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瑩一見木雲如此,就知道那邊肯定有事,她急着想去一探究竟,當下便要甩掉衆人,往前邊去。康陽看看曹瑩,又看看木雲。一把拉住曹瑩,問木雲:“你是誰?什麽事!”
木雲平時雖然腦袋轉彎的時候少,卻有急智。看見赫連瑜站在一邊,當下說道:“方才遇見赫連世子,他問我看沒看見赫連姑娘,讓我幫着傳句話。”
康陽一聽,赫連韬果然就在附近,她一雙眼睛死死盯住曹瑩,此時恨不得将曹瑩剝了皮吃肉,她惡向膽邊生,竟然拽着曹瑩就往回扯,一邊扯一邊指揮後邊跟來的兩個婢女跟她一起,對曹瑩吼道:“你趕緊給我滾回去呆着!”
對方是太後身邊得寵的康陽郡主,曹瑩素來知曉康陽肆無忌憚,卻不知道今日怎麽就把火燒到她頭上,她到底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再嚣張傲氣也做不出康陽這種撒野之事來。氣的臉色雪白,呼吸顫抖:“你要幹什麽!放開我……”
曹瑩身邊隻帶了一個小丫頭,那小丫頭吓得血色褪盡,卻還是抖手抖腳幫曹瑩拉扯着,康陽的身邊的婢女年齡大些,而且時常跟在郡主身邊,這種事見得多了,三兩下就把那小丫頭撥拉開推倒在地,曹瑩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李殊慈仿佛看見康陽呲出一口森森白牙,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曹瑩急怒攻心,直挺挺朝後厥了過去,幸好康陽的兩個丫頭還在旁邊扯着,急忙扶住,不然曹瑩非得在青石路上摔出滿頭包不可。一切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康陽一見曹瑩暈了,也吓了一跳,頓時愣在當場,似乎沒有想到曹瑩居然這麽脆弱。李殊慈趕緊從旁邊叫了個婆子,“曹大娘子病了,快把她抱到暖閣去,再叫趕緊叫個大夫來,阿瑜,你陪着曹大娘子。我去給各處報個信兒。”
李殊慈轉身對愣愣的康陽郡主說道:“郡主,這有我呢,您先回去吧。”
“哼!”康陽自知闖了禍,也不再大喊大叫。咬咬牙,反正這狐狸精也不能去找世子了。冷哼一聲帶着兩個丫頭返回花廳去了。
李殊慈舒了一口氣,看着曹瑩她們進了附近的暖閣,示意木雲說話。
西苑,周氏的話一落地,蔣氏怒道:“住口!”
周氏剩下的話噎在口中,手中的帕子攥的死緊,李唯承上前給了周氏兩個巴掌,怒斥道:“賤婦!你如何能惡毒至此,污蔑安表妹的清白。”李唯承聽見安绮容要回老家的話也急了。他是怎麽也不能讓到嘴的鴨子就這麽飛了!“我今日就寫下聘書,備下聘禮,八擡大轎娶安表妹過門!你這賤婦休要再胡言!”
周氏被李唯承氣的渾身發抖,卻還是堅持己見,說道:“事實如何,方才大家都是親眼所見,安表妹已經失了清白,何苦還要再隐瞞,即便你以殘敗之身回覃都府去,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誰又會娶一個不潔的女子……安表妹,事已至此,你還是就此認下吧!”
吳氏慣愛和稀泥,在一旁嗤笑一聲:“哎喲!大嫂,你可不要亂說話,我們可什麽都沒看見。再說了,你這般架勢,知道的說你是爲了安表妹的終身考慮,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巴不得安表妹已經失了清白,不得不給大哥做妾呢!大嫂還真是賢惠啊!”
周氏臉被李唯承掴的通紅,咬牙說道:“我都是爲了安表妹好,安表妹年紀還輕,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就得沉塘浸豬籠!安表妹如花似玉,我是可憐她一條性命……若是能順順當當跟了大爺,喪事轉喜事,大家都好!”竟然一句話定了安绮容的前途。
蔣氏沒想到周氏居然能說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話來,隻恨的七竅生煙,柳織在一旁哭道:“大夫人說的話好沒道理!我們家姑娘好歹是個正經嫡出,家境雖然沒有府上殷實勢大,卻也不是随随便便誰想娶就能娶的,大夫人這麽算計我們姑娘,逼着我們姑娘做妾。就不怕老天報應嗎!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就要納妾了事,天底下再沒有這麽好的買賣!”
