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也持此議?”
朱翊鈞聽後就看向了李成梁、蕭大亨等樞密院堂官。
李成梁這時回道:“啓奏陛下,爲民而滅倭寇,乃正義之舉,何況,倭寇本就不知禮,即便爲正禮綱,也當滅之,以震群夷,故臣贊同滅倭!”
“臣亦贊同,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蒸汽機出現,說明滅倭已是天意,想必聖意已同有此意。”
蕭大亨跟着回道。
“臣亦贊同。”
“臣贊同。”
……
一時,樞密院的副使與部院尚書都禦史都跟着贊同,戚繼光也跟着道:“陛下,内閣諸閣臣也贊同。”
朱翊鈞聽後道:“既然時機已成,那就訂立滅倭之計劃,以利國民,德川氏既已自立幕府,就直接下旨征讨,不必再等其回文!”
“遵旨!”
如此一來。
大明正式确定了要滅亡倭果。
不過,滅倭隻是一個目标,而要完成這個目标,還得有很多步驟。
這些步驟涉及到物資準備、兵員調動、情報收集等等。
而無論如何,一旦大明真決定滅倭,就意味着即将開動戰争機器,也就意味着要産生很大的人力和物力需求。
這樣一來,一旦蒸汽機開始大規模應用,那大量失業的人口就會被朝廷安排去爲戰争服務。
不過,這些事都是由内閣和樞密院等官衙來做。
朱翊鈞倒是不必親自參與,他隻是每天聽取決議進而拍闆決定而已。
而在滅倭的事定下來不久,朱翊鈞倒也收到了來自德川家康的章奏與德川家康通過錦衣衛上的密奏。
德川家康明發上來的章奏是不願意自去幕府,且列舉了各種不能自去幕府将軍一位的理由。
德川家康托錦衣衛上的密奏則是把自己不願意自去幕府将軍位置的責任,推給了自己底下擁護自己的那些大名。
“不管這個德川家康是真心還是假意,他明面上既然不肯自去幕府将軍之官,那正好了朕滅倭的理由。”
朱翊鈞因此說了起來,且對戚繼光吩咐道:“讓他們拟征讨倭國诏書,頒于天下。”
戚繼光拱手稱是。
時下已是萬曆二十一年,芙蓉花開滿園的時節。
朱翊鈞在與戚繼光說完話後就看向了窗外,而這時,窗外的芙蓉花已開的正好。
而就在這芙蓉開的時候,大明再次征倭的诏書也正式下達了下來。
很快,消息就不胫而走,而爲天下人知曉。
“朝廷要再次征倭了,果然陛下會這麽做!”
“隻怕從重設将作寺開始,陛下就爲了今日能夠利用蒸汽機這樣的奇技淫巧,來實現自己開疆拓土的抱負。”
羅萬化也在得知此消息後,對随自己一起南下回鄉的于慎行說了起來。
于慎行微微一笑,說道:“這都與我們無關了。”
羅萬化則在這時說道:“還是有關系,我們能夠還鄉,是皇恩浩蕩,如今雖不用參與大政,但也該順着聖意,做些利國利民的事,哪怕是也跟着重這些奇技淫巧之水呢,也當順聖意而爲,聊表忠心。”
“公打算如何做?”
于慎行問道。
羅萬化道:“鄙人打算說服族人,以宗族的名義,向大明銀行借貸一筆銀款,向朝廷買蒸汽紡車回鄉紡紗。”
“本來蒸汽紡車一旦推廣就會官奪民利,公怎麽也跟着奪民之利?”
于慎行猛地擡頭看向羅萬化回道。
羅萬化回道:“公此言差矣!現在我們已經告老,也是民了!這時,我們買蒸汽紡車,正是避免民利将來盡被官商奪走,而使天下商業不全是官僚控制之商業。”
“不妥!”
“貴府豈能跟朝廷比,朝廷有熟稔蒸汽機的人才,公隻買了機器回去,也是不中用,不過徒費耗材而已。”
“再說,公這樣做,明顯也是在助着這天下有更多失業破産之人!”
