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秦駿,你們也快給兩個孩子多夾點菜,自己也吃。這一段你們忙的一直沒回來,今晚我專門烙了卿卿愛吃的苋菜餅,早早就讓張順去買了新鮮的羊肉,熬了你們愛喝的羊肉湯,天冷給你們好好補補驅驅寒。還有這蒸菜,都是後院咱家自己種的新鮮蔬菜做的。這還有小蝶做的盤絲餅,你給孩子們泡羊湯裏吃吧,可香了。
對了,你們兩位,吃這些還可以吧?不會有什麽忌口,不習慣吧?我們這邊就愛喝湯,吃面食,今天比較突然,你們先将就将就,明天買點米給你們做米飯吃。”劉淑怡努力讓全家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特意準備的美味佳肴上,小心翼翼的避開戰争令人沮喪的的話題。
“丁夫人太客氣了,沒有忌口。您對我們那麽好,有這麽多好吃的飯菜,我們沒什麽不習慣的,謝謝丁夫人和丁老爺收留我們。這年月肯一下收留兩個自己不熟的人,還真是難得,我們會記住夫人的大恩大德的。過些日子我一定會在洛陽城找個營生養活自己,将來報答你們的。”
陶志鵬見自己的姐夫還沉浸在悲痛中,沒有回話,就連忙替他答道。此時的陶志鵬,擦洗過後比剛進門時的樣子清俊多了,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可說起話來并不拘謹,反而有禮有節,看得出,也是讀過些書的人。一番話說完,迎來一家人贊許的目光。
晚飯後,童卿卿跟穆少淩帶着孩子正要回後院歇息,陶志鵬卻跟了過來,他低聲叫住卿卿和穆少淩,認真的說道:
“卿卿姐,少淩哥,你們等一下,剛才卿卿姐不是問我姐夫南京發生了什麽?我們家的其他人在哪裏?剛才不想勾起姐夫的傷心事,不方便說。現在可以告訴你,而且我真的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經曆了什麽。你們願意聽嗎?”
“好,你說吧,我們聽着,外面冷,走,随我們進屋去吧。”童卿卿沒料到陶志鵬竟然願意向他們主動坦誠在南京發生的事,微微一愣,趕忙答應道。
“你們知道我姐夫剛才爲什麽是那種反應嗎?其實,哎,是因爲我們一家在這場戰争裏,一下死了五口人!太慘了!嗚嗚嗚嗚......”
陶志鵬進了屋子剛坐下,就迫不及待的想将心裏積壓許久的怨憤一一說出讓來,讓更多的人知道他們的經曆。但是,剛開口,想起自己親眼所見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悲痛萬分,堂堂七尺男兒竟然止不住痛哭起來。
“五口人!哎!就這樣家破人亡了。陶兄弟,傷心就痛痛快快的哭吧,等你哭完了再說。我們陪着你,有什麽就說吧。我們真的無法想象那裏究竟發生了多麽慘烈的事,謝謝你那麽痛苦還願意爲了我們,回憶那段殘酷的經曆。”
童卿卿看見陶志鵬如此難過,趕忙遞上了手帕讓他擦拭眼淚。秦駿趕緊拉過不明所以的孩子們,将他們帶出房間,到院子裏玩耍。經過戰場洗禮的他明白,陶志鵬将要繼續說下去的事必然是充滿血腥和悲慘的,這些都不是兩個天真爛漫的孩子應該知道的。
“别說謝!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發生的,我親眼所見,我就是要說出來,我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知道那些畜生造的孽。對!沒錯,他們就是畜生!畜生!你們無法想象,南京城破的時候,我們看見了什麽,那幫畜生是怎麽對待我姐的,我姐她.......我姐她還是個孕婦!可那幫狗娘養的禽獸,他們連孕婦都不放過!
城還沒破時,我和姐夫外出給我姐找補身子的東西,我姐懷孕這那段時間一直沒吃好,身子虛得很,那幾天身子越來越差。姐夫怕我姐身子垮了,顧不得許多就拉着我出去了。我們早已習慣了槍炮聲了,可是,我們不知道呀,不知道那麽快城就被攻破了。
剛出去好不容易拿東西跟人換了幾個雞蛋,就看到四散逃跑的人群。南京城被攻破了!城裏都亂套了,除了到處都是倉皇逃命的百姓,還有被打散的國軍,大家都不知道往哪裏去,亂作一團不管不顧的瞎跑。槍炮聲,呼喊聲,跑散的孩子哭喊着找媽媽,丢了孩子的父母大聲呼喊着孩子。
還有些軍官的車擠在人群中,前進不了,狂按喇叭。人群密集,街道被大家擠得水洩不通。我們使出渾身解數才脫身,誰知好不容易回到家,本想趕緊帶着我姐,兩個孩子,還有爹娘一起逃,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我們那條街上到處是凄慘的嚎叫聲,還有零零散散的槍聲。
我年紀輕,隻想着沖過去看,還是姐夫拉的及時,他拉着我從後面的街回家,想從後門進去,可是等我們悄悄到了後門,卻發現晚了!晚了!嗚嗚......我們剛到門口就聽到,聽到姐姐在裏面歇斯底裏的哭喊聲,還有那幫日本狗雜種的聲音。
可是後門是鎖着的,我們狠不得立即沖進去。沒辦法,隻能透過殘破的門縫向裏望,我們看到了今生再不願見到的一幕,喪盡天良呀!喪盡天良呀!這幫狗雜種,狗雜種!院子裏躺着爹娘的屍體,就在他們的腳邊,還有......還有我那兩個小外甥的屍體。
他們的屍體被那幫雜碎弄得殘缺不全,他們的血流了一地,流了一地!嗚嗚嗚嗚......我姐,我姐,我姐被他們......啊!狗雜種!狗雜種!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竟然......”
陶志鵬越說情緒越激動,不是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他一提起日本兵,就咬牙切齒,嗜血的眼神把童卿卿吓了一跳,當說到他的姐姐時,情緒完全失控,不住地哽咽着,語不成調,難以繼續。童卿卿見他如此模樣,趕忙制止道:
“别說了!别再說了,你别說了......我不想看着你那麽難受,過去了,都過去了,你别去想了,那些畜生,總有一天會受到應有的懲處!一定會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