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骁沒要酒,上次喝醉和柳根那番談話,事後他回想起來,覺得在學生面前失态了,所以今天他要了一壺茶,點的菜也很清淡。
兩人見面時,都有些尴尬,但幾句相互歉疚的客套話後,也就把上次的不愉快徹底忘了。
“柳根,我的建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肖骁在三杯茶喝完,談起了約柳根見面要談的正事。
“很抱歉,肖教授,我确實難以從命。”柳根婉轉的說,他沒法把自己脫不開身的事實講給肖骁聽。
肖骁自嘲的苦笑說:“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一廂情願的事,隻能結出自讨苦吃的果。”
“對不起,肖教授。”柳根内疚的說。
“這句話,你該當面對素素說。”肖骁臉色很難看:“而不是一個電話便了結完事。”
柳根心裏清楚,肖素白在電話中,多半已經向肖骁提到過他打電話給她的事。
“如果有那種機會,我會的。”柳根誠懇的說。
“我明天下午就回美國了,這次見面後,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我想,你應該有話讓我帶給素素?”肖骁望着柳根,心一陣陣的痛,爲自己的寶貝女兒,也爲有醫學天賦的柳根,不能跟随他到國外接受最好的教育惋惜。
柳根很認真的想了想,盡管有很多的話想說,可最終,卻搖搖頭:“沒有。”
肖骁凝目望着柳根一會,歎了口氣:“我會告訴素素,你在南海過得很好,讓她不用再對你念念不忘了。”
柳根能理解肖骁這話的意思:忘了那個無情無義的小子!
“肖教授,我想……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可以嗎?”柳根猶豫的說,把人家女兒的心給傷了,現在卻又死皮賴臉的請人家幫忙,他不敢确定肖骁能答應。
“說,要我做什麽?”肖骁卻很坦率,很痛快的問。
“是這樣……”柳根很簡單的把溫寒梅幫助過自己,現在她逃亡在外,随時有可能被抓住遣返回國受審的實情說了出來,最後柳根才吞吞吐吐的說:“請肖教授……替寒梅姐辦理……我的意思是,隻要寒梅姐入了美國國籍,就可以受到美國政府的保護……”
“什麽……你……”肖骁驚得站了起來,朝周圍吃飯的人瞅一眼,坐下來低聲說:“你竟然要我幫助一個通緝要犯!柳根,你小子腦子進水了嗎!就算我可以辦到,也不能成爲幫兇!”
“不是肖教授你想都那樣,寒梅姐是個好人,她也是個受害者,是任孝堯害了她,何況,是寒梅姐連走前,把任孝堯所幹的那些壞事告訴我,警方才能那麽快便查清案情的。”柳根着急的爲溫寒梅辯解道,他早料到肖骁會拒絕,可沒想到他反應會如此劇烈。
“别的事我可以答應幫你,可這件事,我不能幹。”肖骁擺手拒絕:“也辦不了,既然被全球通緝,她早已在美國警局挂了号,就算美國總統站出來替她說話,美國民衆也不會答應一個中國逃犯加入國籍的,你别把美國想成你所生活的這個社會,隻要有錢便能什麽事都擺得平,人家那些被納稅人養活的政府官員,可沒那麽腐敗,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勸你最好别插手這件事。”
“寒梅姐的護照用的不是真名,而通緝她用的卻是真名。”柳根仍然不放棄說服肖骁:“隻要寒梅姐做個整容,改變原來的相貌,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
肖骁皺起眉頭問:“你怎麽知道她用的是化名?”
“是寒梅姐告訴我的,不然,她也出不了境。”柳根回答,他聽出肖骁語氣有些松動了,立即加了一句:“隻需肖教授你介紹一個美國未婚男人給寒梅姐認識,兩人一旦登記結婚,即使是假結婚,寒梅姐便可以很輕松的加入美國籍嘞。”這是他這段時間來,爲溫寒梅想到的最好辦法。
“喔……”肖骁倒吸一口氣,冷眼看着柳根:“柳根,你小子如此上心,都把具體操作細節都想清楚了,這個叫溫寒梅的女人,不僅僅是借給你錢開公司那麽簡單?”
