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貼身大宮女做事倒是穩妥體貼，請了轎辇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娘娘，要不我們先移步回宮，等她們把琵琶打撈上來了再給您送.”
話還沒說完，瑤容華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吐出的話語冷硬的像是石塊，沒有任何說情餘地，“不行！我不能走，我得在這看着我的琵琶！萬一這些宮人毛手毛腳，磕着碰着了怎麽辦？！”
琳琅隔着距離都能感覺到那名宮女的爲難和頭大。
“娘娘。”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謝清盈賴着不走，自己和何初也沒法離場，得在這兒吹冷風。
“容華娘娘，琵琶是木制，便是受潮也不不行，這一浸水回頭定然是要修的。”
這話一出，謝清盈的眼刀就轉移到她身上。
琳琅輕歎了口氣，倒也不怕，隻接着往下勸說，“不如您先回去，奴婢留下來替您看着，等琵琶一撈上來，奴婢就第一時間親自給您送過去。”
瑤容華神情略有松動。
琳琅加大火候：“不然您要是受寒病倒，那可就是好長一段時間都彈不了琵琶了。”
最後這一句說完，貼身宮女戰戰兢兢地再次伸手去扶時，總算沒有被拒絕推開。
“拿到我的琵琶就立馬送過來，一刻都不許多耽擱！”
被半扶半架上轎辇時，謝清盈凍到通紅的十指緊緊抓在扶手上。她身軀向前傾，兩眼盯着琳琅。離開之前，還不忘叮囑強調上這麽一番。
“是。”
琳琅垂首，掩去微抽的嘴角。
狗皇帝的後宮就沒幾個正常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奇葩。
“小初。”轎辇前腳一走，琳琅便轉身抓了自己的弟弟，“你趕緊先回去換身衣裳，然後喝碗姜湯，沒有的話就多喝點熱開水。”
她能頂着瑤容華的怪性子出來冒頭的原因，就是怕拖太久凍着他了。何初本來肺不好，一咳估計又得十天半個月的受折磨。
少年心思玲珑，哪裏還看不出她是爲了自己。而不想辜負這片好意的最好做法，就是照顧好自己。
“好，我這就回去照姐姐說的做。”他乖乖裹着琳琅那件鬥篷離開。
琳琅挽起袖子，接過一個網兜，親自加入戰場。
“玉掌膳，有勞了。”
自從她成了女官，周圍人的态度明顯水漲船高。
說話的小宮女應該是月華宮的，正拿着網兜捅破那層薄薄的冰面，邊往下探邊道。
“我們娘娘平日裏就是這個性子，旁的什麽都不在乎，就這一樣琵琶才是第一位！”
“尋常在宮裏，誰要是敢靠近，那都得挨罵受罰！更别提碰了！上一次萱更衣能落水，就是因爲好奇不知輕重抱起那琵琶。結果容華娘娘太激動了，這才把人一塊撞到水裏去的！”
那些吃瓜宮人聽的新趣，琳琅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聽說過執着于人，如此執着于一物的倒是少見。
“對了，還有這次。”
那小宮女剛進宮年紀輕，俨然一個大嘴巴，什麽都往外抖。
“娘娘素來喜靜，但如今月華宮裏多了個江容華，所以她這才跑外頭來彈琵琶。但沒想到冰面薄沒站住，連人帶琵琶一起掉了下去！”
“而且還有啊，聽說容華娘娘和的從前良貴妃，關系可不太……”
“好了！”
琳琅面色一凝，忽然低聲呵斥，“教習姑姑難道沒有說過，主子的事也是我們能在背後議論的嗎？還要不要腦袋了！”
小宮女被她的嚴厲吓了一跳。
當即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出聲。
琳琅揉着自個眉心。
這屆新進宮的小宮女，怎麽感覺腦子都不太好使……活脫脫像是進貨了一批桑榆進宮……不過桑榆也沒這樣，她好歹場合不對知道閉嘴。
思緒到這兒，她猛地哆嗦了下，腦中晃過一個可能。
桑榆隻是普通商戶出身。
所以可以算是宮女逆襲的奇迹，而有這個麻雀變鳳凰的成功例子在前，後頭的自然前仆後繼。
估計是以爲皇帝就好這一款的，這才逮着這個類型薅，把家中天真莽撞不知事的小姑娘送進宮來。
反正能成就是賺了，不能那生死也與他們無關。
……
回去時候，廚房正忙的熱火朝天。
範典膳袖子卷的高高的，端着一盆豬腦花親自上陣，路過一名打盹的小宮女時還不忘給上一腳丫。
“才什麽時辰就要睡了！吃了睡那是豬！”
琳琅墊腳，原本想貼着門悄悄溜進去，但下一刻，範典膳蓦地一個猛虎回頭，僅用後背的眼睛就把她這隻妖怪定住不動。
“還有你！還知道回來啊？趕緊挂了圍裙襻膊上竈，今晚要熬大夜，我就站在這兒盯着，看誰敢睡！”
這要放在平時，别說一個大夜，三個琳琅都能扛住。
但這是冬天……
咬了咬牙，她端出一大盆面粉。
素蒸音聲部其實類似小面人，用面粉包裹各種素餡，捏成七十二位仙氣飄飄的歌伎舞女組成的樂舞場面，最後放入大鍋蒸熟。
難在繁複細緻的技巧和手法。
她倒還好，現代學校專業學過。而旁邊的木菱花最不擅長面點，一連雕壞幾個，鼻尖都滲出汗珠來。
“菱花，不然你和我換一換？”
範典膳已經洗完那盆豬腦，路過問道。
但姑娘倔強咬牙拒絕了，“不行，這我不會，一定要學！”
她到底雕壞幾個，琳琅是不記得，隻知道自己在放下第五十二個時，眼皮控制不住地黏糊在一起。
“琳琅。”
身後有人叫了她一聲。
“嗯……？”她迷迷糊糊地應，随後一雙碰到就知是在水裏浸泡多時的手，往她眼上狠狠一抹。
“嗷嗷嗷！！！”
刺激的蔥味瞬間暴激出淚花，讓她一下清醒過來。
“你看吧。”
範典膳拍了拍唐尚副，兩人湊在一塊看着被辣到眼睛，上蹦下跳去找水洗的少女，微微一笑，“我就說還是這招管用。”
說完，她還回頭看向目瞪口呆的木菱花。
“菱花你困嗎，要不要也來一下？”
木菱花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可太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