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
太子又道:“看來接下來履任山東巡按一職時,本縣還是應該降低一下仁心,以免将來百事不成,反惹衆人怨恨。”
張蘊生微微一笑,且奉承太子道:“值此昌明隆盛之朝,以東翁這樣的清正明斷之官,不愁不能爲公卿。”
而接下來。
因爲戴一清和太子都得到了升遷,所以,查緝礦賊的事依舊在被天下各級官僚們認真執行着。
同時,也還是有正直的官員在竭力揭發和阻止一些官僚過度執行查緝礦賊之旨的行爲。
這樣一來,使得查緝礦賊的事既得到了徹底的執行,也沒有因爲過度執行而适得其反,造成大的動亂。
當然。
正因爲查緝礦賊的事得到了徹底的執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已經算是在過度執行。
所以,很多鄉宦豪右都因此被以流放罪犯的方式,遷移到了海外。
每天運這些被流放者的車船可謂是絡繹不絕。
這些人因而一路哭着與一些遠親近友告别。
不少人更是在離開時,對祖墳還有家族祠堂,乃至家鄉具有代表性的物事是拜了又拜,如什麽大槐樹、大柳樹、大榕樹,乃至江河湖泊,仿佛對自己家鄉的一切都戀戀不舍,哪怕是一抔土。
“孫兒啊,你将來若有機會回來,要記住,到了這棵大桑樹後面的山坳,你就算回了家。”
“到時候,你要記得帶着你大父我的骨灰回來,把你大父我葬在這大桑樹附近,不要把我葬在異國他鄉。”
去山東上任的太子在路過歙縣時,就聽見一老人正牽着自己的孫子在一棵大桑樹下囑咐着一些關于自己身後事的話,而他也因此多看了整個官道上綿延了數十裏遠的遷徙隊伍幾眼。
太子對此沒再說什麽。
因爲,他已經開始讓自己降低對民衆的同情心,而試着不完全按照書上的知識和普世的價值觀去看待這些現象,且用統治者該有的硬心腸姿态,去坐視這些士民百姓在官兵催促下,落淚離開自己的家鄉。
由于許多士民百姓被流放,所以衛王就藩的本州常陸府一帶,也一下子湧入了大量漢人士民。
總督邢玠爲此開始以“凡常陸各縣人無主荒田,及原倭人貴族、大名、武士等田,皆當盡行分給西來國朝諸民”之令,讓駐本州官軍開始圈地,且還圈選倭女年輕未婚者,備選與西來國朝諸民鳏者爲妻。
除此之外。
邢玠還鼓勵遷來的漢人們開礦,甚至,他這個總督官府已提前根據聖旨給與的便宜權力,而下令設立常陸銀行,且讓常陸銀行出無息貸款給漢人們開礦,甚至還表示将對經營礦場不錯而帶來很多礦稅的商賈給予名位。
總之。
這些漢人在中土開礦是要牽連三族的大罪,但現在一出海到常陸後,他們開礦就成了當旌表三族的大功。
因此,一時間,許多常陸許多的倭人田都被圈占,且陸續分給漢人,許多倭人佃戶也不得不依附漢民爲奴。
而許多礦山也開始被遷來的漢人承包開采,許多被明軍擄掠的倭人也都變成了礦奴。
大明對外擴張,自然會優先照顧自己主體民族的利益,所以讓漢人先得利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随着大量漢人遷來,對常陸國的經濟振興的确是質的提升。
畢竟這是用先進文明代替落後文明的一種擴張,而不是落後文明代替先進文明,不得不先融化完成才能開始提升進步。
除此之外,因爲遷來的漢人不少都是有文化的讀書人,所以,讓當地的文化事業也振興的特别快。
碑帖與石刻字帖以及漢人雕塑開始大量出現。
官府也因爲這些流放來的文人太多,而開始主動出資組織他們編寫各類利于王化推廣的書籍,如記載大明征服常陸這樣武功的文章。
隻一年。
常陸國的糧食産量就得到了極大提升,金銀産量也得到了極大提升。
另外,原以倭文倭風爲主的店鋪寺廟仿佛就在一夜間消失,迅速變成了以漢文漢風爲主的店鋪寺廟,本來在倭國不怎麽出現的道觀,也開始因爲大量漢人的遷入而大量出現。
常陸的迅速富足也讓在這裏就藩的衛王收獲了大量财富。
“陛下!衛王獻黃金三萬兩、白銀五十萬兩爲賀。”
萬曆二十九年的萬壽節這天,提前回到中土,代衛王面聖以敬賀禮的衛王長史姚尚文,特地向朱翊鈞進獻了賀禮。
而在姚尚文在大朝會上奏禀所獻賀禮規格時,則讓一幹因留在南都而親自來北都進賀的藩王宗親倍感驚訝。
他們沒想到衛王能舍得拿出這麽多賀禮來。
須知,雖然眼下黃金白銀大量流入大明,但一次性拿出黃金三萬兩、白銀五十萬兩對于大明的權貴官僚們而言,依舊算是一筆巨款,畢竟眼下一畝田也才十來兩銀元。
而藩王宗親們自然也知道,姚尚文進京可能不隻是帶賀禮給皇帝慶壽,背地裏肯定也是要給太後、皇後、太子帶禮物的,這些禮物肯定也不會比皇帝少太多。
所以,以此推之,他們不得不相信衛王長史姚尚文肯定帶了不少金銀财寶進京。
“這個衛王就藩海外後怎麽這麽闊綽了?”
