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根邊走邊看。
柳根:
你好!
終于,我鼓起勇氣給你寫信了,爲了下這個決心,我掙紮了很久很久。
上次在我們學校操場見到你之後,我一直等着你能給我打電話,每次電話響,我都會心裏想到是不是你打電話來了,可每次都以失望告終,這種心情,也許你不懂,但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原來等一個人的電話,會如此讓人揪心。
還記得高一入學第一天嗎?你也許不記得了,可我從未忘記。那一天下着綿綿細雨,對邛縣的人來說,雨天是快樂的日子,是吉日。在縣汽車站,我看到你歡天喜地的仰頭站在雨中,臉上帶着甜蜜的微笑,飄灑的雨點打在你的臉上,手裏還提着油紙裹住的鋪蓋卷,你毫不在意站在候車室窗戶邊往外瞧的人,我就站在那些人中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覺得你的樣子特帥,帶有一份純真的傻氣。到學校報到,我才知道你和我讀一個班,當時我的心激動得撲通跳個不停,雖然一句話沒和你說,你也沒正眼看過我,但從那刻起,整整三年時間,我都在用心默默注視你。
每一次假期,是我最難熬的日子,别的同學覺得假期太短,沒玩夠,可我卻感到特别的漫長,一天一天的劃掉日曆上的日子,數着離開學還有幾天,期待着再次看到你的身影和你那雙總是不正眼看我的眼睛出現在我眼前,每次假期的最後一天,我都迫不及待的睡不着,睜着眼直到天明,心裏想着見到你之後你會給我說什麽,我該給你說什麽,可是,見面後,還是一成不變,你不正眼瞧我,我也不和你說什麽,就這樣,高中三年時間,我倆都沒說過幾句話,就畢業了。
但我這顆第一次見到你時的心,卻仍然撲通的跳個不停,并沒因爲畢業分開後而減弱,反而變得更加歡快和不安分,直到我在師大的操場再次見到你,我才明白自己爲何會那麽牽挂一個人,那是一種除了親情外的另一種感情,我渴望這份情感得到慰藉。
柳根,請你收到這封信後,給我打個電話或回封信好嗎?無論結果怎麽樣,我都會珍惜自己對你的這份情感。
我等你……
徐雅芝于1999年10月29日夜看完信,柳根也走到宿舍樓梯口,他把信收好,心情卻很糟糕,不像别人收到表白情書那樣感到心裏驚喜興奮,反而有些沉重。
想不到冰美人暗戀了自己三年,直到現在才知道,柳根設身處地的想,要是自己暗戀對方,會是一種什麽心情?
柳根能理解徐雅芝的這種情感。
柳根決定要親自找徐雅芝談一談,把自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這個事實親口告訴她,雖然他可以打個電話,或寫封信給她說明,但他不想那樣敷衍了事,必須很有誠意的向她表示感謝,人家一個女生,能如此鼓起勇氣的對自己表白,就憑這,也該給予人家一份最真誠的答複,盡管是拒絕。
走進宿舍,祥子說:“根哥,下午柳枝來電話嘞,要我轉告你,不用再給她寄錢,說你寄回去的錢足夠嘞,并說家裏一切都好,要你不用挂念。”
“就這些呀?我爹的事柳枝沒說嗎?”柳根很想知道的是父親有沒有被接到縣醫院。
“她說家裏一切都好,那肯定按你說的,已經把叔接到醫院了呗。”祥子回答。
柳根開始換衣服,準備到解剖教研室幹活。
“根哥,你這是幹嘛?”祥子奇怪的問。
“我新找了個活幹,在解剖室幫教授整理物件。”柳根回答,沒說和屍體打交道的事。
“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昨天剛開始,還不知道。”
“你幹嘛不事先問清楚,别又像醫院的活一樣,被人給涮了。”
柳根換好衣服,把換下來的,往床上随手一扔,問祥子:“你在娛樂城,還适應?”
“呵呵……挺好的,那裏人可多了,聽說,還有小費拿嘞,遇到出手大方的,一次可以拿到一張老人頭。”祥子說的是一百元。
“人家不會白給,那種錢拿着燙手嘞,你可别爲了拿小費,替人家幹缺德的事!”柳根出門前提醒了祥子一句。
祥子小聲嘀咕:“有錢不拿,那多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呀。”把柳根仍在床上的衣服拿下來,準備到衛生間幫他洗了,也沒掏口袋,直接扔進盆裏放水浸泡。
在用手搓洗的時候,才發覺衣兜裏有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封信,信封已經快揉爛,祥子慌忙把裏面的信紙拿出來,被水打濕,他很小心的打開,想把它們晾幹,眼睛看到了信末尾寫的名字,驚得他從頭到尾的把信看完,氣得雙手發抖,把信撕個粉碎,丢進便盆裏用水沖掉,口中還罵罵咧咧的:“好你個柳根!原來早知道徐雅芝的下落!卻瞞着我!你真不是東西!”
