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根從地上站起,雙手捧住夏陽戴着氧氣罩的臉,輕輕摩挲着低聲喊:“夏陽,我是你的柳根哥呀……快睜開眼,看看哥……好嗎……”
“柳根,讓她睡。”李勇走上前,拉住柳根的手說;“夏陽沒傷到要害,但有腦震蕩,可歐陽雪她……”
“她怎麽啦……歐陽她……”柳根雙手拽住李勇身穿白大褂的胳膊:“李教授,告訴我,歐陽她到底怎麽啦……”
“你跟我到辦公室去。”李勇輕輕歎了口氣,朝另一張床上的歐陽雪看一眼說:“他爸媽就要到了,看到寶貝女兒成這樣……”
柳根随李勇到辦公室。
“你看,這是歐陽雪的顱腦損傷的ct圖像。”李勇指着幾張片子說:“她的腦幹受到撞擊,嚴重受損,盡管腦外科的郝主任做的手術很成功,但要完全恢複,隻能靠她自己的意志力和奇迹出現。”
“你是說……歐陽她……以後将成爲……”柳根的心被揪起,呆呆的望着片子。
“是的,有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是植物人。”李勇回答。
“植物人……”柳根的頭,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的轉動,邁向李勇:“你胡說!我不信!歐陽不會成爲植物人的!你在胡說!告訴我,你這是在騙我,對嗎?”柳根逐漸激動起來,雙手死死鉗住李勇的胳膊:“李教授,你在騙我,在吓唬我,對不對!”
李勇的胳膊,被柳根掐疼了,皺着眉頭大聲說:“柳根,你冷靜點!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要是送來晚半個小時,恐怕你連歐陽雪的面都見不上!”
“我不信……歐陽她隻不過是手術後虛弱睡熟過去……我不相信她會變成你說的那樣……我要叫醒她……她說等我回來結婚的,我答應要帶她和将來的孩子環遊世界……我不相信她會一直睡不醒……你……”柳根的面部表情,非常奇怪,又像哭又像笑,手指李勇:“你在和我開玩笑……在騙我……我這就去把她叫醒……我要把她叫醒……”
柳根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我要把她叫醒。
失魂落魄般,出李勇辦公室的時候,在門口,差點和歐陽雪的父親撞在一起。
“柳根……”歐陽雄逮住柳根,使勁搖晃他的身體:“你是怎麽照顧我女兒的!是你害了她!”
“我害了她……我害了他……”柳根呆呆的望着歐陽雄,口中不停的念叨:“我害了她……”
“你瘋了嗎!給我醒醒!”歐陽雄在柳根的臉上啪的扇了一掌。
柳根這才像是還了魂,眼淚嗒的落,雙眼也有了神氣,望着歐陽雄,哇的失聲痛哭:“歐陽她……她會變成植物人……”
歐陽雄把目光射向李勇:“是真的嗎?你在電話上,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說郝主任會讓雪安然無恙的……”
“你聽我解釋……”李勇歉疚的說:“你先坐下,”然後看向柳根:“柳根,你也坐下。”
柳根卻像沒聽到,邁步走出辦公室,朝重症監護室走去。
“根哥,歐陽雪的母親在裏面。”邱葉像是在提醒柳根,看到他淚流滿面,有些心疼的說:“根哥,你也别太難過,歐陽雪和夏陽,會醒來的。”
柳根感激的點點頭:“謝謝你,邱葉,我也相信歐陽她會醒來的。”
聽到從病房傳出女人的哭聲,柳根内心感到很愧疚,推門進去。
歐陽雪的母親看到柳根,用淚眼瞪了他一眼:“雪要是假期和我去度假,也不會變成這樣的,柳根啊柳根!雪這都是因爲你,才……”抽泣着說不下去。
“我會讓歐陽她醒過來的。”柳根發誓般的說。
歐陽雪母親不在理會柳根,而是撲在歐陽雪的床邊哭泣。
那位護士拉了柳根一把:“你先出去。”
柳根看了夏陽一眼,問:“她還動過嗎?”
