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陽懷抱一束潔白的玉蘭花,挽住她爸爸胳膊,站在遊艇欄杆邊。
溫寒梅挽住她母親的胳膊,站在夏陽父女身側,他們身後,擺放着盛了各種口味月餅和幹果的提籃。
柳根第一次坐船,有些頭暈,雙手緊緊扶住欄杆,望着碧波蕩漾的大海,好幾次差點把剛才吃的西瓜給噴出來。
遊艇駛出碼頭沒多遠,慢慢停了下來,在海lang中一起一伏的搖晃。
夏天摘下眼鏡,雙眼含滿淚花。
“玉蘭,我帶夏陽來看你了,十二年來,夏陽每到中秋節,都會嚷着要到這來看媽媽,今天,她來了,大姐和大姐的女兒寒梅也來看你了,夏陽還約了個好朋友一起來,他叫柳根是個好小夥子……咱們的夏陽長大了,長得和你生前一模一樣的漂亮,每次看到咱們的女兒,都會讓我想到你……”
夏天聲音哽咽,擦了擦眼淚,接着說:“十二年前,按你生前的遺願,是我親手把你灑在了這片海域中,你變成了大海,大海變成了你,每次我到南海出差,都會站在海邊靜靜陪你呆一會。可我至今還沒能爲你報仇……玉蘭,你的寶貝女兒夏陽,帶來了你最喜歡的白色玉蘭花,讓她親手交給你。”夏天拍了拍夏陽的手:“夏陽,把花瓣撒向大海,大海就是你媽媽。”
夏陽早已哭成個淚人,哽咽着面對大海:“媽媽……對不起……今天才來看你……我好想你……”邊哭訴,邊把花瓣摘下,抛灑向海面。
一瓣瓣潔白的玉蘭花,随着海風飄舞,落到海面上,跟随海lang一高一低的往遠處飄去。
溫寒梅母女和夏天,把提籃中的月餅和幹果等吃食抛進海裏。
“玉蘭,我的好妹子,你走得太早,走得太冤,這些年妹夫他時時刻刻都在尋找兇手,要爲你報仇雪恨,他太不容易了,你要是在天有靈,請保佑他盡快找到殺害你的兇手,到那一天,姐姐我再爲你到寺院吃上四十九天的齋,念上四十九天的經……”夏陽的大姨老淚縱橫,把一個個月餅丢進海裏。
溫寒梅沒說話,隻是靜靜地挽住她母親的胳膊,防止她站立不穩摔倒。
柳根被眼前的氣氛所感染,盡管沒掉淚,但也傷痛得鼻子發酸,早忘了暈船,他悄悄走近夏陽,伸手從她懷抱裏的花束中摘下玉蘭花瓣抛灑。
夏陽用淚眼感激的看了柳根一眼,把最後一片花瓣灑下時,夏陽說:“媽媽……我會聽從你的遺願,将來當一名像你一樣正直勇敢的新聞記者,爲那些掙紮在社會底層角落裏的人們呐喊,爲他們呼籲……往後,我要在南海陪伴媽媽,我發誓!要爲媽媽報仇……媽媽……”夏陽哭得很傷心,撲進了柳根懷裏放聲痛哭。
或許是夏陽的哭聲驚動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海鷗,或是夏陽的母親聽到了女兒的呼喚,讓海鷗來傳遞她對女兒的那份愛,海鷗嗷嗷叫着撲扇翅膀,盤旋在遊艇周圍,久久不願離去。
“姨父,夏陽找到了依靠。”溫寒梅看着柳根摟緊夏陽站在那裏,給夏天說。
“柳根是個好小夥子,寒梅,你有機會幫幫他,将來這孩子會大有作爲的,但别把他拉進你的那個圈子裏去。”夏天望着兩個年輕人緊緊擁抱站在那裏,給溫寒梅說。
在遊艇返回的途中,天上飄下綿綿細雨,預示着今晚将看不到圓月。
在遊艇休息艙裏,夏天說:“寒梅,我想請人晚上到你的酒樓吃飯,請你替我安排一下,最好别讓外人知道他和我見面。”
“姨父要請誰吃飯?”溫寒梅問。
“楊汝成。”夏天回答。
“這人是做什麽的?”溫寒梅還沒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南海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夏天說。
“請他一個人嗎?”溫寒梅心裏想到了酒鬧事的楊光輝。
“不,他的全家,準确的說,是三口之家。”夏天說:“他和我是老朋友了,夏陽媽媽遇害前一個多小時,還給他打過電話,約他在旅館見面的,想把手中的證據交給他,可當他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爲此,他心中一直感到十分愧疚,十二年來,我的這位老朋友,始終沒放棄過這樁案子。”
夏天說這番話的時候,柳根和夏陽都聽到了,柳根心裏在想,原來楊光輝的父親和夏陽的爸爸是老朋友。
--------------------------------------------------------------------------------------------------------------楊光輝上午放學後,騎車回到刑偵支隊家屬大院的家中。
“媽,我回來了!”楊光輝進門後習慣性的大喊一聲。
廚房裏忙碌的母親回了一句:“去書房叫你爸吃飯!”
