别春,收獲不到那麽多的關注。她的心思也更爲敏感懦弱,戰戰兢兢總怕在這宮裏得罪人,這才會被李桉鑽了空。
夏更衣低垂着頭。
琳琅沒有要過問她和李桉的具體事情,隻默默處理好血迹,擦拭完桌子和地闆後,又拿了套幹淨的衣裳讓夏更衣換上。
反正她不得寵,存在感低,穿成什麽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剛洗完那幾塊斑駁的血布,琳琅擰好放進桶裏,結果轉身就對上一堵一馬平川的胸膛。
她吓的肩膀一抖,手下控制不住地使了點力……
哐嘭。
可憐的木桶報廢了。
丹朱眼神發亮地看着她,甚至還摸了摸她那雙捏爆桶的纖手,不吝稱贊,“真好,你的身體真的很好。”
“謝、謝謝……”
“可惜了。”丹朱語氣頗爲遺憾地說,“公主殿下讓你從今以後跟着我學怎麽打理事務,沒讓學其它的。”
她這個其它,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定是武術劍術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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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
丹朱遠比想象中的要嚴厲,琳琅努力打起十二分精神,但還是被罰抄了不知多少遍,狠狠夢回一把剛進宮時學規矩的痛。
這宮裏的上級們,一個比一個像教導主任。
不過,丹朱倒比教習姑姑更懂得打一巴掌,再給一個棗子的道理。
琳琅手指抽痛地端着那隻鬥大盤子上,還不夠兩口吃的小巧蓮花茶點回到廚房時,面上還帶着後怕之色。
上一次抄這麽多書,還是在現代讀書的時候……
這茶果子是應天寺拿來款待貴客的點心。
據說一共有十二個,根據一年月份制成十二種所代表的花的模樣。栩栩如生,富有禅意,連花蕊和葉脈都精細地做了出來。
比起糕點,倒更像是藝術品。
而這就是長公主賞給她的甜棗。
琳琅是個俗人,對于這種需要配茶吃的文雅糕點不敢興趣,剛想要先收起來,手邊就忽然多了一盞倒好的楊梅渴水。
小朋友仰着亮亮的雙眼,毫不掩飾對她的喜歡。
“琳琅,喝水嗎?”
見她額角還帶着奮筆疾書的汗,宸陽墊了墊腳,将杯子輕輕往她手邊再推一些。
“二殿下怎麽過來了?”琳琅有些意外。
來廚房最經常的就是桑榆那一對孩子。前者來學點三腳貓功夫,後者則是來蹭吃蹭喝的。
“我想找琳琅說說話,可以嗎?”
慕容宸陽似乎對她總有種别樣的依賴。
琳琅愣了一下,旋即便笑着那個茶點端給他,“當然好了,而且二殿下來的倒是巧了,正好這裏有”
要把茶點給他吃這句話還沒說完,宸陽卻忽地像是想起什麽,興奮地往外跑去:“茶點?”
“對了!琳琅,你先等我一下!”
琳琅無奈地搖搖頭。
哪怕宸陽在同齡之中算是沉穩的,但孩子就是孩子。
早上揉的一盆子面團這會兒已經醒發好了,她拿着筷子正想戳一戳看夠不夠松軟,衣擺子倏地被人輕輕一扯。
琳琅心底當即咯噔一聲。
低頭,果不其然是寒英那張有些肉乎乎的小臉。
“琳琅,我剛剛聽人說你給我留了好吃的,是什麽呀?”
模拟裏并沒有詳細顯示,兩人到底是因爲哪一款糕點撞上。所以她特地準備了這麽一大盆面團,爲的就是以防萬一。
隻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長公主賞賜的茶點居然能直接讓劇情打茬.早知道剛剛她就一口塞進肚裏,也省得生出麻煩。
不過還來得及,寒英好脾氣又性子單純。
“英兒……”
但沒等她抓緊哄上兩句,外頭宸陽便邁着雀躍的步子,聲音随着一起入内來了。
“琳琅!琳琅你看!這是母後宮裏最好的茶葉,用這個配着吃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