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六,柳根上午在解剖室完成第一具屍體分離解剖的工作,下午兩點,乘大巴到南海理工大學,四點鍾,與對方開始正式比賽。
這場球,不是很艱難,憑借柳根和楊光輝的‘楊柳’組合,上半場不到二十分鍾,便由楊光輝頭球破門,占據了先機,接下來的比賽,南海醫科大學全體場上隊員,就像平時訓練一樣的放松,越打越來勁,最終,以三比零完勝對手,柳根在下半場攻入一球。
晚上的慶功宴,柳根沒辦法參加,他還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打了輛出租車直接回了公寓,把當晚的工作完成後,才騎車到食爲天吃他的晚餐。
“根哥,今天中午,梅老師來了。”祥子坐到柳根身邊,從衣兜裏拿出一封信遞給柳根:“這是她讓我親手交給你的。”
柳根吃的是一大碗羊肉泡馍和兩個肉夾馍,現在他幾乎不在學校食堂吃飯,除了球隊訓練時提供的早餐及偶爾的午餐外,他幾乎都在食爲天用餐,但很少和員工們一起吃飯。
柳根接過祥子遞來的信封,心裏覺得很奇怪,梅迎春有事,幹嘛不單獨找自己說呢,還寫信,他正反面的看了看,這是一個大學小賣部随處可以買到的普通信封,沒寫任何的字,裏面硬硬的,像是有件東西。
邊吃肉夾馍,邊把信打開,裏面有一把門鑰匙:
柳根:
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在飛機上,或是到了目的地。
我本來想親口告訴你的,可我擔心自己見到你後,會舍不得離開,于是隻好用這樣一種無聲的方式,和你道别了,對不起。
幸福的時光,總是讓人覺得很短暫,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讓我忘記了年齡和身份,謝謝你給予我美好的一切,我會把和你共度的每一個美好時光,都深深銘刻在心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出來耐心的回味,讓你永遠活在我的心中。
我早已想辭去這個工作了,不爲别的,就想多掙點錢,過上好日子,畢竟,金錢是人生活的一種基本保障。在大學工作,盡管很清閑,可每個月的薪水,少得隻能勉強溫飽,乘我還算年輕,可以拼一拼,也許能實現我過去的夢想,像隻自由鳥一樣,由自在遨遊世界各地,這是我從小的一個夢想,現在,我要去實現它。
你别打聽我到哪裏,做什麽事,也沒人知道,但我絕不是因爲你才這樣做的,請你相信老師。
上次你提到李天意頂替别人讀書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他頂替的是一個湖南考生,具體叫什麽名字,無從查證,那個考生的所有檔案,似乎都被銷毀了,希望這對你有所幫助。
我把房門鑰匙留給你,讓你店裏的小工住到裏面,學校的宿舍,已經引起了别人的不滿,會對你造成不利影響。這是我離開後,唯一能幫你的一點忙,請别拒絕我對你的這點好。這房子是我名下的,是我不幸婚姻中,得到的一筆唯一資産,不會有人來幹涉你的使用。房産證在床頭的左邊櫃子裏,以後,要是學校需要辦理什麽房産登記手續之類的,你可以代辦,我寫了委托書,還有我身份證的複印件,和房産證放在一起。
素素是個好姑娘,純真率直,家教也很好,老師希望你能接受她對你的好,将來和她一起生活,你會感到很幸福的。
以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别放棄你的理想,有什麽事,可以去找李校長,雖然我聽說他在這次兩校合并中很苦悶,打算辭去校長一職,但請你相信,他不是那種注重名利的人,他隻想做一個真正的學術研究者,不願當官,但他在學校的影響力,不會因爲合并或辭職而降低,很多事情,他還是能幫上你的忙。
對張強那個人,你要提防,那是個政治流-氓,爲了他自身利益,會不惜任何手段把别人踩在腳下,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畜生!
柳根,千言萬語,老師一時難以言表,唯有我愛你,可概括一切。
再見,我的愛人,如果有緣,也許我們還有見面的那一天。
此緻吻你(有個口紅印)2000年4月15日柳根的眼眶濕潤了,手裏摸着那把門鑰匙,腦海裏浮現出和梅迎春相處的每一個快樂的瞬間,在自己最艱難的時刻,是老師伸出了援助雙手,像個母親或姐姐一樣,幫助自己挺過了那個人生最危險的難關,現在,恩人不聲不響的離開了,離開時,還在爲自己着想,把唯一的财産留下來供自己使用。
盡管信裏說不是爲自己離開的,可柳根知道,梅迎春肯定受到了某種壓力,才不得不辭去工作,她難道是爲了保護我嗎?還是張強那個畜生對她做了什麽?
