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這麽吩咐後,就也再次往皇宮趕來。
結果,他就在路上遇見了正往他這裏來的張居正和王國光等人。
張四維因而忙向張居正行了禮,問:“元輔,陛下怎麽樣了?”
張居正道:“陛下沒事。且特降谕旨讓我等來看看公,公現在怎麽樣了?”
張四維忙跪拜在地,道:“承蒙陛下惦記,臣已無事!”
接着,張四維才起身看向王國光:“汝觀,你也沒事了?”
王國光颔首。
“這便好。”
張四維笑着說道。
張居正則在這時說道:“看來的确是你們倆人吃番椒太多的緣故。”
“叔大,你别說,這次天子宴上的新食真的不錯!尤其是這番椒!”
王國光這時說了一句。
張居正瞅了王國光一眼,卻又沒有說什麽,而是先對衆人告别,且去了侍禦司,而令其拟将尚膳監的人放了的旨。
而等張居正再回到首輔官邸,而居高往下看時,就見王國光和張四維這些人,皆在自家官邸後院賣力地揮鋤墾荒。
他也就不由得笑了起來,接着就被工部尚書李幼滋的官邸吸引住了目光。
因爲李幼滋這時正在吩咐家人收拾東西,明顯是要準備搬家離開。
張居正也就對在自己身邊任首輔承文推官的李幼滋之弟李幼淑言道:“去告訴令兄,他想緻仕的事被否了,朝中公卿都主張挽留,陛下也惜其清廉,而欲繼續用爲冬官。”
所謂承文推官是朱翊鈞設官邸制度後給執政公卿增設的一種類似秘書的幕僚官職,品級不高。
但對于初入仕途的進士而言,能跟在大員身邊參與一些機密事,自然也算是一種曆練。
李幼淑忙拱手稱是。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已吩咐家人收拾東西,準備搬出工部尚書官邸的李幼滋,因爲沒有被選入參加耕籍禮的九卿,也就沒有參加宴會,而是一直待在官邸内等自己被批準還鄉的事,且在這天晚上還特地問了自己兒子李必大收拾東西的情況。
李必大正要回話,就見李幼淑疾步走了來:“兄長,元輔讓我來告訴您,您辭官的事被否了,諸公卿都主張挽留您。”
“什麽?!”
李幼滋驚得頓時丢了八分魂魄,而站起身來,且道:
“可是元輔明明之前答應過我的,建好官邸後,就讓我以從一品的官銜緻仕還鄉的!怎麽突然要留任了?”
“兄長還是準備上本謝恩吧!”
“人家要請君入甕,您有什麽辦法?”
李幼淑勸了起來。
李幼滋不由得在房間裏背手踱步道:“可以我現在的處境,以及眼下這已推行官邸制度的朝局,這工部尚書當的能有什麽意思?”
“隻怕我當一天工部尚書,就得被滿朝好些雙眼睛盯一天,别說不敢行漂沒虛報之事,就是漏了賬監管下面不嚴,隻怕也要被揪住不放而吃挂落!”
“所以,還不如拿着一品大員的官銜回鄉,每個月還能拿一品的俸,讓門楣更榮耀一些。”
因是在知根知底的自家子弟面前,李幼滋也就沒遮攔,把心裏不願意的原因說了出來。
李幼淑繼續勸道:“兄長,這是沒辦法的,現在滿朝同僚都盛贊伱在工部最清廉,連陛下都知道你清廉。”
“過分!”
“他們這樣做真的很過分,算什麽同僚!”
“争着給我戴高帽子,不就是因爲記恨我提倡推行官邸制度嘛,見不能在工程上尋到我的錯處,就這麽報複我!什麽衆正盈朝,就是一群小人!”
