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取一次就需要幾個時辰。
兩人面對面坐着，中間隔着那口鐵鍋。兩人很少有這麽久的獨處機會，但琳琅沒空聊什麽風花雪月，一張口就是正事。
“秋白，你還記得大祁醫書上面記載的天花嗎？”
“記得。”秋白面色肅然起來，“這個病死了很多人……”
“現在有法子了。”琳琅從衣襟裏掏出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總是随身攜帶的小冊子，指着其中一頁，上面羅列着數條精簡卻清晰的内容道。
“你看看，能不能找到符合标準的牛……”
“此法可曾試過？”
秋白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病的危害。
作爲眷侶他是絕對無保留信任琳琅的，但作爲醫者必須确保醫治方法的可行性和安全性。
琳琅也深知這一點，所以理解他的慎重。
“方法沒問題，但試的話我自己沒試過。”這話沒毛病，理論是對的，但古代經驗值爲零。
“好，那到時候先在我身上試。至于其他的，放心交給我。明日我便向皇兄提此事，還有你這個酒精……”秋白看了一眼面前這個稀奇古怪的裝置，接着說道。
“要是能成的話，回頭讓太醫院學着多做一些。”
免費勞動力直接有。
這才是他這個王爺身份的正确使用方式。
……
第二日天不亮，秋白便火速爬窗閃人，琳琅估計他這輩子都沒體驗過幾次這種偷偷摸摸的狼狽感覺，強忍住才沒當面笑出來。
被人訓話後，她倒是乖乖遵守三餐。在晚膳啃了大半隻叫花雞後，大祁第一瓶酒精終于誕生了。
擦了擦油乎乎的手，琳琅趕忙将瓷罐蓋子蓋好，生怕這熬了一個大夜的酒精多蒸發掉一滴。
确定了方法是沒錯的，太醫院那一群閑着沒事的摸魚人們，便開啓了苦逼的加班生涯。
牛痘就是牛的結節病，要說到這種病牛，之前還可能沒那麽多。但西境歸順爲州府之後，有的是大群吃不飽睡不好的牛羊。
要是能趁機掏錢買下這些病牛，不僅是進貨解決來源問題，順帶着也支助了一把西境州，狠狠刷波好感，一箭雙雕。
西境州到皇城路途遙遠，這些病牛送過來起碼還需要一段時日，期間琳琅去看了一趟二皇子。
往日活潑可愛的小孩安靜躺着，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這病古怪，在應天寺得出結果之前，整個太醫院都輪流診了一遍過去都沒轍。
如今唯一能做的隻有焦急等待，沈蘭宜明顯憔悴一大圈，眼下烏青重的吓人。
“娘娘安心，二皇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琳琅将一碟金黃脆鹹的蔥油餅和一碗香辣濃郁的胡辣湯，從食盒裏端出，擺上桌面。
“宸兒他……”
沈蘭宜長歎一口氣。
道理她自然都懂，可是孩子就是當娘的心上一塊肉，怎麽可能真的不擔憂牽挂？
“恕琳琅直言，越是這般……娘娘才越要保重好身體。”琳琅拿起湯勺遞過去，壓低嗓音道，“這樣等二殿下病好了，您才有力氣照顧他。”
她話中有話。
沈蘭宜何其聰慧之人，一點即通。
帶着幾分疲态的眸子，眼尾微壓，終于顯出一絲銳氣。
“舒容華……确實是不太安分。”
她的不争隻針對自己，現在便是爲了兒子，也得争下去了。
……
月中。
何初帶頭前往東陸的隊伍，終于成功返程。
“小初！”
看着明顯被風吹黑一圈的少年，琳琅眼眶忍不住發紅。
盡管模拟裏顯示此程無風險，但直到此時此刻，她心底懸着的那塊大石才總算落地。
“一路平安，我在這兒呢姐姐。”何初拉起她有些顫抖的指尖，在自己溫熱的面頰上觸了觸。
他了解琳琅，沒有什麽比實質性的存在确認，更讓她有安全感了。這種方法也确實讓對方迅速平複下來。
“平安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姐姐，你給的玻璃擺件、還有大祁的繡品幹貨那些東西都賣出去了，他們很感興趣……”少年指了指身後滿載而歸的馬車隊伍，壓低嗓音告訴她。
琳琅瞬間轉入辦正事的狀态，“先去和向皇上禀告一下。”
東陸所謂是供奉香料不過小小一盒，點燃起有股說不出的特殊香氣，淺淡如雲霧缭繞。
沈蘭宜親自将那幾樣早先就全備好的藥材粉末，盡數添入香爐。然後緊張地盯着慕容宸陽小小的臉蛋，等待其蘇醒。
桌案上還擺着好幾樣東陸的不知名藥材和香料，也可見這一趟并沒有多輕松。
何初行事謹慎，因爲害怕所需之物出錯，所以每樣帶了好些回來……
琳琅目光在其中那些塊樹皮上打了好幾個轉，這才試圖聊天來緩解沈蘭宜的焦慮。
“娘娘，東陸這一味香有名字嗎？”
“有。”對方點點頭，輕聲回答，“似乎是叫……前塵燼燃。”
琳琅愣了一下，床榻上的小人便忽地睜開一雙葡萄似的大眼。
“宸兒！”
沈蘭宜和太後第一時間，一左一右握緊慕容宸陽的手。
“母妃、皇祖母還有父皇别擔心，宸兒現在沒事了。”
慕容宸陽睡眼惺忪，但他素來懂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親人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道，“宸兒隻是做了好長的一個夢……”
一衆太醫圍上前去，再三診脈确認無礙後，上前回禀慕容臨深。
皇帝面上依舊看不出喜怒，可眉宇卻明顯松了幾分，他沉吟片刻，隻擡擡手。
旁邊的何大總管便立即會意，連忙下去給何初再升一級去。
琳琅趁機上前一步，提着衣擺跪倒在地。動作迅速半點也不拖泥帶水，但絲毫沒讓人覺得失态。
“這是做什麽？”
慕容臨深似乎并沒有多少驚訝。
當然也很有可能是對她總能莫名其妙炸一出的行爲，習以爲常了。
“皇上，琳琅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換臉堪比翻書，真心實意的表情簡直就像前朝那些大臣臉上，複制粘貼下來的一樣。
妥妥的新一根油條。
慕容臨深眼皮一抽，到底還是看出她的意思，配合走兩步去了僻靜的一處角落。
“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