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氏望着她,隻覺得她越說月離譜了,三房豈是能得罪的?
“六姑娘是您的親生女兒,又與世子妃走的近。難道不是處處便宜?”蘭草稍稍前傾,放低聲音說道:“三房雖說不理府上的中饋,可三夫人的嫁妝房産可不少吧!她又對這些不怎麽上心,想要從她手上騙些錢财,豈不容易?”
“住口!你怎麽敢把玉兒扯進來!這事與她沒什麽相幹!”龐氏因爲李姝玉的關系,也時常與三房來往,可她是因着李姝玉的親事,并沒有惦記别的。“更何況,三夫人雖是個面團一樣的人,世子妃可不是!三老爺更不是!你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推!這個且不細論,就說我與三房無冤無仇……”
蘭草冷哼一聲,道:“姨娘若當真不想拖累六姑娘,當初就不應該做出那檔子事,就該守着活寡立個牌坊!怎麽如今卻隻當自己是聖人不成?都說六姑娘與三房走的近,關系好,那麽當初三少奶奶出事的時候,還不是差點被三少爺當做了靶子!你又從哪裏看出情分來了?還不是立時分出了遠近高下?”
龐氏啞口無言。蘭草又說:“不是我說,凡事若當真全指望着别人,這一輩子就什麽都别想了。這個道理姨娘難道不懂?萬事還需自己謀求才是個真正!”
龐氏沉默,她不得不承認,她動搖了。可她依舊下不了決心:“你說的輕松,你可知道三房那些個下人仆從各個精明厲害的要命,還有暗處咱們不知道的那些個侍衛,哪有能下的了手的地方!”
蘭草見她口頭終于有了松動,便說:“下什麽手,姨娘可别忘了,先前姨娘是要除掉嬌蓉,才下了狠手。這次咱們隻是求财,不是要害命!”
“你已有了章程?”
蘭草輕輕點頭,看上去十分柔順誠心:“眼下還沒什麽具體,不過總要姨娘先往三房多走動走動。”
龐姨娘詫異的看着她:“你倒是上心。”
“姨娘可還記得奴婢進府是要做什麽的?”蘭草一笑,安撫龐氏說道:“奴婢是想到三少爺身邊伺候的,又怎麽會去害三房的人命?給姨娘出這個主意不過是想幫姨娘度過難關,到時候奴婢也清清白白不惹人懷疑不是?”
她見龐氏當真聽進去了,繼續說:“六姑娘大了,結親這事就在眼前,姨娘何不借這個原由與三房多走動走動?奴婢也能常往三房走動走動,你我之間的約定自然兩全了。”
兩人剛了結了話頭,李姝玉便來了,蘭草連忙起身把門打開,将她迎了進來:“六姑娘來了,姨娘剛跟奴婢說起姑娘來呢。”
李姝玉強自歡顔笑了笑:“說我什麽?”蘭草長相清秀,舉止也得體,因此她對蘭草的印象不錯。
蘭草給李姝玉倒了茶,給龐氏使了個眼色。
龐氏默了默,擡頭看見李姝玉心緒不佳,料定她還是因爲上次與三房的誤會,存了心結。心下便想起了方才蘭草說的話。她拉過李姝玉,說:“玉兒臉色不好,昨夜又睡得不踏實?”
李姝玉輕輕搖頭:“并沒有,姨娘别憂心了,身子還未好全呢。”
龐氏自然不會相信,看她臉色也能看的出來,她沒有看見李屹長劍相指的那一幕,可也能想象的到一個嬌弱的女兒家被寒光凜冽的劍氣相逼是多麽驚懼害怕。李姝玉夜夜噩夢已經很長時間了。“世子妃回來這些日子,你可去走動了?”
李姝玉搖頭,又點頭:“隻是五姐姐回府時,和那日傳出喜訊的時候遠遠見了一面。”
看她模樣也知道,她自己也不認爲這樣的見面算什麽走動。
龐氏的心冷了冷,将她拉過來抱在懷裏:“玉兒不要胡思亂想,娘這就去給你周旋親事,等嫁了人,你便能自己做主過自己的日子了,到時候咱們誰的臉色都不用看。”
李姝玉的眼淚噼啪就掉了下來,心中想說李殊慈是太忙了,還沒顧得上,不是不管她。可再一想李屹那副要吃人的模樣,又覺得什麽都靠不住了,隻一味的埋頭在龐氏懷裏痛哭起來。哭的龐氏越發定了主意。
今年的冬日天氣很是奇怪,一時無雪,一時雪又下個不停。李殊慈望着天空中,連日堆滿的烏雲突然被撕開一道裂隙,一輪火紅的日頭大喇喇明晃晃的擠了出來,如同一顆染血的鹹蛋黃,誘人而妖異。
藍心和雪心伴在李殊慈身側,也出神的望着天空,藍心喃喃道:“這,是什麽征兆?”