楊光輝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門沒鎖,推開門進去。
“爸,是不是又有重大刑事案了?”楊光輝了解父親,每當有重大刑事案件發生,他爸都會一個人靜靜呆在書房裏。
“你問這麽多幹嘛?現在你還是個學生,不該問的,最好别問。”楊汝成把手指間夾的香煙按滅在桌上煙灰缸中。
楊光輝走過去,看到桌上有一張照片,驚奇的說:“爸,你怎麽會有夏陽的照片呢?”
“夏陽?”楊汝成側頭望着兒子問:“你見過照片上的人?”
“是啊,就在幾天前。”楊光輝說。
“你見鬼了!”楊汝成在兒子屁股上拍了一掌說。
楊光輝拿起照片再仔細一看:“咦,不對,臉型和發型一樣,但穿的衣服不一樣,現在的女生,哪會穿這種衣服呀。”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呀?”楊汝成一把奪過照片,夾進一個黑皮筆記本裏。
“我沒胡說,幾天前,我确實見到過和這張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的女生,她名叫夏陽。”楊光輝大聲說。
“你在哪看到的?”楊汝成問。
“在酒……”楊光輝馬上改口說:“在我們學校附近一家酒店門口看到的。”
“真的和照片中的人長得一模一樣?”楊汝成來了興趣。
“完全一樣,隻是穿的衣服不一樣。”楊光輝肯定的點點頭回答。
“難道是白玉蘭的女兒?”楊汝成嘀咕一句,又問:“你剛才說那人叫夏……”
“夏陽。”楊光輝提醒他父親。
“夏陽,夏天……”楊汝成凝眉沉思:“你怎麽會知道人家女生的名字?”
楊光輝一愣,知道被父親逮住關鍵點,呵呵笑着說:“我主動上去跟她打招呼了,她長得好看嘛。”
“你小子……”楊汝成又在楊光輝的屁股上拍一掌。
“爸,這張照片上的人是誰?”楊光輝問。
“她叫白玉蘭,十二年前的今天,被人謀殺在旅館裏,她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妻子,生前是個記者,在追查一樁兒童拐賣案。遇害前一個多小時,她打電話約我在旅館見面,但我臨時有事,耽誤了,等我趕到旅館她已經被害……她攜帶的相機和膠卷都不見了,作案手法十分高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迹……十二年了,我一直沒能抓住兇手,這個案子,壓在我心裏十二年了……”楊汝成濃眉大眼,國字臉微黑,高鼻梁,稍微顯得有些清瘦,兩鬓斑白。
“白玉蘭,長得和夏陽太像了。”楊光輝說。
“你說的那個夏陽,很可能是白玉蘭的女兒,她爸爸名叫夏天,我讀南海醫科大學法醫系時,夏天和白玉蘭讀的是南海大學新聞系。”楊汝成說。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楊光輝問。
“因爲足球。”楊汝成回答:“我當時在校隊,夏天也在南海大學的校隊,他踢的位置是中後衛,我踢的是中鋒,咱倆一共交手過五次,他硬是沒讓我進過一個球。”
“不會是你和人家搶過女朋友?”楊光輝朝門口看一眼,小聲在楊汝成耳邊說。
“你小子!”楊汝成在楊光輝腦袋上拍一掌:“盡胡思亂想!”
“汝成,兒子,吃飯喽!”門外楊光輝的母親大聲喊。
“可不許在你媽面前胡說八道啊!”楊汝成出門前,小聲叮囑楊光輝。
“是,支隊長!”楊光輝立正敬禮。
飯桌上,楊光輝的母親唠唠叨叨:“人家當領導的,過節有收不完的禮,咱們家,大小也有個正處級幹部,手下管着那麽多的人,可爲啥沒一個人到咱們家送盒月餅啊,自家吃的,還是單位發的那兩盒……”
“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幹啥呀!”楊汝成呵斥妻子。
“比你低半格的,人家都住上複式樓了,咱們還在這小三居裏窩着……”
啪的一聲,楊汝成把筷子砸在飯桌上:“你有完沒完!咱們家三口人,住這麽大的房子足夠了!平時光輝住在學校,我經常在外面跑,等于這一百二十多平米,是你一個人在住,還不滿足嗎!”
“我不就這麽一說嘛,至于發火嗎!”楊汝成妻子看到丈夫雙目圓瞪,小聲嘀咕:“别把你的‘火眼’用在家裏人身上。”
“呵呵……媽,爸說得對,房子嘛,住着不受風不漏雨就行,别和人家比,那些住複式洋樓的,南海市有幾個人聽說過他們的名字,可我爸不一樣,人家一提起‘火眼’,都翹大拇指呢,我們法醫系的同學,把我爸當神一樣尊敬,每次我爸去學校講課,那場面,你沒看到,堪比劉德華演唱會!”楊光輝習慣了父母爲一些家裏小事鬧别扭,每次他都向着父親,他把父親當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