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重新打量起柳根,用她那雙蔑視過無數紅男綠女、能看透人心的美目,仔細看了柳根幾秒鍾。
從柳根那張棱角分明而剛毅的臉上,她看到的是一個即将變成男人的英俊少年,盡管他的雙眼因緊張而遊離閃爍不定,但目光中卻透出他本真的質樸,還夾雜了狂野的桀骜。
溫寒梅心裏嘀咕:想不到夏陽這小妮子眼光還蠻不錯,選了這麽一個有可塑性的男生。
柳根聽了夏陽給溫寒梅說的話,心想:原來夏陽拉我到這裏來,是想給我找個事做。
他感激的看了夏陽一眼,發覺溫寒梅在用她那雙能看穿人的目光盯着自己,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把臉邁向溫寒梅,雙目對視着她的眼,開口說:“寒梅姐,你别當真,夏陽隻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我……”
“我不是開玩笑。”夏陽打斷柳根的話,瞪他一眼,她聽出柳根想要拒絕,馬上阻止他,然後給溫寒梅說:“表姐,柳根哥需要這份工作,不過,他隻能在課餘時間來上班,反正你找别人做事也是找,不多柳根哥一個,對?”
溫寒梅看看柳根,又瞅瞅夏陽,心想:這世上好男人快成珍稀動物般絕迹了,我不能讓如此一個質樸的少年到我這裏來遭受污染。
這時,服務生又進來了,手裏端着托盤,很輕巧的把托盤放在進門靠牆邊的一張桌子上,再把托盤裏的菜肴雙手端起,放到大圓桌面的玻璃轉盤上,然後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個裝有醬油和芥末的小磁碟。
溫寒梅笑着招呼夏陽和柳根:“先吃飯,我也餓了。”
柳根看到端上來的盤子,被冰碴子墊得高高的,在冰碴子上面,整齊擺放着不知是什麽肉的白-嫩的肉-片,一看就是生的,心想:難道城裏人像原始人一樣,喜歡吃生肉嗎?
“柳根,夏陽,快嘗嘗。”溫寒梅顯得非常客氣,先給夏陽夾了一塊肉片:“這是龍蝦肉,生吃比較嬌-嫩爽口。”然後給柳根也夾了一塊。
柳根聽說過龍蝦,但沒見過,更沒吃過,他看到夏陽和溫寒梅把肉片在醬油碟子裏點了一下,也學着她倆的樣,用筷子夾起,在芥末醬油上點了一下放進口中,頓時感到口辣鼻酸眼淚冒,張大嘴巴“阿……嚏……”打了個噴嚏,把口中吃進的龍蝦肉,不偏不倚的噴在桌面那盤龍蝦肉片上。
溫寒梅馬上問:“柳根,是不是不習慣芥末味道?沒關系,要一個沒芥末的。”說着,給那個站在一邊偷偷笑的服務生說:“去拿個沒有芥末的碟子來。”
服務生立即收起笑,回答一聲:“是。”轉身出門。
夏陽卻用筷子,把柳根噴在盤子龍蝦肉片周圍那幾塊夾起,放在一個空瓷盤裏,毫無責怪或嫌髒的意思。
柳根窘迫極了:“對不……阿……阿嚏……”剛張口想說對不起來着,可又忍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你喝口水,會好受一些。”溫寒梅關切的望着柳根說。
柳根抓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水,果然舒服多了。
“寒梅姐,我……”柳根尴尬的想道歉。
“沒事,我第一次吃芥末,也像你一樣,當時我記得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流。”溫寒梅心裏卻很難受,不是因爲柳根把吃進嘴裏的龍蝦肉噴在盤子上,而是她從柳根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
又一個服務生端了菜進來。
溫寒梅拿起筷子,不夾剛端來的菜,而是夾起夏陽剛清理完露出冰碴子旁邊的一塊龍蝦肉,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地,在沾碟裏點一下放進口中,有滋有味的嚼起來,開始問夏陽一些家裏的情況和她讀的專業。
表姐妹倆聊得很投機,菜一個接一個的上來,不是很多,五菜一個粥,三樣是海鮮,有魚有貝有螃蟹,兩樣是素菜,沒有紅肉,粥是鮑魚粥。
偶爾溫寒梅也會問柳根一些幹溝村的事及他家裏人的情況,但就是不再提起夏陽要求讓柳根到娛樂城打工的事。
兩個女人話說得多,菜吃得少,桌子上的菜肴,包括鮑魚粥,基本都被柳根一個人吃完了,他開始喜歡上龍蝦肉的嫩-滑爽口味道,沾着沒放芥末的醬油,味道很鮮美。
“柳根,對不起,我點菜的時候,沒想到你會和夏陽一起來,是不是沒吃飽呀?再要個主食?”溫寒梅看着桌上被柳根吃得隻剩湯水的盤子,有些不敢相信他的食量會這麽大。
“我吃得很飽,不用了,謝謝寒梅姐。”柳根其實隻有七八分飽,但他不好意思再要,今天吃的這些,除了那兩樣素菜,别的都是他第一次吃,尤其是鮑魚粥,那味道好極了,才發覺,除了家裏常吃的棒子面糊糊和小米粥外,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好喝的粥。
夏陽覺得又該談正事了,在溫寒梅沒有明确答複前,她必須爲柳根争取到一份有錢賺的工作。
“表姐,剛才我說的事,你還沒答應呢。”
溫寒梅現在更加堅定剛才的想法了,但她并沒一口回絕,而是微笑望着柳根問:“柳根,早晨你一般幾點起床?晚上幾點睡覺?”
