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看到他的手指在動。”柳根說:“他還沒死。”
護士站起身,有些慌張的說:“快把他擡上手術床!輕一點,我去叫醫生!”說完,沖出急救室。
柳根和祥子,這次更加小心的把屍體擡到手術床上,柳根擔心男人受冷,從一旁的床上,扯下床單,與蓋住他的那塊白布一起,給男人蓋上。
這時,一個男醫生和兩個護士急匆匆進來。
“你倆出去!”一個護士轟柳根和祥子出急救室。
柳根和祥子走出急救室,那兩個男人中,其中戴眼鏡的那個走上前詢問:“你們真的看到他手指在動嗎?”
“絕對沒錯!我親眼看到的。”祥子回答:“而且,他身上還有體溫。”
另一個焦急的喃喃自語:“我相信李總能挺住!他一定會挺住的……他是個永不言棄的人……”
急救室的門忽然打開,一個護士給那兩個男人說:“你們誰是親屬?”
“怎麽啦?護士。”戴眼鏡的男人問。
“患者失血過多,需要輸血!要快,a型血!”護士說。
兩個男人相互看一眼,沒戴眼鏡的那個說:“我是b型血。”
戴眼鏡的說:“我是o型血,可以嗎?”
“最好是大量的a型血。”護士說:“剛才我們問了血庫,目前血庫隻有四百毫升的a型血,患者至少需要八百毫升以上的血。”
“我的是a型,抽我的。”柳根回答,他入學體檢時,驗過血型,正是a型。
“好,你跟我去,在抽血的同時,我會把你的血樣送去化驗。”護士拉上柳根,走進隔壁另一個治療室。
祥子不知道是該回停屍房還是等在這裏,跟了進去問:“根哥,我……”
“祥子,你去停屍房,那裏有王大爺在,你不用害怕。”柳根的手臂上,已經紮了一個橡皮帶,他的拳頭握緊,護士正在往他的胳膊肘窩鼓起的血管處紮針。
“哎……”祥子應了一聲,朝停屍房走去,他得回去把活幹完,不然拿不到錢。
祥子心裏發毛,他哪幹過給死人洗澡的活呀,不過,好在停屍房有獨眼王大爺在。
祥子遠遠看到停屍房的門關上了,覺得奇怪,到鐵皮屋門前,也沒看到裏面亮着燈,說明王大爺沒在鐵皮屋裏。
“這王大爺跑哪去了?怎麽把停屍房的門給關了呢?”祥子嘀咕着,走向停屍房的門前,看到門縫裏有燈光亮出,他走上前想看看有沒有上鎖,看到門并沒鎖上,一個人又不敢進去,隻好站在門口等。
一股涼風吹來,雨後的天氣,夾帶着陰涼,祥子雙臂抱在胸前,縮起脖子,感覺背脊剛才出的汗冷飕飕的,聽着屋檐還在嗒有聲的低落水滴,讓他感到發自内心的冷。
忽然,從停屍房裏傳出一聲咳嗽,把祥子吓了一跳,渾身雞皮疙瘩直冒:“我的媽呀,難道裏面還有活人?”
接着,祥子又聽到裏面有喘息聲,這回他聽得很清晰了,心想:難道王大爺在裏面清洗屍體了?
想到這裏,祥子轉身要去拉開門,手剛伸到門把手上,眼角透過門縫,看到裏面王大爺背對門,光着屁股,趴在水槽邊的地上,祥子再定睛一看,王大爺屁股下還有兩條腿伸着,一動一動的,聽到王大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這回,祥子明白了,心中大怒:這個老家夥!我還以爲他是個可憐人呢,想不到卻幹出如此天理難容的勾當!
祥子怒火萬丈,唰的一聲拉開門,沖進去。
王大爺聽到身後門響,吓得趕緊站起身提褲子。
祥子一腳把正在往上提褲子的王大爺踹翻在地上,接着又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你是個畜生!老畜生!你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我今天要爲那些被你侮辱過的死人報仇……老不死的家夥!對死人都不放過!我踢死你這個老東西……””
“祥子……别打了……求你别打了……”獨眼王大爺趴在地上,抱住頭說:“我這輩子,就沒真正碰過喘氣的女人……嗚嗚……”
“你還哭得出來……”祥子擡起腳又要踹過去。
“你打……打死我算了……我活着還不如個死人呢……嗚嗚……”王大爺把抱住頭的手放開,瞪着那隻獨眼,跪在祥子身前。
看到一個老人,而且是個殘疾老人跪在面前,祥子哪還下得了腳,氣得指着跪在地上的王大爺大罵:“老不正經的家夥!你确實連死人都不如……”
“我從小失去了一隻眼睛,長大後沒有女人願意要我,嫌我長得醜,都害怕,見我就跑……”王大爺的一隻眼睛流着淚,他看上去,确實讓人害怕。
祥子聽着王大爺的哭訴,心中怒火慢慢平息下來。
“用什麽才能擦幹淨他們身上的血?”
