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心中各懷心思,吳氏啧啧道:“不愧是長公主都稱贊的舞藝大家,真真宛如天上人一般。”
想着她的女兒也是這般好看,可惜這種聚會長輩是不得參與的,不然她定要看一看哪家的公子能和自己的女兒搭上一段好姻緣。心中盤算着,一甩帕子轉身便要回去,見周氏面容有幾分哀戚之色,又看了看那紅衣舞師,便明白了周氏心中的想法,道:“怎麽,大嫂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了吧!”
吳氏用帕子沾了沾額角,眼梢微挑,這是她的慣常動作。若有所指的笑道:“大嫂也不必傷懷,再好的女子也有老去的一天。”
說完,一甩帕子扭身走了。周氏沒說話,那湖台上,水袖揚天一甩,在空中幾經波折輾轉,才凄凄哀哀的落到地上。
閨秀公子們隔湖相望,依稀看得見,卻有看不真切,憑空曾了幾分意趣。上京女子以德示人,各家閨秀各有才情,好文的公子們更是一向以才情論高下,每次文會流芳會都能分出個子醜寅卯來。若有好詩詞出來,便有下人用小船來回傳遞。
湖台上的演繹告一段落,桌子上擺着各種花酒,果酒。安陽站公主高高的坐在主位上,看着這邊的熱鬧眉開眼笑,正和李殊慈說着要到對面去看看。外面來禀,說六皇子和赫連世子前來拜見。
安陽長公主挑眉一笑,轉頭對李殊慈道:“來的倒是時候。”
水閣的閨秀們本來就注意着長公主這邊,一聽六皇子和赫連韬來了,霎時屏住呼吸,水閣裏一時間針落可聞。
上京四公子居然一下來了倆,怎麽不讓人心兒亂碰。
李殊慈吩咐雪心将這邊的雪紗放下,隐隐約約隻看得到外面的身影。李殊慈斂起裙裾準備退下,六皇子的聲音已經響起。隻聽一個清朗的男聲道:“姑母。”
安陽登時眉開眼笑:“小六你來了!”
六皇子是出了名的灑逸清俊,溫潤如玉,居然在一衆人面前被長公主稱爲小六,不知道還以爲是貼身内侍。李殊慈一時沒忍住,差點破功。
隻是隔了幾重雪紗,裏面的說話聲外面自然能聽得到,赫連韬跟着六皇子一前一後的進來,六皇子顯然已經習慣了戰公主此等稱呼,面色不變,依然笑意盈盈,赫連韬行禮道:“見過長公主。”
“好了好了。正說要過去看看,都不是外人,就别客套了。”安陽在熟人面前都是一副直爽性子。
李殊慈隻是低着頭行禮,“見過六皇子,見過赫連世子。”
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六皇子和赫連韬都是有分寸的人,隻是朝李殊慈點點頭。
李殊慈跟安陽長公主告了罪,退了出去。
突然前邊傳來一陣琴聲,倒是沒聽過的曲子,悠揚婉轉,技藝娴熟,玎玲作彈,很是動聽。水閣那邊的假山上落着一處涼亭,位置離兩個水閣的距離差不多。聲音從那裏傳來,因爲有段距離,琴聲的袅袅餘音,柔媚中又添了幾分飄渺。
衆人一愣,安陽長公主問:“是誰在彈琴。”
李殊慈一聽便知是李殊喬的手法,心中知道這定然是大伯母的安排,嘴上卻說,“近日來都是大伯母和二伯母幫襯我,想來是她們的安排。”
安陽并不追問,想來是請了哪家教坊的樂娘爲花會助興。衆人也紛紛繼續方才的事情,不再留意。
一曲終了,李殊慈目力好,見李姝喬微微低了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平日目含憂思的眸中隐隐露出興奮之情。緩緩往水閣走來,看樣子是想要借這一曲給安陽長公主請安。
閨秀們都在忙着填詩做詞,就在這時,有人問:“咦?琴聲怎麽停了?這樂娘的技藝不錯,我想着,等我娘生辰,也到教坊請人來彈琴。”
說話的小姑娘年紀尚小,也就十歲,是洪大學士的幺女洪欣。
李殊喬冷不丁聽了這話手一抖,臉色一陣青紅。擡起的腳步頓在當場,手中的帕子緊緊握成一團,微微有些發抖,憤然轉身離去。
李殊慈心中一樂,勾了勾嘴角,跟安陽長公主打了招呼,輕提裙裾,正要轉身,一個丫頭猛地撞上來,一碟子的點心全倒在李殊慈身上,碎屑沾了滿身都是,藍心忙上前一步幫李殊慈整理,小聲訓斥那丫頭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李殊慈深深看了那丫頭一眼,說道:“好了,長公主在裏面,别聲張,雪心留在這候着,仔細着點,藍心跟我回去換件衣服。”
