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剪得很整齊的草坪,替死去的主人靜悄悄地迎接他的到來,别墅前沖洗過狗血的地方,還有些水迹,柳根的鼻孔,仿佛還能聞到狗血的腥味。
進入别墅的密碼鎖,在昨晚保镖輸入密碼的時候,柳根便已暗地裏牢記于心,他直接到一樓的安保監控室,把攝像監控打開,坐在裏面,能看到屋外的一切。
柳根看看時間,十點多,離中午還有一個多小時,于是在别墅内到處走,熟悉裏面的地形。
柳根決定在見到邢國軍和川島貞子的第一時間動手,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并且想到殺了兩人後,該怎麽處理屍體,像昨晚埋葬李甘和兩個保镖一樣,别墅後的樹林,是最好的埋屍體地點,但白天肯定做不了,他得在這裏等到天黑。
作爲中間人,也就是一名殺手,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在對手還沒任何戒備的時候下手,這樣成功的幾率非常高。
柳根還沒任何經驗,他沒殺過人,盡管理論學了不少,但真要面對活人開槍,而且是第一次,對方還是殺過無數受過特訓殺手的日本忍者,要是錯過絕佳的時機,很有可能倒在血泊中的是自己。
柳根再一次把槍檢查了一遍,不安的情緒,從被噩夢驚醒開始,便萦繞在他心裏,随着中午即将臨近,這種作爲殺手大忌的情緒,越加嚴重,他感覺渾身肌肉緊繃,握槍的手有些發抖。他嘗試着想穩定情緒,盡量的去想一些與這次單獨行動毫不相幹的事,可他不管怎麽努力,也辦不到,于是他在房間裏來回的走動,但越走,心裏越不安。
爲何會這樣?難道我要死了嗎?
這是個可怕的念頭,一個人心生怯意的時候,往往心理防線首先崩潰。
柳根的身上,開始冒出冰涼的冷汗。
不,我不能死!孟憲維還活着,歐陽、娘和柳枝還需要我的保護!我不能死在這裏!
柳根喃喃自語,給自己打氣。
可是,腦海裏,總是甩不掉川島貞子在電梯裏那冰冷的目光,那是一種能讓人喪失意志,産生恐懼的眼神。
叮咚叮咚的門鈴響起時,把柳根吓了一跳,朝屏幕看去,見川島貞子和邢國軍站在大門外右側,一輛出租車,正在掉頭。
來了!
柳根眼睛盯着屏幕,一時忘記按下開門鍵,直到他在屏幕上,看到川島貞子把頭轉向邢國軍,口中似乎在給他說些什麽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沒有及時開門,這引起了對方的警覺,他趕緊按下開門鍵,看着門緩緩開啓,川島貞子和邢國軍,猶豫着往裏走,那女人的眼睛,在四處警惕的張望。
我該到門口去迎接他們。
柳根腦子裏冒出這個念頭,腳步像是不聽使喚的邁出房間,朝别墅門口走去,右手拿着槍,背在身後。
當柳根站在防彈玻璃門内,眼睛盯着越走越近的一對男女,看到了川島貞子那張妖豔的臉和那對透出寒光的眼睛,他握槍的手不自覺的抖了幾下,他把手指收緊,似乎這樣心裏才感覺踏實。
走到别墅前的男女停下了腳步,邢國軍沒有往進入門的台階上走,而是站在台階下,川島貞子非常謹慎的擡腳邁上台階,右手朝後伸去。
柳根不擔心被外面的人看到自己,因爲防彈玻璃門,貼了一層從外面看不到裏面,但從裏面可以看清外面的膜,他慢慢移動腳步,走到開門按鈕前,右手的槍對準門外的川島貞子,左手伸出按開門的按鈕。
玻璃門發出輕微的彈開聲響。
一道寒光,忽然朝柳根飄來。
柳根心裏暗吃一驚,身體本能的往右一側,一把匕首,夾帶刺骨的寒意,從他左側無聲的飛過,插在屋子内正對門的一棵盆景榕樹身上。
柳根的動作也不慢,閃身的同時,右手的槍也連射兩槍。
但對方更快,幾乎在柳根射出子彈的同時,川島貞子身體往前一個前滾翻,像隻皮球一樣滾進門内。
柳根的右手還來不及縮回,便感覺一股刀鋒朝自己胸腹刺來,柳根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是:死定了!
