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材一怔,隻得拱手回道:“下僚不敢。”
蘇耀依舊一本正經地提醒蕭大材道:“本官隻聽陛下的,聽陛下的總是沒錯的,所以府尹要是想當好官,最好也記住這一點,别擅自爲之。”
“是!”
于是,因爲蘇耀堅持無聖谕不做決定,也就帶着黃飛等官兵幹脆撤了回去。
這些蘇州士民也就有人鼓動士民們做起了更加大膽的事,幹脆真的打砸搶燒起來。
好在李贽這時已經下令出動自己巡撫标營的官兵來制止,且利用自己的眼線抓了一些人,甚至不得不直接處死了個别暴徒,才制止出了這些人繼續胡來,進而避免了更烈性的事件發生。
但也因爲官府開始出面維持秩序,而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趁機煽風點火,雖然沒人敢幹打砸搶燒的事,可罷工罷市的人卻更多了。
到了晚上,甚至有膽子大的,偷偷丢火把在蘇州各官衙,企圖燒了官衙。
一時間,官員人人自危。
蘇耀因而不由得因此一邊看着兵丁救火一邊對李贽埋怨說:
“撫院不是說先看看情況,待上面聖意下來後再做決斷嗎?結果卻先下了令維持秩序,殺了人,反讓這些士民更加激動,如今連常州、松江這些地方都開始有人罷工罷市了!”
“我早就說過,沒有人比陛下更英明,很多事與其自己擅自決斷,不如隻按聖意來。”
“但撫院偏偏要擅作主張!”
蘇耀這麽說後,李贽隻道:“我不下令能行嗎,再不下令,就是暴動了!”
“到時候,會有更多的無辜之人慘死!而且很明顯,有人在煽風點火,就等着我們不管,讓蘇州更加混亂,這樣他們就好逼着朝廷同意他們血腥鎮壓士民,掩蓋他們侵吞所有認購劵的真相!”
“這個我清楚!”
“但公制止了他們,也沒讓情況好到哪裏去,反而人家更有理由煽動士民罷市罷工了,今年的考成,肯定會很難看,沒準仕途都得因此結束!”
蘇耀沒好氣地說道。
李贽反而在這時候安慰道:“别那麽氣,你不是一直說聖意即天意嗎,要相信陛下!”
“陛下肯定是洞若觀火,明裏暗裏不知道有他的多少眼睛,他現在沒讓聖意下來,隻怕是在看我們這些官僚的反應,看百姓們的反應,惠民這麽多年,總得看看民智提升到了何種地步吧,什麽都靠他,那陛下千秋萬代之後呢?我們這些新禮維護者能維護好新禮嗎?!”
“人要想大問題!别隻盯着自己的前途!”
“我當然相信!但你不等聖意就擅行權,符合聖意嗎?”
蘇耀回道。
李贽白了他一眼,批評道:“大明隻要還有你這樣的官,還有伱這樣的民,這種被煽風點火後就鬧起來的事估計即便現在沒有了,将來還是會有!”
“陛下給我們的便宜行事之權,不就是聖意體現嗎?!”
蘇耀沒再說話。
“無論是李卓吾鐵腕維持秩序,還是蘇文觀故作泥塑待聖意,都沒有用!”
“他們維持秩序,我們就鼓動說官府強行壓迫我們;而他們放任不管隻待聖意,我們就趁機燒殺搶掠,讓朝廷與想苟安的士民知道官府有多無能,而從此更加輕視官府。”
“無論怎樣看,都是我們赢!”
蕭大茂這裏在張鲸和楊應魁等聞蘇州民亂而來蘇州詢問情況時,就笑着對他們說了起來。
楊應魁聽後點頭,笑道:“貴賤有道,近水樓台先得月,是亘古未變的理,哪能是人力能改之的,真若聖意即天意,也當循其道!直接鎮壓才是唯一辦法,而如此,就不會有今日這般混亂局面。”
“如公這話,朝廷想靠這些士民讓官民同錫國恩,本就不合情理,不合天道!”
“匹夫嘛,衣食無憂就當知足,而感盛世皇恩隆重了,而當潛心讀書以求進步才是,何必想走捷徑,非要未官先富,如果未官先富,則十年寒窗何用?”
蕭大茂跟着說道。
“撫院,巡按無能,真把刁民當成名窯瓷器,不敢随便用兵,也就隻能靠你們逼逼他們了,更重要的是逼一下他們背後的人!”
張鲸這時跟着說了一句。
蕭大茂道:“這是自然。”
楊應魁這時則看向張鲸:“公公久在禦前,公覺得天子會從天下官紳之意嗎?”
張鲸道:“當今天子并非不信任百官,隻要百官言之有理。”
“那就不用擔心了。”
楊應魁因而笑着說了一句。
蕭大茂則道:“我已讓他們繼續煽動,争取讓鬧事的延伸的鎮江、揚州這些地方,最好斷了今年的漕運!”
而彼時。
在一文廟内,有一叫時乾育的士子就在煽動一些年輕士人說:“我們應該北上,讓纖夫漕工也跟着罷工!”
“不妥!”
“我們的目的并非是把天下搞亂,而奉國家準民督官之制,要求老父母按照新禮展示自己沒有偏私廢公之舉才是我們的目标。”
“我們不能混淆了目的,要有自己的是非判斷,好歹都是取得功名的人,也是習讀張太師今學多年的人,怎麽能爲了認購劵的事,把天下安危也不顧呢?”
這時,一叫溫望齡的士子提出了自己不同的意見。
時乾育兩眼如刀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我沒有将天下放在眼裏?”
另一士子袁景龍這時則道:“是的,時朋友,你剛才所言的确失于理智,我們罷課歸罷課,反奸臣歸反奸臣,沒道理把漕運給斷了!”
“沒必要鼓動不知情的纖夫漕工,他們與這蘇州的認購劵又沒有關系!”
時乾育一時有些尴尬,隻得起身,故作氣惱道:“行,我的提議不對,那你們繼續罷課,我不玩了!”
說着,時乾育就轉身而走,等着人來勸他。
“不必去勸!”
“我們要有自己的思考,沒人是誰的主子,也沒有必要遷就一個人的主張!”
這時,溫望齡說了一句,于是其他人也就沒有來勸。
時乾育因此心裏慌張起來,正不知該如何才能繼續拱火,卻有兩士子起身朝他走了來,便心下暗喜,喊道:“我說了我不參與了,就此别過,何必來勸!”
時乾育說後就走出了廟門外,但他一出來,這兩士子就把住了他的肩膀:“你不能走!跟我們去見公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