李幼滋激動地嚷了起來,接着就道:“當然,陛下和元輔不是,他們是被這些可惡的人給蒙蔽了,我還是上本謝恩吧。”
次日,朱翊鈞在收到李幼滋的謝恩本後,就微微一笑,而對張居正言道:“先生記得轉述朕谕給李卿家,就說朕的話,等朝鮮的賠罪款到後,就要準潘愛卿之前所奏的要繼續大面積治河與開渠的事,以保将來不因旱情而影響農事,而這就需要他這個廉吏在工部看着,畢竟朕是希望将來上百萬兩的銀子到了工部後,都能一分不差的變成河堤渠溝的。”
張居正也忍俊不禁地拱手稱是起來。
而朱翊鈞在耕籍禮完成後不久,的确就已收到了來自漢城餘有丁和李成梁的聯名奏報。
餘有丁和李成梁言,朝鮮國王李晖已誅奸臣,而接下了大明派人駐兵的诏旨,并願意從次年開始,承擔大明于朝鮮的駐軍之費,且已下王命撤離釜山與對馬、濟州官吏軍士,将這些地方皆劃歸給天朝駐兵租借之用,同時也将府庫所積皆奉旨作爲賠罪款交給了問罪明軍。
且按照餘有丁和李成梁所奏,所得賠罪款價值爲兩百七十多萬兩白銀。
雖然不是很多,但這對于大明而言,已經足以抵消這次問罪朝鮮的花費了,還能剩餘不少,而增加國帑。
爲此,在經執政公卿們在政事堂合議後,最終朱翊鈞便讓侍禦司下旨,着樞密院行文李成梁,除留二十萬石糧食和五萬兩白銀給吳惟忠駐兵之補給,以及發三十萬兩白銀賞問罪大軍之将士,和留價值二十萬兩白銀的錢糧補遼東都司藩庫外,将價值兩百萬兩白銀的錢糧運回京補太倉。
因爲大明在萬曆朝的第一次對外用兵,不是以據其土,逼其改流爲目的,而是爲了更高層次的戰略目的來達到軍事與經濟上的現實要求,才用的兵,所以也就使得這次用兵,在耗費錢糧帑銀後,還能大賺一筆。
“按照成例,立大功而評定當授軍功章的官兵,需來京由朕親授軍功章,但眼下谒陵禮在即,故這次問罪朝鮮而立功者當授軍功章一事,就改爲在鞏華城行宮授章。”
而朱翊鈞這時則因爲想到谒陵禮,也就做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在朱翊鈞看來,趁着谒陵出京的機會,在昌平授軍功章與立功将士,或許能讓薊鎮一帶的邊軍将士更直觀的看見他這個天子的重視武功之心。
張居正拱手稱是。
“另外,讓戚繼光和李成梁以及宣府的馬芳、大同的郭琥、太原的麻錦,趁此也率自家子弟來昌平觐見。”
朱翊鈞這時又吩咐了一句。
時間如白駒過隙,很快就到了萬曆八年三月十二日。
朱翊鈞奉兩宮皇太後并率後妃一行,在諸大臣的陪同下,正式于這一天出宮從京師出發,往昌平州祖陵而來。
時下,春雨如酥,花香漫道,整個燕趙之地崇山峻嶺也頗添錦繡。
而在錦繡世界裏,同時也甲胄如林,炮台密布,防守森嚴。
朱翊鈞也在看見這些炮台甲胄後,對張鲸吩咐說:“讓錦衣衛去暗查一下多少炮台添置了青銅重炮!”
張鲸口稱遵旨。
而在當天,朱翊鈞與兩宮太後并後妃就駐跸在了鞏華城行宮。
薊遼總督周泳、昌平總兵楊四畏以及奉旨來觐見的戚繼光、李成梁等人與昌平州官吏學生,也在當日來了行宮,請恩朝見朱翊鈞。
朱翊鈞準了這些人的朝見之請,且在見到這些人就道:“邊備之事,乃國之大事!爾等爲國守邊,功高勞苦,朕因而告谒祖陵來此,是無論如何也得見見你們的,而也因爲此,朕得在爾等邊臣士民在此之時,獎掖立軍功者,以勵爾等邊材,也望爾等由此知道朕,知道朝廷是不會埋沒你們任何一位肯爲國浴血沙場者的。”
朱翊鈞說着就道:“宣此次問罪朝鮮之戰中,首登平壤與攻入風月樓擒奸賊的立功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