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吳嶽秀手指顫抖地指着李化龍,咬牙切齒起來。
他是真沒想到李化龍會擺他一道。
不過,吳嶽秀還沒來得及多說些什麽,就被錦衣衛逮拿了起來,且直接裝入了囚車裏。
吳嶽秀接下來便真的與楚王朱華奎、王弼和等僞官一起被押解進京。
而他自己也沒想到上一刻還是立下平叛大功的功臣,下一秒就成了窩藏逆犯的罪臣。
李化龍反倒因爲平叛查奸有功連升兩級,直接成爲湖廣右布政使且暫署巡撫事。
他因此倒成了整個楚王之亂的事件中最大的赢家。
安希範等吳嶽秀同黨因而恨李化龍入骨,而在筆記裏陰構李化龍通過謀害友人獲得升官機會。
但安希範等也隻能在筆記裏陰構,不敢明着這樣說。
因爲沒有實際證據。
反倒是吳嶽秀窩藏逆犯、侵吞逆産的事有實證。
首先。
吳嶽秀的家奴潘貴的确被劉學曾的人抓到有在轉運大量金銀離開湖廣,其次王弼和也的确招供出了吳嶽秀曾簽字收他賄賂的禮單。
盡管吳嶽秀可以否認他沒有和王弼和起兵的心思,且可以拿自己敢身先士卒平叛而立功的事佐證自己沒有想謀亂,但他受賄貪财的事已是鐵定的事。
故吳嶽秀在被押解進京,其罪證由三法司題本禀于皇帝知道後,朱翊鈞也就因證據确鑿下旨追回其贓款,且以其膽大欺君爲由定其斬立決,但考慮其平叛功,改爲賜毒酒一杯,不株連宗族。
因爲吳嶽秀私吞逆産、受逆臣賄賂的事證據确鑿,所以,之前爲他說話的文官們,接下來全部都選擇了噤聲。
但有人可沒打算因爲他們噤聲而放過他們。
刑科給事中劉道隆就直接上疏參劾安希範、嶽元聲等不厘清是非,就爲貪官逆臣吳嶽秀求情,明顯是朋黨亂政,而請皇帝誅連他們,以清逆黨。
緊接着。
給事中楊廷相也跟着上疏說有吳嶽秀實爲王弼和幕後主謀,是吳嶽秀指使王弼和離間宗室,勸楚王謀反,而吳嶽秀才是真正的逆臣,安希範等則與吳嶽秀同爲逆黨,這些人都是想謀逆,不忠不孝,當盡皆滅九族,以正朝綱。
随後,禮部員外郎馬允登也跟着上疏,還來了一招指東打西,明着彈劾錦衣衛明知有逆黨安希範等還在朝堂,而不請旨抓捕,而請天子治張敬修罪,實則要天子将安希範等當逆臣處置。
“那就先将這些人下诏獄!”
“事涉謀逆大案,不能不謹慎。”
朱翊鈞對此做了批示。
安希範、顧允成等聞後很是驚慌。
“怎麽辦,我們成逆臣了。”
安希範不由得問着嶽元聲。
嶽元聲道:“我們哪裏知道他吳道和真的貪賄了!”
“我去找張敬修,請他幫着求情。”
“他一向對君子還是頗爲禮重的。”
趙南星這時言道。
而沒多久,趙南星就真的先來攔住了張敬修:“缇帥真欲要将我素先生等以逆黨對待?”
“但他們的确是爲吳嶽秀求情了。”
張敬修回道。
趙南星則急聲道:“但現在連吳嶽秀是不是逆黨都未定,缇帥一向爲人正派,乃真君子也,怎能也信奸人之言,認爲我素先生等是逆臣,而不爲保朝中正臣向陛下求情?”
張敬修說:“承蒙公視吾爲君子,然吾既爲君子自當恪守本分,怎能越權?”
“吾爲錦衣近臣,若這時爲外朝之臣進言,幹涉刑獄,有僭越結黨之嫌;所以,這時吾不能抗命的!”
“不過,也請公放心,現在他們隻是被下诏獄,有爲逆黨的嫌疑,但并不是說真的認定了他們也是逆黨,公既然認爲吾爲君子,就應該相信吾不會冤屈君子的。”
趙南星聽後啞口無言,隻跟着張敬修往安希範等人所聚之地走來。
但張敬修一來,就看見圍坐在一茶桌四周的安希範、嶽元聲等皆倒在桌上,睜着眼,瞳孔皆已散大,面容十分痛苦。
張敬修和趙南星面面相觑。
“這是怎麽回事?”
張敬修忙問了趙南星一句。
趙南星道:“我不知。”
彼時,張懋修已試了幾個人的鼻息,而走來對張敬修說:“皆斷了氣,估摸着是茶水有毒,他們嘴裏還有茶湯。”
張敬修聽後立即吩咐道:“把這裏的人全部控制起來!”
張敬修說着就指着趙南星:“包括他!沒準下毒的是他趙夢白!”
趙南星便被錦衣衛帶了下去,而整個人依舊處于滿臉愕然狀态,什麽也沒說。
朱翊鈞不久後就從張敬修這裏知道了這一情況,而頓時起身将手裏的章奏當即摔在地上:
“當真是夠狠!”
“朕都還沒說要将他們當逆黨處死,他們背後的同黨就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要滅口,他們就這麽不相信自己同黨嗎?!”
“與安希範等一起的趙南星倒是幸免,且臣已先把他解拿到了诏獄。”
“不過,下毒的茶童在被我們發現時已經暴斃,這些文官現在聚會都不喜在家裏,總愛換地方,不是去湖水遊船,就是山上獨亭,用的人也經常換,使得錦衣衛線人都很難監視他們,也很難保護他們,所以就給了這些茶童可乘之機。”
張敬修這時繼續說道。
朱翊鈞道:“他有招供出什麽嗎?”
“沒有。”
“他現在什麽話都不肯說。”
張敬修回道。
朱翊鈞聽後便吩咐道:“那就先關着,審他,是否知道此事。”
張敬修拱手稱是。
而朱翊鈞則在接下來雙手叉腰,看向了殿外。
此時殿外烏雲密布,似風雨将至,黑沉沉的天讓人摸不清到底是誰在幕後挑戰他這個天子的規則。
“會不會是養閑在家的顧憲成?”
“這人會不會名爲空談儒生,實則暗操殺伐果斷之心?”
朱翊鈞不禁暗問。
但無論如何,安希範等之前上疏爲吳嶽秀說話的文官突然暴斃,倒的确使得朱翊鈞想多釣他幾個同黨都釣不到。
以至于,現在明面上,似乎吳嶽秀的同黨就隻有趙南星一個了。
朱翊鈞知道這幕後的人爲什麽要滅口,無非是怕自己這個皇帝搞株連搞瓜蔓抄,而索性先滅了這些人的口,這樣自己這個皇帝真想瓜蔓株連都不知道從何開始。
隻是這些人漏殺了趙南星,不得不說,算是一個失誤。
但這些人更不會想到的是,朱翊鈞從來就沒把目光隻盯在朝堂上。
所以,朱翊鈞在對張敬修安排一番後,就對孫新說:“張鲸他們一來新的密奏,就立即報于朕。”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