王大爺慢慢站起身,拉上沒有提起的褲子,走到門後,從哪裏拿了幾塊髒兮兮的抹布,扔進水槽,擰開水龍頭,伸手進水槽,把抹布撈起,蹲下,給那個男孩擦洗,也不說話,隻管垂頭幹活。
祥子知道該怎麽做了,也從水槽裏拿了抹布,蹲在女屍邊,向王大爺那樣,開始擦洗女屍身上的血。
盡管這是祥子第一次看全女人的身體,但他絲毫沒有邪念,柳根給他提到過解剖學肖教授說的話‘對屍體要抱有感恩的心’,他現在确實抱有感恩的心在幹活,因爲是死者在養活他,沒有死人,他就掙不到錢,所以祥子很感謝眼前這具女屍,他擦洗得很認真,把王大爺剛才猥瑣過的女屍那個地方,也好好的擦洗了一遍,他不想讓這個女人,帶着人間的羞辱到另一個幹淨的世界去。
護士本來隻打算抽取柳根四百毫升的血,但柳根卻讓護士多抽了一百毫升。
一下子從身體裏被抽掉五百毫升的血,柳根在站起身的時候,感到頭暈目眩。
“你在這坐一會,我去給你拿杯水來。”護士看到柳根腳步有些飄忽,勸說他坐一會。
“謝謝,不用了,我還得去幹活。”柳根惦記着停屍房裏的兩具屍體,走出抽血的治療室。
那兩個男人看到柳根出來,戴眼鏡的雙手握住柳根右手說:“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李總一命,要不是你及時發現李總還活着,他很可能就這麽死……剛才護士給我說,你抽了五百毫升的血,該給你多少錢,我們會一分不少的給你……”
“人救過來了嗎?”柳根關心的是人救活了沒有。
“醫生說李總的心跳已經恢複,隻是失血過多,還比較虛弱……”
“那就好,對不起,我還得去幹活。”柳根抽回被握住的手,朝停屍房方向走去。
“請問,你叫什麽名字……”戴眼鏡的**聲對着柳根後背問。
柳根沒回答,那個護士站的護士說:“他叫柳根。”
“柳根……”戴眼鏡的男人默念兩遍,像是在記住這個名字。
走到停屍房,柳根看到祥子正在和王大爺把男孩的屍體擡到冷凍箱裏,那具女屍已經不見了,水槽邊的地上,留有帶血的水迹。
“根哥,都清洗完了。”祥子神情落寞的說。
祥子從王大爺手中接過号碼牌,在本子上簽了字,瞪了王大爺一眼說:“以後,你最好别再幹那種事了,即使别人不知道,老天爺還看着呢!”
“你說的是,老天爺看着呢。”王大爺弓腰點頭回答。
“根哥,咱們走!”祥子一手拿号碼牌,一手拉住柳根的胳膊說。
“怎麽啦?”柳根沒聽到祥子和王大爺的對話。
祥子氣嘟嘟的沒說什麽,拉住柳根往門外走。
“到底咋的啦?”柳根甩開祥子拉住自己的胳膊問。
“别問那麽多,這種龌龊的事,讓你聽到,會把你清淨的耳朵給污染了。”祥子沒停下腳步,朝前走去。
柳根追上祥子,拉住他問:“祥子,剛才你爲何用那種口氣跟一個老人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那個老東西,不配人尊敬!”祥子大聲回答,甩開柳根的手,又往前走。
柳根回頭看看正在關門的王大爺,一頭霧水。
祥子把兩個号碼牌遞給那個護士,在本子上簽了字。
護士拿出三千元錢遞給祥子說:“這是剛才那兩位先生留下,讓我交給你們的,包括擡屍體和獻血的費用。”
祥子啥話不說,伸手接過。
柳根卻十分驚訝:“這麽多?”回頭找那兩個男人,已經不見人影:“人呢?那兩個人去哪了?”
護士回答:“那個被你們擡回來的人基本脫離危險,已經送住院部外科手術室了,那兩個先生也跟了去。”
“走,根哥,這是咱們應該得的。”祥子拉起柳根的手說。
“以後還會給你們打傳呼的。”護士在身後大聲說。
走出醫院,祥子問:“根哥,你給那個人輸了多少血?”
“五百毫升。”柳根回答。
“什麽!五百毫升!”祥子雙手抓住柳根的手臂說:“你幹嘛抽了五百毫升呀!你身體受得了嗎?”
“呵呵……不礙事,我身體好,沒啥感覺。”柳根帶着他招牌式的傻笑回答,他其實身體感到有些虛,眼皮直打架,想躺下睡覺。
“不行,我得先送你回宿舍去睡覺,你不能再去酒裏喝酒了。”祥子拉起柳根說。
“我沒事,同學們都等着我呢。”柳根說。
“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回去睡覺,不是去酒喝酒,聽我的,走!回宿舍!”祥子豈能讓柳根再回酒,死死拉住柳根的胳膊,往西院宿舍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