柳織可是安绮容的陪嫁,自然哭的賣力。字字珠玑,句句見血。李唯承聽見這話,越發覺得周氏心思歹毒,明裏一套背後一套,他看着連哭也帶着萬分嬌媚的安绮容,撲通一下跪在蔣氏腳下,磕了三個頭,道:“姨母,休要聽這毒婦胡言,都是外甥不好,外甥豬油上腦,一時欺辱了表妹,實在是外甥的過錯,外甥願立刻寫下聘書,聘娶安表妹爲正妻,請姨母成全!”
蔣氏沒想到李唯承居然這麽痛快,然而她怎麽知道李唯承早就已經厭棄周氏,想要另娶正妻了呢!她看着幾乎哭死過去的女兒沉默着,緊皺眉頭,出了這樣的醜事,一個女兒家,能怎麽辦?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否則,将來即便容兒順利出嫁,若是讓夫家聽到什麽閑話,什麽被算計被害根本說不清。若是李唯承真能應諾,明媒正娶,縱然有什麽閑話,也沒什麽太大影響。
可是,要嫁,安绮容是絕不會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嫁,否則她豈不是以後都要被周氏壓在頭頂上!她從蔣氏懷裏擡頭,一臉凜然的說:“大表哥,大表嫂這般折辱容兒,容兒甯願一死,但是,在容兒死之前,也一定要先證明自己的清白。”她轉頭對姚氏說道:“三表嫂,請你請位嬷嬷來,爲我驗明正身!”
衆人都是一驚,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被驗身是極大的羞辱,可現在卻是能證明安绮容清白的唯一辦法。周氏也吓了一跳,難道安绮容真的還是清白之身?
姚氏看向蔣氏,蔣氏遲疑一下點點頭。嬷嬷很快被找來,結果自然是安绮容仍然是黃花閨女一個。衆人的面色都十分奇怪,原來李唯承竟然真的沒得手,方才安绮容說自己清白還在,顯然衆人都沒信。
蔣氏也松了口氣,好在身子沒破,還有退路……李府關系複雜,尤其是大房和三房之間的嫡庶之争,她和姐姐來往的信件中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如今她的女兒居然出了這種事,受辱于大房不說,明顯是被周氏算計了。做妾鐵定不行,如今又在衆人面前自證清白,也就不必非得嫁給李唯承了。
安绮容見母親有了一絲動搖,急忙哭道:“娘,女兒雖然證明清白,卻已經被大表哥染指,實在沒臉活了,不如讓女兒死了吧,母親帶着女兒的灰回老家去,葬在父親身旁,女兒也就别無他求了……”這一番話說的蔣氏心酸無比,她就這一個女兒,怎麽也不可能看着她無辜受辱,就這麽死了。
“容兒,你仍是清白之身,咱們回覃都府去。”蔣氏心疼的抱着安绮容,道:“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你萬萬不可想不開,若是留娘一個人在這世上,娘要怎麽活!”安绮容不答話,隻是不斷搖頭哭泣。
李唯承這個時候卻是真急了,他怎麽能讓安绮容回老家去?她走了,他再上哪去找這麽個身家清白,又美如天仙的姑娘爲妻?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氏,道:“姨母,我是真心實意要娶表妹爲妻的,表妹花骨朵似的,姨母怎麽忍心看表妹香消玉殒?姨母,以後您就是我李唯承的親娘,您老就住在府上,時時盯着我,我若做下半分不好,您就打死我!”
這話說的當真是情真意切,安绮容的哭聲一陣高似一陣,柳織抽噎道:“您就同意了吧,姑娘的性子倔,萬一出點什麽事,後悔也來不及呀!”
蔣氏當下歎了口氣,看着李唯承道:“你口中所說可能保證?”
周氏的肺都要炸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可她此時沒有任何理由阻止這件事。李唯承連忙應承,萬般保證道:“請母親放心!我這就寫下聘書!”居然連稱呼都直接改了。李唯承說罷叫人拿來紙筆,刷刷刷寫的飛快,他的心也如這筆尖一般,簡直要飛起來了!他又有了新的正妻,不僅遠遠超過周氏,更比蘭氏美上百倍!
蔣氏手上拿着那張聘書,心中的惡氣總算散了一些,她歎了一口氣,又歎一口氣,将聘書交到安绮容手上,“容兒,你好好拿着,若你願意,母親就爲你做主,若是不願意,咱們立馬回老家去,千萬沒說什麽死啊活的!”
安绮容雨落桃花的姿态擺的十足,委屈幾乎要從每一個毛孔溢出來,緊緊握着那張聘書,哭着點點頭。
李殊慈在外面正聽見這一句,腳步頓在當空,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