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霍二小姐伶牙俐齒。季大小姐脾氣暴,據說今早一被刺激,大庭廣衆之下,直接就去把人家郎君給擄上馬了!”
“可憐季大公子在後頭兩條腿追都追不上,最後還是派出一群家丁,這才把這位鬧得不像話的小姐,連人帶馬逮了回來!”
琳琅哈哈笑了兩聲,越笑越卡殼。
“你說的這位季大小姐……閨名應該不是叫京言吧?”
……忽然害怕。
木菱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原來你都認識啊?霍家大小姐就是新進宮的霍貴人。”
“她的妹妹霍二小姐閨名喚作青鳥。但自己嫌不好聽,隻起了'曉鏡'的字号,至于本名誰提和誰急。”
“季家的話就隻有一個小姐,閨名就叫京言,打小便是京城出了名的女霸王。”
說完,她還在琳琅逐漸僵硬的笑容中,補了一刀。
“對了,那個被當場抓走的榜首姓姚。你怎麽了,怎麽表情和被馊了的隔夜菜堵嘴一樣?”
琳琅能聽到自己腦海中嘎嘣一聲,似乎有什麽斷裂開了。
這不太好,非常不好。
一堆熟人,攪成一鍋粥了!
……
殿試定在四月。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登科舉子的感受,而她們這些隻有爲食單頭疼的命。
琳琅蹲在那一隻水盆前,手裏提着菜刀,正和裏頭的甲魚大眼瞪小眼。對方用一雙綠豆眼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默默縮回殼子裏。
所謂獨占鳌頭,所以甲魚這道菜必不可少。
“你仔細點,别被它給咬了。這東西咬了便不會松口的。”範典範利落地處理着一隻肥鵝,提醒她道。
“除非碰上打雷,不然就是被剁掉腦袋嘴也和鐵似的。”
“放心吧,河豚我都能處理,區區一隻甲魚沒問題的。”琳琅說着,伸手将其撈了出來,将其腹部朝上放在案闆上。
等它腦袋一伸出,就眼疾手快地用刀斬下,控幹血後,熱水燙過再放入溫水中,刮膜撬蓋,取内髒剁爪尖。
範典膳拿了燒酒和蜜,給肥鵝全身塗上時,甲魚已經處理好了,她不由感歎。
“還真沒有見過你不會的菜,怪不得别人混個幾年都不一定有動靜,但你升職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我也都是學來的。”琳琅笑應,“哪有人一生下來就會。”
現代那會兒除了兼職,别人四處看電影逛街追劇,她最多的時候就是泡在廚房裏,一根根土豆切。
天賦異禀之上,還有個天道應酬。
宰殺好的甲魚,與口蘑、玉蘭片、醬酒、冰糖、八角等入雞清湯,小火焖燒。
收成濃汁後,放入盤内。肉質酥爛軟嫩,但外形完整。最後以羊網油和鹹鴨蛋澆淋其上,擺好菜心和火腿。盤底色彩如芙蓉,有種遍地錦繡之感。
“這道菜叫什麽?”
唐尚副現在是直接問名字,檢查都懶得檢查了。
“遍地錦裝鼈。”
琳琅雕了半截小胡蘿蔔,塞到空空的殼子下,給可憐的甲魚當腦袋。
“行,那就你這道打頭陣!”
……
作爲門面,照樣帶頭奉了菜出去。
遠遠就能看見一片紅豔喜色。
姚易年穿了一身正紅的袍子,頭戴着象征榜眼身份的長翅冠,見她時特意起身拜了個大禮。
“琳琅姑娘。”
旁人驚奇的目光移了過來。
琳琅放下菜就想跑人,但還是晚了一步。
“玉琳琅。”上座的帝王懶洋洋喊了她一聲。
“……在。”
“過來布菜。”這位大爺本性多少是有點惡劣在,看出她越不想做什麽,就越要反着來。
琳琅心底将其罵了個狗血噴頭,但還是隻能老老實實走過去,從何大總管手裏接過筷子和勺子。
說句實話,要她做菜沒問題。
但要布菜,不說技術如何,光皇帝的胃口和習慣都不了解。所以她才急着跑,沒想到還是被抓了。
“姚榜眼,聽說你和季家小姐定了婚約?”慕容臨深忽然興緻上來,出聲發問。
“是……”提及這個,姚易年的穩重神情終于出現龜裂痕迹。
當日他簡直就如同和被土匪劫走的小娘子一樣,衆目睽睽的皇榜之下,季京言最開始隻是被霍青鳥怼的腦袋一股血熱。
現在好了,兩人這樁事就是不成也得成。
所以,天然一對怨偶。
不過在旁人看來,這就是天大的餡餅了。
姚家清貧孤兒寡母的,姚易年眼下高中又攀上季家這樣的高枝,何愁往日前程?
在琳琅又按了半隻雞腿進皇帝碗裏,分量實在的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就會當場餓死。
旁邊的何大總管額角狂冒汗,急的正不知道要怎麽提醒時。
慕容臨深難得一回先忍不住了,擡手示意她退下。
“行了,你還是去做菜吧。”
琳琅被趕走時,還有些想不通自己爲什麽被嫌棄了。
她覺得自己還布的挺好的,比那些喂貓的好多了。那可都是實打實的好肉好菜,保準皇帝這麽吃,至少能長壯實五斤……
沿着原路正要回去,她倏地撞上一道來者不善的人影。
對方伸手就要來拽她,琳琅毫不客氣一肘就怼了上去。
“嘶——”
李桉疼的倒吸一口冷氣,臉色十分難看地盯着她,“聽說,你現在和逸王好了?”
琳琅蹙眉,拳頭攥了起來。
但沒等她說話,對方就接着跳腳起來:“我看你真是失心瘋了!逸王爺什麽身份,你又什麽身份?你這樣的哪裏配得上他?!”
“那可是個王爺,隻想玩弄女人……”
哐!
一聲重重的悶響。
琳琅甩甩手,看着被她打了一拳後,陀螺似地轉圈,差點沒站住腳的李桉。
捂着烏青脹痛的右眼,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大爺算哪根蔥?”将空食盒先放到草地上,她幹脆地開始卷袖子。
“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就算你現在當了司膳,但司膳也就一個芝麻大點的女官。你不會指望四王爺娶你當正妃吧?”
李桉瞧着她這般模樣,不知爲何心頭莫名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