東安王朱英燧在散朝後就因此對益王朱翊鈏說起了此事。
益王朱翊鈏也一臉好奇與不可思議道:“誰知道呢!别說現在,就是當年我們益王府還在江西就藩,有王莊和大量走私産業的時候,也舍不得拿出這麽多金銀出來做賀禮。”
“會不會是陛下爲引誘天下宗藩願意去海外,故意把内帑裏的錢暫時借給衛王,讓他派長史回來露一露财,好讓我們上當?”
朱英燧這時不由得問道。
朱翊鈏搖頭道:“陛下就算是有這心思,也不會拿出這麽多金銀來,畢竟這不是小數目,光是運這筆金銀來回折騰都要耗費不少金銀。”
“這麽說,他衛王八成是真的在外面賺大發了?”
朱英燧不由得問了一句,心裏妒火頓生。
朱翊鈏點了點頭:“可能是常陸國這個地方不錯,陛下有意借他衛王願意第一個去海外就藩的機會做個樣子給我們看,所以把海外最好的地方給了他就藩。”
“娘的!”
“早知道我該第一個站出來的。”
朱英燧後悔不已地說了起來。
朱翊鈏道:“我說的隻是猜測,具體常陸國是什麽情況,我們不妨以探問衛王情況爲由宴請一下這姚長史和他同行的藩官,順便打聽一下,常陸國周圍有沒有不錯的地方,隻要不比荊州、大同、南陽這些地方差,就值得我們冒險去海外爲國守疆。”
“此言有理,不如我們就設宴請他姚長史一回,以向他慰問衛王和請他替我們向衛王問好替我們帶些禮物給衛王的名義?”
朱英燧對此很是贊同,忙提議起來。
“很是!”
“還應該派人打探一下他姚長史進京做了那些事,如果他派人還在大量采購平民所需之物,則說明當地是真的富庶,那就更值得我們去了。”
其餘宗藩也都跟着附和起來,也提出了别的意見,但明顯都是對衛王海外就藩的事充滿了好奇心。
于是。
沒多久,以益王朱翊鈏爲首的一幹在京宗藩就真的派人來請姚尚文一幹人到益王府赴宴。
姚尚文自然不敢推卻,倒也真的帶着幾個衛王府随從到了京師的益王府上。
“你說的是真的?”
“衛王現在真有七萬頃良田?”
而在宴會上,益王朱翊鈏等一幹旁敲側擊地詢問起姚長史關于衛王就藩的情況時,就因此知道了衛王有七萬頃良田的事。
姚尚文道:“不敢隐瞞諸位貴胄,的确有這麽多,除了禦賜的,常陸一帶可以買到的無主荒田也很多,所以就買了許多,而這些良田還大多畝産有兩石五鬥,最差也有個一石半!”
“正因爲此,每年産糧自是不少,所以也請諸貴胄放心,能幫我們殿下采購一些商貨回常陸國販賣爲好,畢竟諸貴胄留在中土,想必廣有店鋪與采辦之人,當比我們自己直接采辦許多商貨要更便利,價錢的事,好說。”
姚尚文說着就笑眯眯地拱手道:“藩臣在這裏先謝過諸貴胄了。”
“你們殿下讓你準備采購些什麽商貨?”
益王朱翊鈏這時問了一句。
姚尚文回道:“自然是些棉布、絲綢、陶瓷、紙筆、茶葉、自鳴鍾、藥材這些百姓需要的東西。”
接着,姚尚文又笑着說:“我們準備了一百萬兩銀元劵訂購這些貨,不知道諸位貴胄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一百萬兩?”
東安王朱英燧這時都直接站起身來,一臉愕然。
益王朱翊鈏則沉默了許久,沒有說什麽。
大明已經開始實行銀元劵這種紙币與銀元并行的貨币制度。
大宗貨物交易,尤其是涉及出海的貿易,已經基本上用銀元劵爲主。
畢竟這樣便于交易,而加上能做大宗交易的,都是朝廷官商或者本身就是非富即貴的人,不怕被賴賬,也就使得銀元劵已經成爲新的大明紙币。
“這衛王出海就藩明顯是真的出去對了!”
朱英燧等宗藩沒有直接答應姚尚文,隻是表示會考慮,但在宴會結束後,朱英燧就迫不及待的與其他宗藩說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