撩開簾子踏出水閣,閨秀們的細語漸離耳畔。李殊慈緩着步子走的極慢,回頭張望四周并沒有什麽人,才加快了腳步朝之前李殊喬和沈洪叙話的那間小院子走去。
藍心這些日子跟着李殊慈,便知道她家主子不是一般的閨閣小姐。他爺爺叮囑她和雪心,既然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無論什麽事,她們和姑娘都是一體,姑娘有一個不好,她們也難辭其咎。當然,再沒見過比她們姑娘還好的主子。她們二人本來也是死心塌地跟着姑娘的。
湖的那一頭,俞世安和方瑾的大哥方湛并肩站在一起,愣愣的望着對面,她母親是江東阮家的姑娘,她又怎麽差的了?方才小船送過來的詩詞裏卻沒見着她的……
方湛也再望着對面發呆,前些日子他到南陽郡王府去找俞世安,正巧碰上她來給弟弟問習字嬷嬷的事。這麽小就已經開始爲家裏操心了?真是個玲珑心肝。方湛想起那道漆黑的眸光,和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拒人以外,仿佛這片湖也隔不住他的念想,心中泛起一絲愁苦,腳步不自覺的想擡起來,到底還是放下。
青鴿在院子裏來回踱着步,等着李殊慈過來,木雲不在了,她處處都要小心才是。
一個人從廂房裏走出來,和青鴿一式一樣的發飾衣服,卻比青鴿高出一個頭,出口竟然是個男子的聲音:“青鴿,你别再轉了,這不是着急的事。屋子裏那兩位暈得妥妥的。一時半刻醒不來,等五爺來了聽吩咐就得了!”
青鴿聽賀全喊姑娘爲“五爺”還是有幾分别扭,她沒答賀全的話。她怎麽能不着急,雖然不是頭一回跟着姑娘幹壞事……不不,怎麽能說是壞事呢,姑娘做的事都是有由頭的,比如說上回抓了黃人才,那也是爲了救人。
賀全本就長得清瘦,除了高點,到有那麽個丫頭樣,隻是他微弓着腰,雙手習慣性的抄在袖子裏,一臉猥瑣的笑,下巴朝廂房的方向伸了伸,“你說,五爺會怎麽處置這兩位?”
門外有動靜,賀全一個箭步竄到門後,背靠牆站住。說實話,不光青鴿着急,他心裏也怕着呢。他一個大男人,莫名出現在丞相府裏,不死也得脫成皮。院門三聲響,一長兩短。賀全松了口氣,青鴿忙上前開門。
李殊慈眼神中帶着詢問,賀全上前點點頭,“五爺,都好了!”
“藍心,你在這守着。”
藍心點點頭,院子裏,中間的青石路上依然留着李殊喬和沈洪的腳印。三人依然小心的踩着路兩旁的雜草進了屋子。
李殊喬和沈洪并排躺在榻上,都是昏迷不醒的樣子。李殊慈是個有仇必要的主,何況,這些人和她有着血海深仇,她絕不會手軟!
賀全問:“姑娘你讓我帶把生鏽的鈍刀子,不會是要把這兩人給……”
賀全說着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青鴿吓得一縮脖子。
李殊慈瞪了賀全一眼,“動作快些,把這裏面做成掙紮過的樣子。”
賀全一臉了然的蹭了蹭鼻子,原來是要做成那啥未遂的現場。
青鴿和賀全把屋子裏該翻倒的翻到,翻不倒的撞得歪歪斜斜,還拖着沈洪的手爪子到處按了幾個手掌印。
李殊慈笑眯眯的點點頭,這賀全做事倒真沒的說。
“把這小子……”李殊慈指了指沈洪下面,淡淡道:“讓他斷子絕孫。”
賀全頭上的冷汗頓時下來了,怪不得讓他帶把刀子來,可爲什麽要帶把鈍刀子?磕磕巴巴道:“姑……姑娘,這個……”
這回青鴿倒是緩過了勁,急道:“姑娘既然吩咐了,你……你就快動手吧。他也是罪有應得!再拖下去,她們就要醒了!”
李殊慈和青鴿背過身去,賀全嘟囔着:最毒婦人心!其實他不是怕,人都殺過,還怕這個?隻不過這種事想想就怪惡心的……賀全将沈洪的褲子褪到膝下,一刀子下去,居然還連着肉,又一刀子下去,已經血肉模糊,賀全差點吐出來。咕哝道:“到底爲嘛要把鈍刀子?”
李殊慈好脾氣的答道:“哪個閨秀出門還帶着把雪亮的刀子?這樣别人才會以爲這刀子是在這屋子裏摸出來的。好了!把刀塞到李殊喬手裏。我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