他根本沒想到川島貞子的動作如此之快,快得眨眼的功夫都沒有。
但對方的刀,在離柳根不到兩寸的地方停住了,他低頭看着寒光閃閃的刀尖,在慢慢往下垂,驚訝的把目光掃向單膝跪地的川島貞子臉上,見她左側的粉臉上,一條殷紅中帶着白漿,像一條叮咬住她粉臉的螞蝗一樣,在慢慢往下爬行,她的雙目,已經失去了那股讓柳根感到膽寒的殺氣,嘴角扭曲,動了兩下,身體朝左側傾倒。
柳根朝門外看去,邢國軍也倒在台階下,顔玉卻面帶微笑的站在那裏,右手的槍朝下垂着。
“顔玉,你怎麽……”柳根這才知道,是顔玉救了自己一命。
“根哥,幫我一把,不能讓這家夥躺在這裏。”顔玉用槍指着地上的邢國軍說。
柳根把槍别在腰後,快步走出門,和顔玉一前一後,擡着邢國軍的屍體,朝門内走。
顔玉嘴巴卻叨叨:“你幹嘛私自行動?要不是我到球場取車回到酒店,正巧碰見他倆上了一輛出租車,恐怕我得帶着你的屍體回國了。”
柳根卻開玩笑的說:“我才不願沒和你度完蜜月就回國呢。”
“你是不是早知道邢國軍和這個日本女人要到這裏來?”顔玉問,兩人已經把邢國軍的屍體擡進了門内,她看了一眼從右側太陽穴貫穿到左側倒在地上的川島貞子。
“我在酒店大堂,看到他倆,并跟他們一起乘電梯,邢國軍在電梯裏打電話,正好被我聽到,得知李甘約他今天中午到别墅見面。”柳根回答。
“所以你不想讓我跟着你冒險,便獨自行動了,對嗎?”顔玉白了柳根一眼:“多危險啊,要是你有什麽不測的話,我……”
“呵呵……現在不是沒事了嘛。”柳根故作輕松,樂呵呵的說。
“你打算如何處理這兩具屍體?”顔玉問。
“和李甘一樣,埋了,後邊不是有片樹林嘛,應該不會有人找到。”柳根說。
“我去把門外的血迹沖掉,你找兩個大垃圾袋,最好把他們裝起來,這樣看着讓人惡心。”顔玉吸了吸鼻子:“還有,别忘了那把刀。”指着插在樹幹上的匕首說:“不能留下我倆任何痕迹。”
“謝謝你,顔玉。”柳根在顔玉走出門的時候,才說出早想說的話:“你及時趕到,救了我一命。”
顔玉回過頭來,颔首一笑:“别忘了,我們是同甘苦共命運的夫妻。”
柳根到廚房,找了幾個黑色大垃圾袋,把兩具屍體套住,用膠帶裹緊,放在門後,再拿拖把,把地上的血迹清理幹淨。
顔玉卻用澆花和草地的水龍頭沖洗門外的血迹。
做完這一切,顔玉親自動手,用廚房現成的菜,做了一頓不是很好吃的中國菜,但柳根卻吃得津津有味,一個勁的誇顔玉廚藝不錯,他是因爲太餓了,盡管剛聞了血腥味,但除掉了在裏約熱内盧最後的威脅,感覺心情很放松,胃口也似乎變得大了。
顔玉卻吃得很少,不到二十四小時,她親手殺了四個人兩條狗,雖然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但在這麽短時間内,連殺四人,就算久經殺戮的殺手,心裏也難免爲此沉重。
“根哥,我想退出。”顔玉說。
“他們能同意嗎?在我倆身上,他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的,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柳根何嘗不想退出呀。
“我有個想法。”顔玉望着柳根。
“說說看。”柳根很感興趣。
“裝死。”顔玉回答。
柳根睜大了眼睛:“裝……死……怎麽裝?”
“用那兩個人身上血。”顔玉很認真的說:“還有你收起來的那把刀……”她把想到的辦法,詳細的講給柳根聽。
“呃……”柳根邊聽邊思索:“我拍完照片帶回去交給他們,要是問起屍體怎麽處理,我回答說埋了的話,他們會讓這裏的情報員挖出屍體核實的。”
“那你就說燒了。”顔玉馬上接過話:“連同車子一起,燒毀後沉到了海底。”
“那你以後怎麽辦?不回國了?南海不是還有你父母嗎?該如何向他們解釋呢?”柳根又問。
“我和寒梅姐一起去美國,你回國後,把實情告訴我爸媽,過幾年,再想辦法送他們出來。”
“顔玉,你真的決定了?”柳根認爲顔玉想到的辦法可行,反正目前手中有那麽一大筆錢,可以讓她在國外過上很舒服的日子。
“我已經厭倦了殺戮。”顔玉點頭說:“主要還是我認爲不值得爲他們賣命,王主任說的話,你還記得嗎?這次刺殺李甘,其實是某些人爲了自保,而不是出于國家利益,以後,這樣的事,會更多,等到了難以自拔才收手,不如借此機會,隐姓埋名,在國外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柳根握住顔玉的手:“就按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