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哭着手指柳根說:“你知道我娘是咋死的嗎?要不是那幫混蛋逼人太盛,我娘能上吊尋死嗎?這事沒發生在你身上,你當然可以用一個旁觀者的姿态來教訓我!但要是被逼死的人是你娘呢!你難道會認爲自己的娘該死嗎?嗚嗚……”祥子抱頭蹲在一棵梧桐樹下失聲痛哭起來。
被祥子的這一通搶白,讓柳根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過了,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祥子的背說:“你嚎啥球嘛!”柳根深知祥子的脾氣,他并沒勸說他,而是在罵他:“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像個婆姨!面兮兮的!你要是個爺們!就該像個爺們樣,重新振作起來,替你爹還清欠下的這筆債!爲你将來能昂首挺胸活得像個人樣幹出一番大事來!你給我起來!”柳根一把揪起祥子後背那件髒兮兮的背心,像提小雞一樣,把祥子提起,然後雙手把他的身體翻轉過來,讓他背靠梧桐樹幹,晃動祥子的身體說:“祥子,你給我清醒點!現在你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了!别再做夢了!你要面對現實!懂嗎?面對現實!”
“柳根……”祥子像個孩子似地,一頭紮進柳根懷裏嗚嗚的哭着說:“我爹臨走時給我說,他這一去,可能再也見不到我了,要我面對現實,好好活着,爲咱老劉家未來有後好好的活下去……我知道爹說這話的意思,爹是爲了我才去自首的,爹不想讓我一輩子跟他東躲西藏亡命天涯,爹想拿命去換取他們的原諒,讓他們給我條活路……嗚嗚……娘走了,要是爹也走了,我以後該咋辦嘞……嗚嗚……家裏的銀行卡,全部凍結了,爹擔心那些憤怒的人把我給打死,不顧一切的帶着我急急忙忙逃生,帶在身上的錢本來就不多,早已用光了……嗚嗚……你說我以後該咋辦嘞……”
柳根心裏清楚,祥子從小不愁吃喝,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吃過任何苦的公子哥,經曆如此大的打擊,要是一般人,也許早崩潰了,他能挺到現在,也很不容易。
“不是還有我嘛,好了,别哭了,很多人在看咱倆嘞,不清楚的人,還以爲咱倆是那種關系嘞。”柳根雙手拍着祥子背:“往後,要是你願意,就把我當親哥,有我柳根的吃食,絕少不了你祥子的份!”
祥子慢慢離開柳根的懷抱,用手擦着眼淚鼻涕說:“知道我剛才見到你,心裏有多高興嗎?我就像看到了救星,看到了自己的親哥一樣激動嘞!這些天,我腦子裏隻有兩個念頭,一個是想方設法的找吃食填飽肚子,另一個念頭是跳海去當魚蝦的吃食嘞!我是個家破人亡的流lang兒,要是你不嫌棄我現在這副落魄的熊樣,往後,你就是我打不死的祥子的親哥……”
“好兄弟,哥咋會嫌棄你嘞!當年你都沒嫌棄我,在我爹病倒後,是你給了我最大的幫助,要不是你讓我假期到你家煤礦當護工掙錢,我恐怕連高中都讀不完嘞!走,跟我回宿舍去。”柳根攬住祥子的肩膀說。
“不,我還是回海邊小樹林的好,我這樣子,讓你的同學看到,隻會給根哥你丢臉。”祥子止住哭聲,不再直呼柳根大名,而是改口叫‘根哥’。
“别說這些勞什子的混賬話!你這樣子咋了嘛?洗個澡,理個發換身幹淨衣服,還有,把你滿臉的胡須刮了,還是原來那個帥氣的打不死的祥子嘞!哦……對了,得去把你海邊小樹林的東西搬到學校來。”柳根伸手揪了一把祥子的胡須,笑着說:“你現在這樣子,倒讓我想到你的偶像嘞。”
“我的偶像?誰呀?”祥子眨巴兩下淚眼問。
“基督山伯爵。”柳根樂呵呵的說:“你忘了嗎?咱倆剛認識哪會,高一那年的寒假,你雇我去幫你家煤礦看管煤場子,我心裏清楚那是你變着法子在幫我。你把你爹收藏的其中一支槍偷出來,我記得是ak47對?你經常帶我到山林裏學射擊。有一次,咱倆走在路上,你扛着槍問我‘柳根,知道我最崇拜的人是誰嗎?’我知道你平時喜歡看史泰龍演的電影,又喜歡打槍,于是我想都不想就說‘史泰龍!’你卻搖頭說‘切!史泰龍算老幾!他那身肌肉,還不如你柳根嘞!我的偶像是基督山伯爵!’我當時還不知道基督山伯爵是誰,後來你給我看了小說,才知道他是個啥樣的人。呵呵……現在你這摸樣,滿頭長發,滿臉絡腮胡,還真有幾分像書裏描寫的你偶像嘞!”
