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弘濟這時先一臉愕然地走了過來,看向顧憲成:“怎麽會這樣?!”
“此謀本就是驟然謀劃,故難以做到周密。”
顧允成這時替馬文卿回答了一句。
顧憲成這時沉着臉看向了湖面,過了一會兒後,就問馬文卿:“令翁是不是有話帶來?”
馬文卿點首:“家翁認爲當疏救趙夢白!趙夢白現在被關在诏獄裏,會令諸君子不安,利于奸邪之人做文章。”
“妙計!”
顧憲成突然大贊一聲。
吳弘濟跟着附和說:“是啊!他趙夢白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被關在诏獄裏,隻要他出來,就依舊能有辦法讓他也喝上一口茶,讓他從此不醒人事。”
顧憲成聽吳弘濟這麽說,也就轉身向吳弘濟拱手:“那就勞公進京後疏救夢白。”
“自是第一要事,不然何以見天下人?”
吳弘濟也拱手回了一句。
诏獄。
幽深的牢房裏,别人都在講論時事學問,隻趙南星依舊在發呆。
張敬修見此便主動來問他:“公真的不打算說什麽?”
趙南星突然開口道:“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我認真想了想還是覺得會是申吳縣他們所爲。”
張敬修嗤然一笑:“元輔殺他們還需要用這種陰謀手段?”
“肯定是他,你要相信我!”
“因爲越是不可能的人,就越有可能,申吳縣早忌恨朝中正人君子久矣!”
“這次他自然得抓住這個機會,這樣他既除掉了朝中與他作對的君子,也不會讓陛下疑心他身上,他在欺淩聖意!”
趙南星突然很是亢奮地對張敬修說道。
張敬修笑了笑:“我倒是沒想到,公到現在都還在袒護自己同黨,哪怕他們已經想殺你。”
趙南星直接起身攤手,故作驚愕地問着張敬修:“我豈有同黨?!”
“缇帥不知道,君子有朋但無黨嗎?”
趙南星接着繼續笑問道。
張敬修則直接問道:“公信不信你隻要出這诏獄,就會有人立刻讓公也暴斃?”
“信!”
趙南星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且補充道:
“但我出去後若暴斃,那也肯定是申吳縣等奸黨幹的。”
張敬修咬了咬牙,最終沒有說什麽,隻轉身而走。
而趙南星則冷冷一笑,瞅了張敬修一眼。
……
“這是死都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既如此,就繼續關着,讓诏獄裏關着的人與他多多交流。”
朱翊鈞在得知趙南星的态度後,就對張敬修這麽吩咐了幾句,然後看向申時行和戚繼光說:
“趙南星一直關在诏獄裏,那些對他不放心的群小肯定要疏救他,到時候皆不報,還是那句話,釜底抽薪,從問題根源下手!”
“他們既然隻講立場不講是非,那我們就把跟他們持不同立場的人發展得越來越多。”
說着,朱翊鈞就又道:“朱華奎與參與謀逆的僞官宗室,二位認爲當如何處置?”
“啓禀陛下,昔日有楚宗儀賓汪若泉奏稱朱華奎實爲外姓妾室所生,冒充爲先楚王之子。”
“如今朱華奎如此不忠,想必有可能真不是宗室血脈,不然不至于如此泯滅親誼,隻怕真是王弼和等有益尋一外姓之子冒宗室,而如今謀逆之事做準備。”
“若經查明,楚王謀逆根源是由奸人讓外姓子冒充楚王宗室而欲反,則就能直指根源,使天下人更加明白,楚王謀逆非是朝廷不和睦宗室也非宗室昏聩,而是有奸人挑唆。”
“有何旦有藩王謀亂,亦可因此先斷其非朕宗親,有奸人挑唆!自可以此爲例,查緝幕後之人。”
“至于朱華奎本人,自然是當斬,與其一同謀逆的宗室、儀賓和僞官皆當斬,籍沒逆産,而未一同謀逆的宗室、儀賓皆隻治其知情不報之罪,皆貶爲庶民。”
“另外,楚王莊田當分于未跟着謀逆的楚王府遠支宗室、儀賓與莊佃,這些人皆已被貶爲庶民,自當種田繳稅,也當準其科舉謀他業。”
申時行這時言道。
戚繼光跟着道:“臣附議。”
朱翊鈞也道:“再加一條,原楚王府改爲楚學,令荊王代朕從楚王府宗室中一博學德高之宗室子該學教授,每年楚王原莊田所得稅收中拿出兩成作爲該學花費,以使被貶爲庶民的楚王宗室與儀賓能夠讀書明忠奸是非,且能有将來報效朝廷之資。”
“遵旨!”
接下來,朱華奎和朱蘊钤、王弼和等也就在這之後被押到了刑場,枭首于市。
而在朱華奎等謀亂者被處決後不久,吳弘濟就到了京師,且上了一道奏疏彈劾張敬修擅逮趙南星,是在故意構陷趙南星,甚至是在賊喊捉賊。
朱翊鈞對此不報。
接着,給事中方汝梅亦上本爲趙南星辯,言錦衣衛不該擅逮郎官,安希範等雖系毒殺,恐爲其政敵所害,與趙南星毫無關系,錦衣衛這是受申時行指使故意栽贓陷害趙南星。
朱翊鈞對此依舊不報。
錢一本對此很是看不下去,也上本說:“趙南星久困诏獄,即便真系毒殺同僚主謀,也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何故現在還關在诏獄裏,而陛下對于朝臣所奏也更是動辄留中不報,如此行爲,非勤政之舉。”
朱翊鈞對錢一本的章奏也依舊是已讀不回,隻在西苑召見了申時行吩咐說:“這段時間白話文推廣的如何,知道楚王謀亂真相的市井百姓是什麽反應?”
申時行回答說:“臣着布衣察訪過,市井百姓在通過白話文報知道楚王謀亂之事的前因後果後,立場果然與安希範等不同,且在知道安希範、嶽元聲被毒殺後也都大多認爲是他們同黨的人在滅口,且都在說這些人心腸歹毒,想讓他們獨自承擔天下賦稅丁銀,還想讓他們像以前一樣不能罷工跟畜生一樣,被雇主打死都不能讓雇主償命。”
“朕就說,不隻他們有立場!”
“把吳弘濟和方汝梅、王家屏的事也告知于民,既然有人喜歡争論趙南星該不該入獄一事,那就讓更多人參與讨論,公論公論,那就要有個公論的樣子。”
“免得朕直接下旨處置公論,反讓卿擔罵名,說卿在壓制公論。”
朱翊鈞說道。
申時行拱手稱是。
于是乎,沒幾日後,吳弘濟因爲朱翊鈞對他的章奏不報,就再次會極門走來,準備再次上本,且這次爲讓朱翊鈞不再留中,還故意在章奏中直接批評朱翊鈞隻知道在後宮沉湎酒色、荒廢政務,讓權臣胡來,而以此希望激怒朱翊鈞,使其不得不放趙南星。
但是,吳弘濟剛乘轎出來,就被一群士民攔住了去路。
“轎中可是小人吳春陽?”
“說話!伱是也不是?!”
“别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們這些人一個勁的讓皇上鬧心是什麽心思,無非跟這《啓民報》上寫的意思一樣,你們現在這樣鬧,就是不想讓我們百姓活的像個人!還想讓我們像以前一樣,跟畜生似的活着!”
……
一時,攔住他的士民百姓皆對他叱喝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