護士搖搖頭,歎了口氣。
柳根走到歐陽雪的病床邊,跪在地上,用手捂住她嬌柔無力的右手,有些冰涼,把它放在自己的左臉疤痕上摩挲着:“歐陽,是我的錯,你打我,像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用你的手,扇我耳光……或者,你罵我也行,罵我是呆子混蛋傻子榆木疙瘩壞蛋……隻要你醒來,怎麽罵我都成……我不喜歡你這樣,一點都不喜歡,知道嗎?看着你一動不動,我心都快碎嘞……你這樣躺着一動不動,難道要我背着你去環遊世界嗎?歐陽……快醒來……你也不希望看到我爲你傷心欲碎的樣子,對嗎……”
柳根像在給一個能聽到的人說話,也不顧歐陽雪的母親在哭泣,他說他的,她哭她的,但兩人,都在爲同一個人感到悲傷。
護士沒辦法讓柳根出去,隻好攙扶歐陽雪的母親,勸她離開病房。
留下柳根一個人在和歐陽雪說話。
“歐陽……你這樣躺着,以後誰給我做飯,你知道我是個飯桶,喜歡吃你做的飯菜,你比娘做的好吃……”
柳根背對房門,沒注意到夏天推門進來,直到夏天看到女兒靜靜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忍不住嗚嗚哭出聲,柳根這才發覺身後的夏陽病床邊埋首在床沿的夏天。
“夏陽……爸來看你嘞……昨天傍晚,爸送你到機場……還沒一天時間,你卻……”
“夏叔叔……李教授說,夏陽隻是腦震蕩,會很快醒來的……剛才……她的手還動了幾下……”柳根起身走到夏天身邊。
“柳根……”夏天似乎覺得自己是長輩,不該在晚輩面前掉淚,用手背抹掉淚水,起身說:“夏陽她提前回南海,有一半是爲了你啊。”
“爲了我……”柳根有些不明白,在電話中,歐陽雪說的是夏陽要參加社會實踐,才提前從老家省城回南海的。
“她放假回家,總是悶悶不樂,和過去那個愛說愛笑的夏陽完全是兩個人,整日茶飯不思,唉聲歎氣,同學找她出去玩,也找各種各樣借口推辭,獨自呆在家裏陪她爺爺奶奶,有天深夜,我聽到她卧室傳來哭泣聲,口中還不停的說着‘柳根哥,我想你’之類的話。”夏天拉住柳根的手:“柳根,答應我,别傷害夏陽,她受的傷痛太多嘞,在她母親去世後,盡管在我面前總是樂呵呵的,其實,我心裏明白,她那是在變着法子的讓我開心,而她内心,卻一直經受着失去母親巨大痛苦的煎熬啊。”
“我會像親妹妹一樣照顧好夏陽的。”柳根也隻能這麽答應夏天。
夏天把目光邁向另一張床上:“歐陽雪她怎麽樣?”
“李教授說……歐陽她……将來會變成植物人……”
“要是夏陽不回南海,或是沒打電話讓歐陽雪去機場接她,也許就……唉……”夏天長歎一口氣,深感愧疚的說。
護士進來:“讓病人靜養,你們倆都出去。”
走出病房,夏天去李勇辦公室了,柳根拉住楊光輝問:“告訴我實情,是人爲的還是……”
“我問過負責處理事故的交警了,沒有人爲的任何迹象,是暴雨造成的,那場雨來得很迅猛,又是夜晚,估計是歐陽雪開得太快,車子失控沖出高速護欄。”楊光輝明白柳根問這話的意思。
但柳根有些懷疑,他想到了孟憲維。
“光輝,彭老大有下落了嗎?”柳根把楊光輝拉到一邊問。
“你懷疑是他幹的?”楊光輝皺起眉頭問。
柳根點點頭:“等夏陽醒來後,便知道實情嘞。”
“我去查查當時高速收費站的監控錄像。”楊光輝說。
“盡快去。”柳根也認爲應該查一查。
楊光輝走後,那個接柳根的司機上來找他:“柳教官,基地領導,還在等你,剛才許科長打電話來催。”他把柳根送到醫院,一直在住院大樓下的停車場等候。
“知道了,你先到樓下等我。”柳根這才想起和許科長約好下午三點在基地見的事。
“根哥,你還要回基地?”祥子很不高興的問。
“我去把沒有了結的事解決掉。”柳根說:“邱葉,這裏麻煩你守着,要是夏陽或是……歐陽醒了,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祥子,陳總,你倆大老爺們,别侯在這嘞,該幹嘛幹嘛去,在這也隻有幹着急的份,頂不了啥事,有邱葉陪在這就行嘞。”
李嘉禾帶着韓雪來了。
韓雪哭着跑向柳根:“哥……雪姐姐會死嗎?她在哪裏?”
柳根蹲下,韓雪撲進他懷中嗚嗚的哭:“我要看看雪姐姐。”
“雪,姐姐她在睡覺,她累了,你要是哭鬧,她會睡不好的,不哭了啊。”柳根把韓雪的淚擦掉,邱葉過來拉住韓雪的手,把她帶到一邊。
“嘉禾哥……”柳根和李嘉禾打招呼。
“我接到歐陽董事長的電話才知道。”李嘉禾歎息一聲說;“歐陽雪的父母在哪?”
“在李教授辦公室,還有夏叔叔也到了。”柳根回答。
“我去看看他們。”李嘉禾說,邁步要走開。
“嘉禾哥……”柳根叫住李嘉禾:“上次你和嫂子孩子出事故,是卡車撞的,對嗎?”
“是啊。”李嘉禾皺眉問:“怎麽,你懷疑這起車禍,是人爲的?”
“歐陽開車一向很謹慎,我不相信她在暴雨天開快車。”柳根緊咬下唇說。
李嘉禾拍拍柳根的肩膀:“如果真是人爲,警察會查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