祥子被柳根給逗笑了,用手摸着打結的頭發和亂蓬蓬的胡須問:“你竟然還記得這些事。呵呵……真的嗎?我現在真的像基督山伯爵嗎?”
“像極了!”柳根笑哈哈的說:“呵呵……我哪會忘得了啊,被你爹知道後,不僅沒怪罪咱倆,還想方設法的給咱倆找子彈練習,還幫我糾正射擊的姿勢嘞。”
“呵呵……是啊,我爹總是說我啥都不如你,爹很欣賞你的槍法,說你要是當兵,肯定是個非常優秀的狙擊手嘞!”祥子被柳根提起的美好回憶給帶回到過去那些難忘的日子裏,心情好了很多:“那我得留着頭發和胡須,不能糟蹋了這麽好的道具。”
柳根一愣,哈哈笑了:“我開個玩笑,你還當真把自己想成基督山伯爵嘞!”
“我說的是真的,我打不死的祥子要是不活出個人樣來,絕不剪發不刮掉胡須!”祥子信誓旦旦的說。
“好樣的!這才是我柳根過去認識的那個打不死的祥子!”柳根陪着祥子,朝海邊小樹林走。
“根哥,徐雅芝考上大學了沒?”祥子忽然問起他們過去一個班的女生。
“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憑她的成績,應該能考上。”柳根說的是實話,他很少和其他同學來往,尤其是女生,像徐雅芝那樣漂亮的女生,被男生私底下說成是冰美人,總是給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柳根盡管高中三年都與她在一個班上課,但兩人沒說過幾句話:“你怎麽問起她?”
“呵呵……這是我唯一沒告訴你的一個秘密。”祥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說:“我一直暗戀她。”
柳根并沒覺得多意外,暗戀徐雅芝的男生多了去了,她長得好看,别說班裏的男生,就是其他班的男生都喜歡她。
“徐雅芝知道你暗戀她嗎?”柳根問。
“我給她偷偷寫過情書,呵呵……好幾封呢,可她從沒給我回過信。”祥子搔了搔頭皮說。
“哦,對了,你如此一說,我還真想到了一件事。你家煤礦出事後,她還悄悄問過我呢,問我知不知道你的下落?”柳根想起半年前一個晚自習後,徐雅芝有意留在教室裏,等人走光後,才走到柳根座位邊問了一句有沒有祥子的下落,因爲柳根幾乎每個晚自習,都是最後一個走。
“真的嗎?徐雅芝真的問過你我的事?”祥子激動得站住腳追問。
“我啥時候騙過你嘞?”柳根看出祥子那雙眼睛放出希望的光芒,他心裏想,看來得想辦法打聽一下徐雅芝的下落,也許她能讓祥子重新完全振作起來。
“呵呵……太好了!這說明她是在乎我嘞!”祥子轉身跑前幾步,高高躍起,伸手去抓路邊梧桐葉子。
“我會盡快幫你打聽清楚她考上哪所大學的。”柳根大聲說完,也朝前跑,追上祥子,摟住他肩膀說:“祥子,看來徐雅芝對你并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當時我還以爲她僅僅是一般的詢問,現在想來,她當時問我的神情,有些羞澀嘞,這說明啥?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她心裏有你這個打不死的祥子嘞!”
“呵呵……”祥子比剛才吃了兩碗刀削面還來精神:“半年多了,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有了相好的嘞?”
“不會的,她是個出了名的冷美人,不會那麽容易就被别的男生打動她那顆冰一樣的心,相信我的判斷,徐雅芝不會這麽快有相好的男生。”柳根其實也不敢确定,這隻不過是想給祥子一個希望罷了。
“可我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她也許……”祥子又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落寞的說。
柳根馬上打斷他的話:“要是她對你沒啥意思,也不會在你跟奎叔逃走後,問我你的下落了,這說明她内心裏暗暗在關心你嘞!再說,你又不是煤礦經營者,爆炸死人的事與你球關系沒有。”
“根哥,謝謝你這麽想,要是徐雅芝也像你一樣的想,該多好呀。”
“放心,她肯定也是這麽想的。”柳根乘機勸說祥子:“不過,你從現在開始,必須振作起來,找個正當的事做,等徐雅芝見到你的時候,才不會小瞧了你。”
“可我這狼狽相,到哪都會把人給吓跑,人家能要我這個流lang兒嗎?再說,我啥都不會,匆忙跟着爹逃出來,身份證都沒帶。”祥子不是沒想過找事做,他也曾嘗試過去找份苦力掙點錢,但人家一聽他沒身份證,哪還敢要他。
“又不是七老八十殘手斷腿的,你年青有力氣,這就是資本!咱一個帶把的大老爺們!要是連活命這點勇氣都喪失了,還真不如去跳海當魚蝦的吃食嘞!”柳根的話,盡管說得有些糙,但祥子并不惱。
“沒錯,咱是個帶把的爺們!咱要活出個人樣來!”
柳根心裏嘀咕:祥子沒身份證,這倒是個麻煩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