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校隊晨訓結束,柳根乘坐公交車,到了南海師大,在女生院外面一家小賣部給徐雅芝打電話。
徐雅芝寄出信後,這兩天心裏七上八下的,有些後悔一時沖動寫了那封信,但又按耐不住期盼柳根回信和來電話,一個多星期了,她每天都去查看有沒有信件,每天手機不離身,生怕錯過柳根打來的電話。
這個周末,學生會主席吳庸約她進城,她拒絕了,一早起來,背上書包,買了個面包和一袋牛奶,到校圖書館閱覽室自習。她哪能把心思集中在枯燥的課本裏,總時不時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看,心裏想着要是這個周末柳根的信沒來,或接不到他的電話,那她打算親自到南海大醫科大學去,必須去找他,當面和柳根談談。
她知道柳根不善言談,也知道他的家境,或許這讓他有種自卑心裏,下不了決心,但她從沒想過柳根會有意中人,她認爲這不可能,憑她對柳根過去的了解,不會這麽快有喜歡的女生。
手機在桌上震動,把徐雅芝的心也震得顫抖了一下,驚得手忙腳亂,拿起來一看,是本校的座機電話,還以爲是吳庸又來糾纏,沒好氣的說:
“吳主席,這個周末我确實沒空……”
柳根聽到徐雅芝一開口便喊‘吳主席’,心裏多少明白她說的是上次見到的那個吳庸,看來那小子确實在糾纏她,笑呵呵的開口說:
“是我,柳根。”
“柳根……”徐雅芝從椅子上站起,一臉驚喜:“你到我們學校了?在哪裏?”
“在你們女生院門口左邊小賣部。”
“你等着,我馬上來,别走開,千萬别走開哦!”徐雅芝把桌上的課本塞進包裏,拎起包朝圖書館閱覽室外跑,似乎擔心慢了,見不到柳根似地。
柳根從徐雅芝的聲音中聽出,她顯得很興奮,挂斷電話,心裏歎了口氣,一會要是把自己來的目的告訴她,那她會多失望,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要是她想不開的話,會不會造成什麽不良後果呢?
幾分鍾後,徐雅芝氣喘噓噓的跑到了小賣部,看到柳根站在門口,她遠遠的站住,紅撲撲的臉,雙目閃動淚光,含情脈脈的望着柳根,多想奔上去撲進柳根的懷裏。
“柳根,你終于來了……”
“又見到你了,徐雅芝。”柳根微笑望着她,天涼了,她身上穿了一條牛仔褲,上身白襯衣外套了一件方格毛衣,頭發朝後紮成馬尾,臉龐肆無忌憚的展露在陽光下,看上去就像有層霞光照在她面部一樣,不再冷冰冰的樣子,那笑容是柳根過去從沒看到過的,原來,冰美人不再是過去那樣冰涼得讓人難以靠近了。
“我以爲你不會來找我嘞。”徐雅芝嬌笑一聲。
“這不是來了嘛。”柳根憨厚的笑。
“走,找個地方坐坐。”徐雅芝雙手緊緊抓住書包帶子,顯得有些羞澀,似乎手不知該往哪裏放,倒像是個客人。
“我渴了。”柳根确實感到口渴,也不客氣。
“是嗎,那跟我走,我們學校有幾家不錯的餐館和水。”
師大位于郊區,不像在市區裏的那些大學,有很多可去的地方,師大爲了盡量減少學生外出,在校園内給師生提供的休閑娛樂場所,要比一般市區内的大學完善很多,有酒、水、咖啡廳等可供師生閑暇之餘聚會的場所。
與徐雅芝相比,柳根顯得有些土氣,他到大學後,除了校隊發的運動服和參加李嘉禾妻兒喪禮時,人家送的那套西裝皮鞋外,還沒買過衣服,他的腳上仍然穿着那雙從老家幹溝村穿來的黑色三星足球運動鞋,衣服是校隊發的秋冬訓練時穿的長袖長褲外套,頭發也長了,蓋住了兩隻耳朵,兩個多月來,他還沒理過發。
跟随徐雅芝,穿過一片曲徑通幽的小樹林,到了一個像花園一樣美的地方,這裏有一個很大的橢圓形湖泊,湖岸邊的垂柳,早已變成枯枝敗葉,無精打采的在風中飄蕩,周邊休閑水和特色餐廳林立,房屋建得非常有情趣,幾乎都是樓上樓下兩層,樓下圍繞湖泊的樹林間,搭建了很多漂亮的遮陽避雨棚,裏面擺放了藤條桌椅。
此刻,快到午餐時間,已經有不少的男女生們,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聊天喝飲料。
徐雅芝找了一家人相對較少的韓式料理店,她想柳根可能還沒吃過韓國烤五花肉,也知道他食量很大,想好好的請他吃一頓。
“你們學校挺美的。”柳根坐下後望着四周由衷的贊美。