“根哥,怎麽啦?梅老師在信裏都說了些什麽?她幹嘛要寫信,而不親自找你說呢?”祥子看到柳根雙目中閃爍的淚光,走過來一連串的問。
“梅老師走了,這是她留下的房子鑰匙,你去再配幾把,明天你和牛犢,搬過去住,配好鑰匙後,把這一把給我。”柳根遞給祥子手中的鑰匙。
“梅老師走了……去哪……”
“不知道。”柳根把信很認真的折疊好,放進信封裏,揣進口袋中,大口吃他的羊肉泡馍,合着沒有流出來的淚水,吞下肚裏,可謂食不甘味,心想梅老師肯定遭受到了什麽,不然怎麽會在信中特意提到張強,說他是個畜生呢,難道張強把梅老師……
柳根想到這裏,心裏刀絞一樣的疼。
祥子看出柳根心情不好,忙着去招呼來吃宵夜的學生。
進入春天後,夜晚到大學路小吃店來的學生越來越多,似乎春天也讓這幫年輕人的荷爾蒙變得更加旺盛,尤其在周末的夜晚,男女生們都會狂歡般的喝酒至一兩點,這是做生意的小吃店主們最喜歡的季節。
食爲天,除了做的吃食獨具一格外,關鍵還是因爲這是‘根哥’開的店,夜晚聚到這裏來的人,比白天吃飯時間還多,柳根讓祥子買了兩台二手電視機,每到周末晚上有球賽,都會擺在店裏一台,門口一台,讓來店裏吃喝的學生看球。
這天晚上,有利物浦的一場比賽,歐陽雪九點多,也到店裏幫忙,她是利物浦的忠實球迷,盡管上大學後,沒有多少機會看比賽,但隻要學校食堂的電視轉播利物浦的比賽,她都會看。
今晚,她也想看這場比賽,到店裏,見柳根也在,特别開心。
和柳根入學那天認識到現在,兩人還沒一起看過一場足球賽,她希望今晚柳根能看完球賽再走。
梅迎春悄無聲息的辭職離開,讓柳根心情很糟。
“歐陽,梅老師辭職了。”柳根看到歐陽雪後,把這個消息,第一個告訴了她。
歐陽雪和其他同學一樣,還不知道梅迎春辭職的事,聽到這個消息,也感到很驚訝。
“什麽時候?前天晚上,她還去了我們宿舍呢。”
“也許梅老師不願讓大家知道她辭職。”柳根歎了口氣:“她是個好老師。”
“柳根,你從哪聽到的這個消息?”歐陽雪那雙美麗的眼睛,望着柳根,看出他爲梅老師的辭職,有些傷感。
“哦,她走的時候,把她家的鑰匙,留給我,要祥子他們搬進去住,覺得祥子他們住在學生公寓裏,學校知道會給我帶來麻煩。”柳根不善于說謊,他認爲這件事,也沒必要瞞着歐陽雪,遲早她也會知道。
“其實,我聽蔡花說,祥子他們住在308宿舍裏,李成宰早有意見了,隻是我不想告訴你。梅老師也許爲此承受了學校給她施加的壓力,才如此做的,她真的是個好老師。”歐陽雪知道梅迎春對柳根一直很關照:“柳根,入學時,是不是梅老師幫你交清的學費?”
她早已懷疑是梅迎春幫了柳根,那天她想到柳根交不起學費,打算去幫他交清,到了新生報到處,跟梅迎春要柳根的注冊表時,梅迎春給她說柳根的學費已經交了,當時她就想,肯定是梅銀春幫了柳根。
柳根想不到歐陽雪會提起這件事,望着她:“歐陽,你怎麽知道的?”
歐陽雪颔首一笑,回答:“我猜的。”
“是梅老師幫了我,要不然,我恐怕……”柳根沒再往下說,梅迎春幫他的,何止是學費,盡管學費不是梅老師交的,但要不是她打電話給李校長,恐怕後來也就沒那麽多的事發生了。
“今晚來吃宵夜的人蠻多。”歐陽雪環視一周說。
“你不用到舞廳去嗎?”柳根說的是學生會文藝部負責的周末舞會。
“我又不收錢不賣票,也不跳舞,到那裏去也沒我的事,今晚有利物浦的比賽,我想來想去,隻有你的店裏可以看球。”歐陽雪有些臉紅的說:“你也會看比賽?哦,對了,今天你們球隊不是有場正式比賽嗎?赢了沒有?你進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