于慎行說道。
羅萬化道:“不會可以學,正好族中不少族人不喜讀書,也就變得遊手好閑,到時候讓他們來學習此道,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至于助着這天下增加不少失業破産之人,朝廷早已有應對之策,陛下也願意讓更多人投身于開疆辟土之事,所以,也算不上是什麽罪孽,反而是在順聖意而爲,是忠心之舉。”
于慎行聽後喟然一歎,接着就對羅萬化說道:“身爲儒門之人,怎能行如此奸商之事,而不惜配合朝廷讓更多小民去送死,公若執意如此,以後我們以後就别再來往了!”
于慎行說着就對羅萬化拱手道:“告辭!”
接着,于慎行就離開了羅萬化這裏。
“公何必如此執拗,我不過是順聖意而爲。”
羅萬化見此不由得喊了一聲。
于慎行沒有搭理羅萬化,隻揚長而去,回了自己山東老家。
而羅萬化也繼續乘舟南下,在蘇州見了申時行,向申時行表達了自己的想法,申時行倒是對他予以支持。
于是,羅萬化在回到自己家鄉浙江會稽後,倒也真的召集族人開了會,而決定貸款向朝廷購買蒸汽機,還準備派子弟進京考将作寺下面的大明工業學堂,使家裏的紡紗作坊轉型。
不過,買蒸汽機讓自己的産業進行轉型還是需要魄力的,不是所有家族都敢這樣做。
所以,像羅萬化這樣做的人并不多。
朱翊鈞在通過錦衣衛知道羅萬化這樣做後,也沒有阻攔,他是鼓勵這些士紳在工商方面積極進取的,隻要合法,他不介意這些這些士紳靠工商做大。
在朱翊鈞看來,這樣也利于讓官商感受到一些競争壓力,而避免官商過度壟斷一個行業,造成管理官商的官僚不再認真做事。
萬曆二十二年春。
随着大明中央商行名下的一紗廠正式開始用蒸汽機紡紗,也就使得棉紗的價格,連帶着棉布的價格,的确在不知不覺間持續下跌。
一開始。
關注該行業的商民還以爲這隻是一次尋常的價格波動,也就沒引起警覺。
即便蒸汽紡車被發明出來的消息已經在四處傳播,也開始有人在民間提出反對蒸汽紡車出現的聲音。
但許多人對技術革命帶來的變化,還是沒有那麽大的警覺感,依舊受慣性的支配,或者不願意去多想,也就使得關注行業的很多商民到現在也還沒有太覺得這種現象不正常,而隻跟着降價打價格戰。
不過,随着官造棉紗與棉布繼續下跌一個月後,才讓很多人感到不對勁。
許多棉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利潤在大幅度縮水,甚至有虧損的趨勢。
如此一來,更多的人開始對朝廷不滿,而開始知道朝廷是在與民奪利,且更加反感蒸汽機的出現,連帶着還恨上了發明蒸汽機的人。
“這戚氏父子就是禍國殃民的兩大奸大惡之徒,用奇技淫巧來窮民之财!”
士子馬振就在這時于自家紗坊内,對一幹屬于自己馬家的紗工批判起了戚繼光和戚昌國,然後才哭訴道:
“正因爲這兩人,現在我們馬家的棉紗才賣不出去,我們才不得不辭退你們,你們若不願意失去這份工作,就該上密告,告這倆人!”
至于馬振爲何不直接批評朝廷或者批評朱翊鈞,而隻罵戚繼光和戚昌國,自然是礙于禮法與國法,不敢直斥君父之過,也不敢直接否定朝廷。
“這戚家造出來的蒸汽機害得我們沒有了收入,我們是得去找戚家算賬,不準他們再用蒸汽紡車!”
這時,馬家一叫尤賓的工頭跟着呼喊起來。
“沒錯,去找他們算賬!”
許多工人跟着呼應起來。
而不隻馬家的一處紗坊揚言要去找戚家算賬,全國許多地方都出現了許多商民聚集在一起,向官衙與使用蒸汽機的官商與民商示威的行爲,甚至有直接打砸搶燒的。
羅萬化雖然任過吏部尚書,但他現在也隻能眼睜睜看着一幹會稽悍民沖進了自己家的紗坊,對自己家族貸款買來的蒸汽紡車用斧頭砍用秤砣砸,急得他在外面拿拐杖敲地面:“住手!你們都住手!有不滿怎麽不去找官府,不向朝廷陳告,幹嘛來打砸我家的作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