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認購劵帶來的礦利也不是真的很多,但好在他是正當收入,不是灰色的,所以可以更加放心的用來提高生活質量,乃至作爲一種資産傳于子孫。
故而,石星是真的擔心礦利被全部收歸國有,也就改變了态度,且在趙南星快要揭自己底時惱羞成怒起來。
石星在暴揍趙南星的同時,還鼓動其他文官,說:“是忠臣就一起動手!”
有幾個也買了認購劵的文官有些躍躍欲試,捏起了拳頭。
“石拱辰!”
“真是忠臣就該知道守規矩。”
“趙部郎再怎麽樣,現在他也是朝廷命官!無論如何,也輪不着你來處置!你現在這樣,是在藐視王法!”
申時行大喊一聲,就道:“住手!”
石星倒也住了手,一臉狠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朝廷要治罪,吾甘願受罰,但吾還是有一句話要說,眼裏沒君父的奸臣賊子與我不共戴天!”
趙南星這時已滿臉是血,破皮數處,一時也很是委屈地坐在地上,看着石星,哭着吼問道:
“你還是文臣嗎?!”
“是文臣嗎?!”
“啊!”
趙南星問後就又繼續叱喝着石星。
接着,趙南星又抽泣道:“這麽不講文德,行粗莽武夫之舉。”
“他離間文武,就該打死!”
這時,戶部右侍郎王之垣也不嫌事大,跟着大喊了一聲。
“沒錯!”
緊接着,通政使倪光薦也跟着應和了一聲。
趙南星見此吓得面色一白。
啪!
突然,申時行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喝問道:“打死誰?!文華殿是打人殺人的地方嗎?!伱們成何體統!”
申時行喝問後就忙讓兩内閣中書舍人扶起了趙南星。
王之垣和倪光薦這才偃旗息鼓,石星也沒再發作。
申時行也看向了趙南星:“雖然他石拱辰打人确實不對,但他的話倒是沒錯,公爲何同情周氏父子,還是要說明一下,以免言官誤會,因而上奏劾部郎。”
“我不是同情,隻是覺得用刑太過。”
趙南星回道。
石星爲加強自己爲皇帝鳴不平的人設,再次舉起拳頭:“還太過?”
趙南星忙擺手:“當我沒說。”
申時行瞅了石星一眼,接着就對趙南星道:“你繼續說。”
“我的确欠考慮了,言有所失,他們說的是對的!陛下沒有他們欺君就責其宗族,已經很仁慈了。”
趙南星說後就小心翼翼地瞅了石星等一眼。
對于他而言,現在的朝堂實在是太可怕了。
無恥小人也真的多。
說句公道話都容易被打。
“也罷!”
申時行也沒再糾纏,就看向在場的文官,繼續說道:
“還是回到正事上,如仆剛才所言,我們這些大臣到底要不要請天子節用内帑,而以彰崇儉之德?”
“如果真要這樣做,那以後就不僅僅是進言勸天子節儉,大家也要節儉,首先士林風氣就要正!”
“所以,哪怕是用俸銀獎掖金等正當收入造豪園養千金姬也不應該再有,且也應該算奢靡!”
“一旦被發現,考成時也當列上風氣不正、德行有虧評價,廷推、會推、年例、行取時都得能不升就不升,能不用就不用!”
“另外就是被言官以此彈劾時,也得從嚴處置!”
“畢竟我們不能隻讓君父節儉,自己卻不節儉,如此豈不是讓天下社稷敗壞因我們讀書人而敗?”
“那我們還配爲讀書人嗎?!”
申時行說後就問起文臣們來。
“這個不難,做還是能做到的。”
“讀書人本來該循聖人之教,以天下爲己任!”
海瑞這時說了一句,且道:“所以,讀書人做官也本就該是爲天下蒼生,而不是真爲華宅美姬,君子也本就當崇儉抑奢。”
“鄙人就一直踐行聖人之教,相信諸君子也是如此。”
“鄙人現在除禦賜的外,皆是布衣葛巾着身,粗茶淡飯果腹,而照樣可以活到古稀,也能晚年誕子,雖有妾,也不過是爲子嗣着想,且也沒有用千金養之,但後院并沒有因此不和睦。”
“可見真要天下爲公,是能做到的,且也能延年益壽。”
海瑞說道。
而海瑞這麽說後,一時在場朝臣們皆頗爲語塞。
“晦氣!從來沒發現他海剛峰這麽讨厭!”
“這個海瑞也是個目無君父的!他的意思是要陛下跟他一樣受苦不知體統!”
“真是無恥,沽名釣譽竟到了這種地步!”
……
不過,暗地裏,倒是有文臣忍不住低估了起來,話語裏皆是對海瑞的不滿。
但文臣不滿歸不滿,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畢竟聖人的道理的确不能直接否認。
石星到底是能言善辯的,也就還是他先開了口,讪笑說:
“我們自然是能做到的,相信天下君子皆能做到,吃粗茶淡飯,且讓家人親友吃些苦,受些委屈沒什麽。”
“但是,我們不能讓君父受委屈啊!”
石星說着就激動地喊了這麽一聲。
王之垣也跟着道:“是啊,怎麽能因此讓君父受委屈呢!君父用内帑厚待親友,使其内苑和睦,是利于龍體康健,進而使國長安的!”
于慎行這時同樣附和起來:“天下臣民皆陛下子民,整個天下就像是一個大家族,陛下是公婆,我們這些臣子是媳婦,底下的百姓就是兒女了。”
“我們可以委屈一下兒女,但也不能委屈公婆呀!”
“所以,在艱難的時候,哪怕苦一苦百姓,也不能苦了陛下;當然,爲彰慈愛仁道,能不委屈兒女的時候也不要委屈兒女,最好誰都不委屈!”
“若真要委屈,那就先委屈自己,其次才是兒女,但總之是不能委屈公婆的,否則有悖敦倫之道。”
“内帑就是陛下的月錢,陛下想怎麽花都行,這個時候管陛下的内帑,就是讓陛下受委屈,的确是不合人臣之道!”
“沒錯,做臣子的,應該盡量給君父多增加些内帑以表忠孝之心才是,哪能還管着内帑呢?”
“其實也不隻是君父,君子賢臣們爲國操勞,也當能不委屈就不委屈,用正當收入修個園子作爲将來歸養之所,養些戲班子作娛樂之用,爲的休養生息,而将來更好的報國,也算不上不節儉,考成其實也沒必要太嚴,不應該在正當所得所用之事上過于苛刻,而非優待賢士君子之道。”
很明顯。
沒多少文官支持海瑞這種提倡絕對公有而爲官者甘與皇帝一起成爲天下仆人的主張。
申時行也因此瞅了一眼海瑞。
海瑞則喟然一歎,沒有多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