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誰幹的?”
乾清宮。
暖閣内,莺莺燕燕的來了許多妃嫔宮女在這裏,塞得整個大殿擁擠不堪,皆面露慌張之色。
兩宮太後也來了這裏,也都面露不安。
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一人敢随意行動,隻有各處宮殿衙門的内宦提着水在絡繹不絕地穿行着。
朱翊鈞抱着皇長子,來到了暖閣外面,看着外面已黑了半邊的坤甯宮,問向了跪在地上的坤甯宮少監嚴福。
嚴福哭着臉道:“奴婢不敢瞞皇爺,是一位叫湯元良的大俠叫奴婢這樣做的,他說他是申師傅的人,說是申師傅讓奴婢這麽幹的!”
“他們讓奴婢在坤甯宮放一把火,但在放火之前,要先将皇長子藏在宮内一不容易燃到的地方,到時候就讓即将進宮的顧逢玄去救,還讓奴婢提前給孫公公打好招撫,以他會識文斷字能教皇長子讀書爲由,讓他顧逢玄去服侍皇長子。”
“隻是奴婢沒有想到,皇長子明明被奴婢藏了起來,結果竟早來了乾清宮。”
朱翊鈞聽後皺起了眉。
“好計策,這是要讓自己對申時行起疑心啊!”
接着,朱翊鈞就看向了顧逢玄:“你爲何說孫斌是奸賊?”
“他不準我入宮向陛下盡忠,他就是奸賊!”
顧逢玄言道。
朱翊鈞聽後又問:“你的刀是怎麽帶進來的?”
顧逢玄道:“他們就沒認真查,隻是摸了摸我身上,沒摸我袖子。”
“皇爺,今日當值的錦衣衛已全部拿下!但他們隻承認自己是失職,沒有受人指使。”
張鲸這時從旁提醒道。
朱翊鈞将沒再哭泣的皇長子還給了皇後,然後就坐在塌上撚了撚額頭,吩咐說:“去把申師傅叫來。”
“遵旨!”
……
侍禦司的申時行等執政公卿和侍禦司舍人們這時也已經候在了乾清宮外。
他們自然也看見了坤甯宮起的大火,而都急于想知道皇嗣的安危。
申時行更是額頭微見汗珠,雙手緊緊捏着拳頭。
而在張鲸走來時,申時行更是直接先跪在了地上。
“皇爺宣申師傅觐見!”
張鲸這時喚了一聲。
申時行聽後猛松了一口氣,然後就起身稱是,且與張鲸步入殿内時,忙問:“廠公,殿下和娘娘可有事?”
“申師傅放心,小爺沒事,娘娘也沒事。”
“宮裏有密言制度,今早坤甯宮剛有人把水缸裏的水換成火油,就有宮人将此密告給了老祖宗知道,老祖宗也就提前讓人把皇嗣與娘娘請了出來。”
張鲸說後就瞅了申時行一眼,卻見申時行鎮定自若,沒有露出驚訝之色。
申時行隻在這時說道:“這樣極好!隻要大多數宮人是好的,即便個别宮人有壞心思也很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來。”
“元輔也猜到了這是可能是有壞心思的宮人使壞?”
張鲸追問起申時行來。
申時行聽後猛然一顫。
“元輔,您說他們怎麽偏偏要燒中宮,而不是如世廟朝直侵紫微星?”
而在這時,張鲸又問了申時行一句。
申時行一怔,眉頭微擰。
張鲸的話讓他後背更覺得涼意深深。
“陛下!”
一時,申時行到了禦前,連朱翊鈞的頭也沒敢再看。
朱翊鈞則淡然地道:“師傅既然來啦,就聽聽他們是怎麽說的吧?”
朱翊鈞說後就讓顧逢玄和嚴福又重新說了一遍。
申時行聽後便跪在了地上,兩手合抱在額前:“陛下明鑒,臣若是爲谄君固權,而故意安插閹人進宮爲眼線,則斷不會奏請陛下禁自閹者在先,也不會先與張公公提議不讓讀書者入宮爲奴,故臣實冤也!”
“朕自然相信伱。”
“起來吧。”
“賜坐!”
朱翊鈞咧嘴一笑,說後就沉着臉看向嚴福和顧逢玄等人:“那個叫湯元良的大俠到底是什麽來曆?”
嚴福這時回道:“奴婢不知,隻知道他是申師傅的人。”
“别給朕強調他是申師傅的人!”
朱翊鈞突然厲喝一句,然後咧嘴冷笑:“當朕真那麽好離間?”
“那他的下落呢,可知道?”
朱翊鈞問道。
嚴福道:“奴婢不知道。”
“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就敢替他做事?”
朱翊鈞看向嚴福問道。
嚴福忙大拜在地:“皇爺息怒,主要是他們也沒讓奴婢傷害小爺和娘娘,隻是讓奴婢放放火。”
“你呢?”
“你怎麽不說話?”
朱翊鈞這時又問着顧逢玄道。
顧逢玄說:“我也不知道湯大俠是什麽來曆,更不知道他住哪兒。”
朱翊鈞呵呵冷笑,然後就對張鲸吩咐說:“押到诏獄去,好好問!”
“遵旨!”
張鲸說後又道:“啓奏皇爺,奴婢不久剛知道一件廠衛密報,有禦史楊有仁在與幾名文官閑聊時,提到最近會有大事發生,他似乎已知道了什麽。”
朱翊鈞聽後道:“那就先把他抓了!問問他說的是什麽大事。”
“遵旨!”
張鲸離開後,朱翊鈞身邊就隻剩下了申時行一人。
朱翊鈞盯了申時行良久,沒有說話。
隻滴漏的水聲在啪嗒啪嗒地滴落着,伴着申時行的汗珠子落地的聲音。
不過,朱翊鈞這時倒是沒有在觀察申時行,他是在觀察他自己。
他知道,改變一個文明的慣性很難,而他雖然是一個穿越者,但他并不真的就有申時行等古人聰明或者有膽魄。
朱翊鈞現在需要就此問問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決心去逆流而行。
突然,朱翊鈞就看向申時行,問道:“申師傅,你說他們爲什麽燒的是坤甯宮,而不是乾清宮,皇長子怎麽惹着他們了?”
申時行起身回道:“回陛下,這正是他們的高明之處,如果是燒乾清宮,就更加不像是臣所爲了,他們也是知道臣忠心的。”
朱翊鈞聽了這話笑了,指了申時行一下:“此言有理!”
“陛下,以臣之見,這事可能查不出真相,或者說真相已經不重要。”
申時行笑道。
朱翊鈞颔首,又問:“你說,朕要是沒有因爲這事對你起疑心,還袒護你,他們會不會直接燒乾清宮?”
“陛下聖明!”
申時行突然淚如泉湧,然後再次跪了下來:“臣乞骸骨!”
“乞什麽骨?!”
“燒個中宮就把你吓到了?”
“還沒讓朕落水呢,也沒直接燒乾清宮呢!”
朱翊鈞一愣,随即就沒好氣地斥問起申時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