“是的。”柳根沒有否認,他知道越辯解,越解釋不清:“她就像我親姐一樣,在我到南海,走投無路時,是寒梅姐伸出援手,當我爹病得沒錢做手術的時候,是寒梅姐慷慨解囊,雖然那筆錢沒能用在我爹的身上,可我仍然一輩子的感激她!現在,寒梅姐她遇到了靠一己之力難以逾越的坎,肖教授,要是你處于我的角度,會怎麽做?難道還能事不關己的冷眼看着你的恩人陷入絕境中嗎?”柳根這番話,說得連自己都受感動,淚花在雙眼打轉轉,随時都可能淚滿衣襟。
能把自己打動的語言,不愁說服不了别人。
肖骁也是人,而且是個曾經飽受滄桑,受到過别人恩惠的男人,豈能不被柳根慷慨激昂的話語所打動。
柳根之所以如此動情的說,是因爲他曾經聽梅迎春提到過肖骁的過去,用情感來說服他答應幫助溫寒梅,這是他使出的最後一招了,要是還不能勸說肖骁同意的話,他真的沒轍了,柳根眼裏的淚花,有一半是着急。
沉默……
等待……
柳根雙眼盯着肖骁,把他當作溫寒梅的救命稻草,他感覺自己快透不過起來來,就像一個死刑犯,明明知道自己會被判死刑,可心裏,還是焦急的期待着,法官會給予活命的機會出現。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柳根的心在焦急中砰砰的跳個不停,他現在除了等待,隻有等待。
終于,肖骁輕咳了兩聲。
柳根的心随着肖骁這兩聲幹咳,被提了起來,他想:最終的判決就要到了。
“柳根,呃……這件事……我剛才認真的想了想……”肖骁很慎重,似乎還沒完全下決心的開口了:“你說的這個辦法,可以試試……”
柳根的心一陣狂喜,像是壓在心頭沉重石塊被搬開了,他長出一口氣:“肖教授,你……同意了?”
“你赢了,小子。”肖骁一臉苦笑的說:“誰讓我這麽喜歡你呢,似乎你說的做的,都很對,當初我不希望你經商,可你把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還沒耽誤學業;我故意不給你解剖室幹活的錢,但你卻依然堅持不懈的把該幹的活幹好,而且始終如一的堅持到現在,雖然你把活幾乎完全交給了劉軍,但我從小袁那裏了解到,你還是一有時間便去幹那種連我都感到厭煩的活,要是你還是以前那個爲了這個學費的窮學生娃,我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可你現在已經是南海最年輕的董事長了,擁有幾十個億資産的人,這就不得不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咯。”
柳根暗自抹了把汗,原來肖骁一直在關注着自己解剖室裏的那份活,要是沒能堅持下來,也許,今天赢的人是肖骁,而不是自己。
“既然你過去所做的那些我不看好的事都用事實證明我錯了,那麽,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你這次幫助溫寒梅有什麽不對。這就是信譽,當今的人沒有幾個能擁有這筆寶貴的财富,但你小子卻讓我看到了。”肖骁喝了口茶,接着說:“我會物色一個你說美國未婚男人介紹給她認識,但我也隻能做這麽多了,對于說溫寒梅是個什麽樣的人,與我沒任何關系,你也沒告訴過我什麽。”
柳根偷着樂了,有肖骁這番話,就不用再多說什麽,他相信,一個把信譽看得如此之重的男人,而且是個高智商的成功男人,是不可能做出沒有信譽的事來的。
“我替寒梅姐謝謝肖教授的幫助。”柳根給肖骁空了的茶杯續上茶水,然後雙手端起自己的杯子:“以茶代酒,我敬肖教授。”
“等一下,小子。”肖骁沒端茶杯,問:“我那邊橋搭好了,怎麽才能找到你說的那個人?”
“素素知道如何與她取得聯系。”柳根笑呵呵的回答。
“你……”肖骁氣得指着柳根:“你怎麽把素素也牽扯進來了!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他畢竟經曆過那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年代,受到過非人折磨,對這個社會,他比誰都了解,盡管現在表面上執政者們滿口冠冕堂皇的口号,可一旦觸及到那根敏感神經,他們便會露出可怖的醜惡真面目。
“對不起,肖教授,我不是故意想讓素素摻和其中的,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到讓寒梅姐和素素聯系的。”柳根哪敢把國際刑警的人找過他的事告訴肖骁。
“你小子……”肖骁氣得臉漲紅,指着柳根說不出話來。
柳根忙說:“素素并不知道寒梅姐的事,她也僅是用電子郵件的方式與寒梅姐聯系過一兩次,而且我告訴她别用自己固定的郵箱,内容也沒有任何可懷疑的東西。”
“唉……現在,我不幫你說的那個人洗白,也不行了!”肖骁最終深深歎了口氣,無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