“離市區比較遠,要是學校設施不好,這麽多師生,哪呆得住,附近都是郊區種地的農民,很亂,一般晚上,同學都很少出校門,聽說去年有兩個女生,晚上出去,第二天,有勞作的村民,在田野裏發現了兩人的屍體。”徐雅芝招手叫來服務員點了兩份烤肉。
看着徐雅芝一臉含羞的燦爛微笑,柳根開不了口了,怎麽能忍心把對方這種難得一見的微笑給趕跑了呢,一路上想好的說辭,在見到徐雅芝後,竟然在慢慢地被她的熱情和微笑給攪得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來怎麽開口,本來就不善言辭的柳根,此刻變得越加木讷。
“徐雅芝,别的同學你也有聯系?”柳根問的是高中時的同學。
“不是很多,你也清楚,我高中時,和班裏的同學很少交往,你們不是背地裏叫我‘冰美人’嘛,是不是都覺得我冷若冰霜的樣子,很難靠近呀?”徐雅芝笑嘻嘻的說。
柳根不奇怪她知道這個外号,有的男生,都不喊她名字,而是直接喊她的外号。
“你也确實讓我們大家很難琢磨。”柳根笑着很實誠的回答。
“其實,那不是我本來的性格。”徐雅芝在服務員端來炭火,架上燒烤架子後,盯着柳根雙眼說:“我也和其她看上去活潑開朗的女生一樣,喜歡唱歌跳舞,我現在,還是咱們學校勁舞隊領隊呢,還加入了合唱團,元旦将會參加全市高校舞蹈及合唱大賽,你們學校也會參加?”
“呃……看不出來啊,在師大這樣多才多藝的衆多人才中,你竟然還是文藝骨幹,高中時,我可從沒見你跳過舞唱過歌嘞。呵呵……我對這些不感興趣,不知道咱們學校也有舞蹈隊和合唱團的事。”柳根确實不懂這些。
徐雅芝翻烤着吱吱冒油的五花烤肉,把烤熟的夾到盤子裏,讓柳根乘熱吃。
柳根也不客氣,夾起肉往嘴裏送,沒鹽,吃不出什麽滋味來。
徐雅芝教他沾上黃醬用生菜或紫蘇葉包了吃,這才嘗到了韓國的五花肉美食,不過,那些泡菜,柳根不是很喜歡,覺得不夠實在,每個小碟子裏,就那麽點東西,還不夠塞牙縫嘞。
柳根吃肉,徐雅芝吃泡菜,各自不同口味,與兩人的性格脾性及家境很相襯。
“柳根,你收到我的信了嗎?”徐雅芝終于問出了早想問的話,臉羞紅。
“收到嘞。”柳根塞滿嘴的烤肉,含混的回答,很想說今天就是爲這事來的,但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不說,對方也知道。
“那你心裏是咋想的?”徐雅芝不敢看柳根的雙眼。
柳根咽下口中嚼的烤肉,這個時候他才深深體會到吃人家的嘴短了,喝了口水,試探的問:“高中時,你收到過祥子寫的信?”
徐雅芝一愣,擡頭望着柳根:“是他告訴你的?”
“呵呵……祥子和我是無話不說的哥們。”柳根感到有些尴尬,知道了人家的秘密原來也不是什麽好事。
“他确實給我偷偷寫過信,不過,那也不算是信,說字條比較貼切。”徐雅芝笑了笑,有意強調了一句:“但我一直沒給他回過。”
“祥子他……他很在意你嘞。”柳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我知道。”徐雅芝點頭。
柳根小心翼翼的說:“我記得他家裏出事後,你問過我他的下落,以爲你心裏在乎他嘞。”
“我那是想找你說說話,并不是想真的知道祥子的下落。”徐雅芝生怕柳根誤會,急忙回答。
柳根心裏暗想:原來是這樣啊,和我揣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真的不想知道祥子現在……在哪裏嗎?”
徐雅芝搖搖頭。
“那上次你給我提到祥子父親被判無期的事,是真的嗎?”柳根擔心徐雅芝那時候也是爲了無話找話才那麽說的。
“那是真的,是我打電話回家時,我爸媽說的,祥子的爹因爲投案自首,才被判無期徒刑的。”
“那就好,祥子總算還有個盼頭。”柳根這回心裏踏實了,隻要徐雅芝說的是真的,自己也就沒欺騙祥子。
徐雅芝似乎聽出柳根話外之音,問:“柳根,你知道祥子的下落?”
“是嘞,其實他……祥子從我到南海醫科大學軍訓回來後,和我在大學路巧遇,他現在一直跟我在一起嘞。”柳根知道徐雅芝并沒像自己想的那樣喜歡祥子,覺得也沒必要隐瞞這件事了。
“真……真的嗎?”徐雅芝瞪大了雙眼:“他沒和他爹一起回邛縣呀?我還以爲他……這樣就好,他不回去是對的,要是回去的話,那些人會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