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曆十四年小暑這一日,正是炎日高照,鳥聲不聞的下午時分,負責招安流寇的欽差總督張嶽就到了鳳翔府。
而張嶽一到鳳翔,鳳翔府的流寇就主動派人來請求被招安。
這一下子,使得鳳翔府的流寇也被順利招安。
張嶽對此在見當地豪紳時,說道:“本堂知道貴鄉爲何如此配合,想必也是體諒本堂的難處的。”
“部堂的難處,我們知道,我們也不敢怨部堂,我們隻恨李鐵嶺!”
鳳翔府的豪紳周祎則在張嶽這麽說後,隻滿眼怨恨地說了這麽一句,且切齒言道:“真希望天能誅此卑鄙之徒!”
“切勿有此念!”
“他是天子愛将,如今出行戴的就是禦賜紫金盔,真要是在哪一地出事,那該地恐難再有皇恩之澤。”
張嶽勸說了一下。
周祎頗爲沮喪地道:“我們明白,如今也隻能認了。”
……
“侯爺的意思,我們明白,我們隻恨張餘姚!”
“如果不是他張餘姚,侯爺也不會這樣做。”
李如松在張嶽前腳離開慶陽府去鳳翔府,他後腳就來了慶陽府,準備帶慶陽府接受招安的流寇去呂坤那裏。
所以,李如松也在慶陽府見了方永吉等慶陽府豪紳方永吉等人。
而方永吉則沒有因爲張嶽把這一切推給李如松就真的埋怨李如松,而是因爲真的李如松是天子寵臣,便在李如松說是張嶽逼他這樣做時,選擇相信了李如松,隻抱怨起張嶽來。
李如松對此道:“你們能明白就好!”
而李如松則在與這些人寒暄後不久,就帶着被招安的流寇離開了這裏。
在李如松離開後,方永吉等慶陽府豪紳才沉下了臉,方永吉本人更是在這時說道:
“真是打碎牙齒往肚裏吞啊!這輩子沒這麽委屈過!”
“可不是?”
“不過,我們比起延安府的還好,至少沒有落得個謀逆處死的下場。”
豪紳馬峰這時跟着附和了一句。
方永吉則問着馬峰:“你們聯絡的那幾股流寇,都滅口了嗎?”
“滅了!”
“你就放心吧。”
“一個沒留,他張餘姚、李鐵嶺是查不出什麽來的。”
這些豪紳都跟着說了起來。
“這就好!”
方永吉說了一句,就沉下了臉。
……
李如松在準備帶着慶陽府被招安的流寇離開時,就在與叫獨尾狼的被招安流寇小頭目知道了一情況:“伱是說你們在來招安時,你們的頭領和軍師都沒見了?”
獨尾狼道:“是的!”
李如松不由得問着查大受:“都是這種情況嗎?”
查大受點頭:“是的,慶陽府的幾股流寇,無論大小,主要頭領都在來接受招安的路上離奇失蹤。”
“這是見不能賺招安銀子就殺人滅口呢。”
李如松聽後呵呵一笑,就道:“不用多管,先帶他們去見呂部堂!”
“是!”
……
陝西米脂,銀川驿。
負責赈災與移民去東瀛分田的總督呂坤此時正披着大氅,身着猩紅官袍,站在驿站的一處涼亭裏,看着一排接着一排的災民,從自己面前路過,去前面登記且領取吃食。
而這時,他突然就對剛剛來到這裏的李如松說道:“不到這裏,還真不知道這裏會旱情這麽嚴重,會有這麽多流民。”
李如松道:“可見寺觀庵院也不全是沒有好處!”
“在清理之前,很多無地百姓也的确靠着他們提供一份生計,或者向他們借貸一些糧食,有的寺觀庵院的确比許多豪紳大戶要講良心一些,首先,借貸要更容易收的利息要低不少,甚至還有免息的;其次,收留人口也不完全擇其能不能幹活,畢竟出家人嘛,也非全是利欲熏心之輩。”
“所以是清理不是消滅嘛!”
呂坤說了一句。
李如松颔首,随即笑道:
“不過,這次讓天下許多士紳豪右可能沒想到的是,朝廷會願意花這麽多的錢糧與精力來赈災!”
“已起事造反的盡量招安不說,沒有起事造反的也會想辦法給銀給田,以期能重立家業。”
“朝廷待庶民仁厚到如此地步,隻怕有些士紳豪右未必樂意,會突然覺得自己維持太平的價值在縮減。”
“他們不樂意也得樂意!”
呂坤笑了笑,就道:“元輔在大明執政學堂組織我和金錢塘(金學曾)等受訓官員,學習張太師所遺治國之學與探讨新禮時,我就意識到,真要讓社稷長治久安,就是得盡可能地将士紳豪右們靠吸食小民才能富貴永享的這種方式,變成隻能積極外拓積極增利的這種方式才行!”
“而如何才能通過外拓增利?”
“就是要用新禮治國!”
“對内行仁政,對外推皇風!對内,得讓民與民之間非因利而交;對外,不能隻是讓四夷賓服,得讓其也能爲天朝增加稅賦。”
李如松點頭。
大明的确已開始借着天災開始轉移人口,且向外轉移人口,而以達到不因天災出現大量人禍的目的。
因爲天災的緣故,再加上天災愛出現的地方又經常會是并不富庶的地方,所以在這個時候,遭受天災的百姓生存線特别脆弱,也不會再有那麽重的故鄉情結,會願意因爲有新田和錢糧可領而遷居他方。
這與風調雨順時期的移民不同。
風調雨順時期,是朝廷官府強制移民,所以基本上百姓會被捆綁雙手,或者要官吏士兵拿鞭子催逼,一路哭一路走。
而現在。
災民百姓們是一個個在官兵組織下,很安靜地跟着官兵們走,也不用被綁雙手,隻是會限制每人的飯食供應,以防拿了大量食物就跑,會定期點名,定期進行培訓和健康檢查與衛生處理,而達到能将這些流民順利遷移走的目的。
“還是朝廷好啊!”
“這旱災一來,财主老爺家隻願意借貸,唯朝廷官府直接給吃糧食,還要去給我們這些沒地的流亡佃戶分田。”
“如此一來,我連我女兒都不用賣了!”
因今年春鳳翔府大饑而流亡到銀川驿的李三樹就在領到自己的糧食和住票後,對自己妻子何氏說了起來。
說後,他還摸了摸自己女兒的小腦袋,把自己女兒小娥頭上的草标拔了去。
小娥撿起了自己的草标,擡頭看着李三樹:“爹,你不賣了我嗎?”
何氏笑道:“你爹不賣你了!”
小娥歡喜地在原地跳躍了起來:“爹爹不賣我了耶!”
李三樹見此也不由得咧嘴笑了。
而彼時。
一正準備過來買人的大戶家奴,見此不由得跺腳歎氣:
“好不容易在驿站遇到個插草标的女孩,又不賣了!”
“這讓我怎麽向老爺交待,如今這朝廷是多不缺錢,象征性的赈濟幾天就行了,怎麽這都赈濟一個月了,還在赈濟!”
“我從河東這麽遠的地方過來買人容易嗎?!”
“要不是現在人難買,誰願意跑這麽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