“祥子,你在罵誰呢?”張建和吳思琪走進宿舍,正好聽到了祥子的咒罵聲。
“哦,沒啥!”祥子也不洗衣服了,走出來和吳思琪個招呼,出門走了。
“誰惹他了?”張建走出陽台看了看,沒别人,到衛生間拿上他的洗漱用品,放進盆裏。
“張建,快走,一會放學了澡堂裏人多。”吳思琪催促道。
“必須得盡快找到房子住,不然洗澡都麻煩。”張建拉起吳思琪的手往門外邊走邊說:“學校不讓安熱水器,這樣的公寓,每年還收那麽多的錢。”
“安了也沒用,電力不足,燒不了熱水。”吳思琪說:“咱們女生院有的自己出錢安了,根本沒法洗,和冷水一樣。”
“洗完澡,咱們約上王家和,去北院看看,有沒有出租的房子,不然這個冬天,沒法過。”張建說。
柳根從解剖樓幹完活回來,已經快七點了,沒見到祥子,也沒人幫他打飯,宿舍裏隻有李成宰在。
“班長,知道祥子去哪了嗎?”柳根問。
“不知道。”李成宰坐在桌邊看書,頭也不擡,冷冰冰的回答。
他還在爲李芳菲說的事生氣,柳根張了張口,想給他解釋點什麽,又覺得沒啥好說的,拿上飯盒飯盆,到食堂打飯。
可是,祥子一直沒回來,柳根吃完,到衛生間洗飯盒,才看到衣服泡在盆裏,心想這下壞了,祥子肯定看到了徐雅芝寫來的信。
柳根把衣服洗完,李成宰出門了,他準備到娛樂城去找祥子,把誤會給他解釋清楚。
張建他們叽叽喳喳的回來。
“根哥,找到房子了。”張建進門笑哈哈的說:“祥子呢?”
“他出去還沒回來。”柳根回答。
“明天咱們便可以搬進去住了。”王家和說:“一千六一個月,三居室的,熱水器啥都有,張建是大款,負擔大頭,我和祥子每人出三百,呵呵……今晚是咱們睡在一起的最後一夜,爲了慶祝,我提議,咱們到大學路燒烤鋪喝酒……班長是不是上自習了,我去把他喊上。”
“我還有事,你們去喝。”柳根哪有什麽心情和他們慶祝。
祥子看到信後,認爲柳根欺騙了他,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終于知道徐雅芝爲何沒理會他寫的那些情書了,原來她喜歡的是自己的好朋友柳根,暗戀了他三年,這對祥子打擊非常大,讓他感到氣憤的同時,又非常惱怒,柳根明明早知道徐雅芝的下落,一直瞞着,究竟是爲什麽?
祥子想不通,總認爲被柳根給騙了,他開上車,直奔南海師大,他想去找徐雅芝問個清楚,可當他把車開到郊區時,卻冷靜了下來。
現在不是有邱葉了嘛,我幹嘛還爲一個沒把自己當回事的女人放在心上呢?
想到邱葉,祥子也沒那麽惱恨柳根了,他認爲柳根沒告訴自己徐雅芝下落,肯定有原因,從信中,他也看出,柳根并沒和徐雅芝有什麽更深的關系,隻不過是徐雅芝暗戀柳根罷了。
“我不該怪根哥,他不是那樣的人,這個世上,我隻有他這麽一個過命的好朋友,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是根哥收留了我。”祥子自言自語的說,把車掉頭,往回開,但已經快到八點上班時間,于是直接去了娛樂城。
柳根乘公交車到了娛樂城後,看到祥子和另一個穿黑西裝的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
“根哥,你怎麽來了?”祥子見到柳根,心裏猜出了八九分,但還是裝着啥都不知道的問。
柳根把祥子拉到一邊:“祥子,對不起,我本來應該早點告訴你徐雅芝在南海師大讀書的事,但我考慮你現在的處境,會讓她小瞧了你,所以才沒把她的消息說出來,也沒給她說你和我在一起的事,對于說那封信……”
“根哥,你不用解釋,我懂。”祥子心裏别提多高興,原來柳根一直在爲自己着想,慶幸自己沒爲此辱罵柳根,也沒幹出沖動的事,他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讓他更加相信柳根的爲人。
“那你幹嘛飯都不回學校吃?”柳根說:“我還擔心你想不開嘞!”
“呵呵……我要想不開,早在流lang的時候,跳海裏當魚蝦的吃食嘞。”祥子尴尬的笑着說。
“祥子,你記住。”柳根慎重的雙手扶在祥子雙肩上說:“不論何時何地,我都不會幹傷兄弟感情的事,請你相信我。”
“我信!”祥子點頭回答。
溫寒梅這時從門内走出來,後面跟着孫洪明,看到柳根在和祥子說話,走上前,笑嘻嘻的問:“柳根,是不是擔心你的兄弟在我這裏學壞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