李殊慈皺眉輕輕搖頭。“咱們回去吧”
有姚氏還有一衆丫頭在一旁虎視眈眈,她也隻能飯後的功夫被允許出門消消食。留園離她的院子最近,所以她通常是到留園裏面轉一轉。這會路過留園,看見王嬷嬷牽着許姨娘的手,慢慢的在遠處走着。許姨娘時而憑空比劃幾下,口中說話聲忽大忽小。
李殊慈聽見她是在跟李姝宛說話。
雪心歎了口氣:“許姨娘病了之後,反倒比從前開心多了。如此活在幻像之中,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許姨娘的确多了幾分開懷,行止如同少女一般。遠遠看過去,仿若是李姝宛活過來了。
李姝宛的容貌繼承了許姨娘的溫婉纖弱,性子卻一點也不像,掐尖耍滑,趨炎附勢。身爲二房的庶女卻整日跟在李姝喬身邊獻媚,甚至與自己的姐妹李姝玉不和。
藍心接這雪心的話說道:“若四姑娘的性情如六姑娘一般,興許不會是這般下場,可憐許姨娘的父母心。”
李殊慈聽了兩人的對話便說起李姝玉來:“六妹妹爲人的确明白許多,這一點與二姐姐有幾分相像,更招人疼愛一些。說起她,自從回來,我還沒與她好好說句話。近一年我頗少在上京各府走動,也不知現今上京有什麽青年才俊?”
“世子妃胎還沒坐穩,就先将這些操勞事先放一放,左右過了三個月也不遲,六姑娘才剛及笄不久,人又得細細的挑。總之是個麻煩事,急不得。”
“你說的也是,六妹妹雖是庶出,但容貌不差,性情又好,若配個家世清白的官家子弟還是綽綽有餘的,隻看六妹妹是願意什麽樣性情的人了。趕明個兒,我問問阿爹,讓阿爹和大哥幫着留意留意。”
藍心笑道:“嘻嘻……世子妃這才有了身子,就這麽大大方方開始爲家裏姐妹相看郎君了,倒時候給自己的兒女相看兒媳女婿的時候,還不得挑花了眼?”
“你胡說什麽那!”雪心伸出手指輕輕戳了她一把,緊接着又對李殊慈說:“先前三少爺因爲三少奶奶的事,恐怕與六姑娘結了什麽心結,這事還是别與他說吧?”
李殊慈腳下一頓:“你看我,竟連這事都沒顧到。大哥倒是不怕,他一個大男人,一時氣頭上耍了些脾氣也還罷了,過後若還耿耿趨壞,他還算什麽男人。我到是覺得六妹妹心裏可能會有些想不開的。到底跟咱們隔了一層,就怕她多想。”
雪心道:“是呢,六姑娘近來少有在外面走動的,奴婢偶然見過一回,瘦了許多,精神看着也不好。”
李殊慈聽了這話更覺自己粗心,她都當别人是自己這般的心肝脾肺了。“不如找機會,讓他們見見面,六妹妹知道大哥心裏不是真的怪罪她,也就好了。”
幾人說着話,已經到了拂風苑門口,正見着龐姨娘帶着李姝玉過來。
李殊慈心想真是想什麽來什麽。便上前拉了李姝玉的手:“六妹妹你來了?”
龐姨娘行了禮,李姝玉抿了抿嘴唇,怯怯的喚了一聲‘五姐姐’。
李殊慈暗歎一口氣,心想果然這樣的嬌弱女兒是要時時顧着她的情緒的。說話間便拉着她入了内,龐姨娘此時卻越發覺得李殊慈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笑容裏漸漸沒了真意。
李殊慈之前已經打定主意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同李姝玉說,解開誤會也不是說解就能馬上解開的。便也就與她們閑說了些家常,李姝玉不知道龐氏的心事,說了幾句怕李殊慈過于勞累,就起身要回去。龐氏猶豫了片刻便也跟着告辭。
李殊慈看着母女倆出去,雪心便說道:“我怎麽總覺得龐姨娘有心事?”
“這段日子她也經了不少事,想必也頭疼六妹妹的親事呢,興許是不好意思開口。聽說她進來也常常往阿娘那裏去。”李殊慈自然知道庶出的子女在親事上的艱難和猶疑,隻是總要先有眉目了才好提起,若是先把話說的太滿了,到時候又不盡如人意,反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