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這麽問後,陳經邦才回過神來,忙說:“回陛下,臣買了一些,但被家裏短見婦人給折價賣了!”
朱翊鈞聽後隻笑了笑,倒沒再說什麽。
接着,朱翊鈞就又問:“諸卿中,可有沒買認購劵的?”
這時,海瑞出列道:“回陛下,臣沒有!”
朱翊鈞不由得問海瑞:“卿爲何沒買?”
“臣見諸執政爲使天下人放心購買認購劵都買了,想着多臣一個不多,少臣一個也沒事,再加上又不忍與小民争皇恩,也就沒再買。”
海瑞回道。
朱翊鈞再次笑了起來:“論愛民,還是海卿當爲天下第一好官!”
接着,朱翊鈞就道:“但朕豈能讓第一愛民好官不能享受皇恩,傳旨,從内帑撥五百兩銀元額度的認購劵于海卿,另賜‘萬民之福’金匾。”
海瑞忙謝了恩。
因爲這是内帑出,他也沒有必要拒絕。
陳經邦則在這時神色複雜地瞅向了海瑞,心道:“我怎麽沒想到這樣回答?這海瑞果然比自己奸猾!”
一時,陳經邦眸中出現了不可壓抑的妒火。
直到散朝回官邸後,陳經邦還沉着臉,不能釋懷。
雖然陳經邦心情郁悶,還讓自己妻子得了個不惠的名聲,但這次礦業分利因爲過于高調,倒也讓很多人認識到朝廷是真的在認真惠民,都開始有些期盼下次認購劵什麽時候發售。
而且,朱翊鈞還特地授意官報加大對普通士民因得到認購劵而獲厚利的事迹進行報道,以讓更多的士民相信朝廷集資非是爲奪民間之财來揮霍。
鳳陽的陳九竹,就因此被官報瘋狂報道,他如何實現月入一萬兩銀元的。
當然。
這裏面月入一萬兩銀元有文學性誇張手法的成分,畢竟礦利的回報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内這麽大,所謂月入一萬兩不過是把未來幾十年的礦利都往最樂觀的方向估計而已。
但這對于朝廷而言,并不重要,他們隻想能因此吸引天下士民關注礦利,進而知道認購劵是可以持有的暴利就行。
礦利分紅正式兌現,對于緩和内部矛盾的确是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負責改革的皇帝朱翊鈞與執政公卿們,開始能夠緩和主張改制後,自己與親友間産生的矛盾。
“外公老去的事,母後也别太傷心,朕已下旨從内帑撥銀元五千兩銀元賜祭,以全母後孝德,另賜價值兩千兩銀元的認購劵代祭田之賜。”
恰巧在這不久,武清伯李偉突然去世的事就發生後,朱翊鈞就在李後面前說起了自己的安排。
朱翊鈞這麽大方,雖然是,看在李文全爲大明辛苦建了五百六十七座關台,且還在之前鞑虜爲反對新禮大規模入寇期間被證明質量是有保障的,進而證明李文全在這構築工程方面的确沒敢亂來,而也就不想讓這麽認真爲自己搞基建的外戚李文全寒心才這樣做,但他這樣做,也确實讓李太後心裏好受了不少,不由得問:“外朝文臣們會不會不高興?”
“這是花的朕自己的,也是朕自己的孝心,外朝文臣沒有理由置喙!”
“母後放心就是。”
朱翊鈞回道。
李太後點了點頭:“這便好,你外公泉下有知,自然會高興的。好鈞兒,你弟弟那件事有他自己的過錯,我如今想想,海瑞說的也對,的确有我的不是在裏面;所以也就不提了!隻是你妹妹瑞安的婚事快到了,可别委屈了她,尤其現在内廷也不差錢。”
“母後放心!”
“正巧這第一批認購劵因爲之前天下士民不信任朝廷真惠民的緣故,而爲盡快完成募資,朕不得不讓内廷出帑銀多買了不少,如今除去賞下去的還剩不少,賜一部分給瑞安,讓瑞安将來與自己夫家與國同富貴是沒問題的。”
朱翊鈞回道。
李太後因而展顔一笑,把朱翊鈞也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聽說皇後又有喜了?”
朱翊鈞點頭。
李太後笑道:“能讓伱中意的,果然是得上天眷顧的。既然如此,你以後多陪陪她,心情好利于生産,你自己也别太辛苦,能放手就放手,你父親雖然沒你有魄力,但最好的一點就是願意放手讓可靠的大臣去幹,包括你皇祖父也一樣。”
說到這裏,李太後就笑道:“我好像又逾越了!”
“不妨,母後不過是在家裏說說而已,又沒下正經慈谕,或者見外臣傳口谕。”
朱翊鈞回道。
李太後颔首,笑道:“你既然這麽說,那母後我就多說一句了?”
朱翊鈞道:“母後有什麽話說就是,隻要不是在外臣面前,我們母子之間,自是可以無話不談的。”
“我想說的是,你可不能隻想着李家的外公,也得多想着陳家的外公,按禮,那才是你的嫡親外公!”
“何況多虧你嫡母,不然你母後我這個村婦不知還要丢多少德,何況以前先帝在時,也靠她在前面頂着,才沒讓先帝因爲我是個宮女就不給貴妃名分不讓你早早的做太子。”
李太後說着就抹起淚來,似乎是真的感激和配合陳氏。
朱翊鈞點首:“兒子知道。”
“去吧,我也該歇息了,天不早了,早些去你嫡母那裏問個安,就也回去早些歇息吧。”
“好!”
……
無獨有偶。
在首輔官邸,申時行也在礦利分紅将家人都叫了來,且先将一沓地契給了自己女婿李鴻:
“鴻兒,你看看,這是什麽?”
李鴻起身雙手接了過來,然後定睛一看後就一臉驚愕地看向申時行:“嶽翁大人何時把我家賣出去的祖地都給贖回來了?”
申時行笑道:“令祖父對仆有恩,仆本是出家女尼所生,故申家嫌之不欲養,而從小隻能由舅家收養,但仆能讀書歸宗全賴令祖父從中斡旋資助,也才有了令尊定了兒女親家之緣;而你家昔日變賣田地本也是因爲仆幫着海瑞讓官紳一體納糧在南直推行了下去,使得你家因人口多而需補納大量丁銀也就變賣了三百畝祖地,如今仆用認購劵替你贖回來,既是報恩,也是聊表歉意;我申家雖你與李家是姻親,但仆首先是大明的臣子,其次才是你的嶽翁,所以對于有些事是不能不爲。”
李鴻忙跪了下來,叩首在地:“女婿不敢有怨,嶽翁大人是公忠體國之人,我李家能結親申家也是我李家福氣,何況萍兒她素來也待女婿父母極爲孝順,與我也很是和順,故女婿豈敢有怨?”
“既如此,還不領萍兒回去,好好過日子,而真忍心她一直住在娘家?”
申時行便因此笑着問了一句。
李鴻便忙稱是,且起身走到一年輕婦女面前,拱手道:“娘子,之前是爲夫不對,不該因爲被誣陷舞弊就遷怨于嶽翁,進而遷怒于你。我們回去吧?”
這叫萍兒的年輕婦女含淚點首。
申時行因而松了一口氣,道:“這下可以安心國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