柳根不明白溫寒梅爲何忽然這麽問,回答說:“我喜歡早晨跑步,六點到六點半起床,晚上十點到十一點睡覺。”
“哦,是這樣啊,很好的習慣,讀書的學生,作息時間就應該如此。”溫寒梅點上一支香煙,吸了一口,吐出煙霧的同時,話也跟着煙霧跑出來:“我們娛樂城,一般是晚上八點上班,到淩晨三四點,要是還有客人的話,還得陪着熬到最後一個客人走。餐廳倒是很規律,早晨六點到十點,中午十一點到兩三點,晚上是五點到九點或十點,一般不會超過十一點,隻不過,在這三個時間段,你都應該在教室裏上課。我想啊,你好不容易考上這麽好的一所大學,要是爲了掙錢,耽誤了學業,可不值得,孰輕孰重,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當然,剛才夏陽說的沒錯,我們娛樂城随時都招人,對我們公司來講,招誰都可以,要是你樂意,我也可以考慮……”
夏陽一聽,心涼了,确實如溫寒梅所說,柳根要是到娛樂城上班,哪還有精力學習。
柳根聽出溫寒梅的意思,他一點都不覺得她這是在婉拒,樂呵呵的說:“謝謝寒梅姐,我今天看到課程表了,幾乎周一到周五,課程都排得滿滿的,晚上還有外語課,周六周日,我還得自習,再說,呵呵……我啥也不懂,要是到你這裏來,會給你添很多的麻煩。”
夏陽沒再堅持,撅起嘴自嘲的說:“是我老孔雀了。”
溫寒梅望着夏陽,咯咯的笑了,想要說什麽,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隻好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提袋,打開從裏面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皺了皺眉頭,沒接,直接按了挂斷鍵。
“柳根,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來找我,打電話也行。”溫寒梅從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柳根,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改變主意,真想到我這裏來上班,随時都可以給我說。”
“謝謝寒梅姐。”柳根接過名片,很小心的揣進口袋裏。
電話的鈴聲再次響起,溫寒梅極不情願的拿起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臉上立即露出笑容:“是天意呀,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啦……哦,剛才有點事,不方便接聽……是嗎……你把電話給身邊的服務員……”溫寒梅收起笑容,等那邊傳來服務員聲音,她才說:“給他們免單……不管多少!都記在我賬上!”聲音裏明顯有些惱怒:“現在你把電話給他……”又笑着說:“天意,好了,我給服務員說了,今天的單姐給你免了……哦……好啊,你們去玩,一會我給孫經理打個電話,讓他給你們開個k包……不客氣,誰讓你是我幹弟弟呢……呵呵……我這裏還有客人,不多說了,和你朋友玩得開心點,再見!”
溫寒梅講完電話,闆起面孔,把手機狠狠往包裏一扔,嘀咕了一句:“花花公子……”
柳根在聽到溫寒梅對着電話叫‘天意’時,心裏咯噔一下,再看到她變換的臉部表情,知道她也惹不起李天意,當聽到她喊‘幹弟弟’的時候,柳根心裏開始鄙視溫寒梅了,她怎麽會認了那樣一個幹弟弟呢。
“表姐,是誰呀?”夏陽見溫寒梅生氣的樣子,問了一句。
“哦,一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溫寒梅随口說,像是想到了什麽,把頭邁向柳根:“對了,這個纨绔子弟,叫李天意,今年也考上了你們南海醫科大學,說不定以後你會見到他。我真搞不明白,一個整天開着名車與一幫小混混瞎混的人,怎麽還能考上那麽好的大學!”
柳根沒說話,倒是夏陽,撇了撇嘴說:“這還不容易,花點錢,找個能人代考呗!”
“夏陽,這話可不許亂說啊!”溫寒梅似乎有什麽顧忌的嚴謹夏陽。
“我可沒胡說,我爸在高考結束後,還采訪過一個被抓住替人代考的人呢,那人說收了别人五千塊錢。”夏陽争辯道。
“時間不早了,你倆也該回學校,我還得去場子裏轉轉。”溫寒梅說着,先站起身,在小輩面前,她也不過多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