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本來極力繞開童卿卿的事,不想說出她的名字,引起穆少淩更多情思,但是最後竟然一激動不留意說出口來,之後暗自後悔半天。
“你說什麽!陸遠!不許這麽說卿卿!即使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給我記住!她和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隻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許别人污蔑她,更不許别人欺負她!我們馬上要去打仗了,你老和我提些這個,再說我就說你擾亂軍心,治你個重罪!”
穆少淩聽到以前經常稱贊童卿卿的陸遠,今日竟然破天荒的罵卿卿害人,心中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惱怒,臉色突然變得陰冷無比,在這個初夏時節卻令陸遠見了整個人如蒙冰霜,心中不免打了個寒顫,趕緊閉嘴,随着大軍昂首挺胸的在夾道歡送的群衆目送下出了衡陽城。
吳佩孚的部隊撤出湖南後,不久就經過武漢,而一路上吳軍所到之處,百姓無不翹首以盼,歡迎稱頌。他們都知道吳佩孚是爲了國家百姓,做出撤防決不打内戰,不做無謂的自相殘殺的決定。
此舉廣受稱贊,作爲直軍同一陣營的湖北督軍王占元知道吳佩孚要來,更是要盡地主之誼。除了召集和地方人士和自覺前來的青年學生的熱烈歡迎吳佩孚的軍隊進城,還要執意挽留他們在武漢停留幾天。
吳佩孚本來不願在城中停留,想乘船到了武漢後從漢陽龜山上岸,到火車站直接北上,繞開武漢城,奈何,經不住王占元的盛情相邀,還是進了城休整幾日。
進城那日,吳佩孚的軍隊仍然邁着整齊的步伐,唱着那首他們的玉帥自己作詞的滿江紅,有條不紊的通過武漢街頭,穆少淩同陸遠在隊伍前端,表情就嚴峻認真的高唱着這首“滿江紅”:
北望滿洲,渤海中風浪大作!想當年,吉江遼沈,人民安樂。長白山前設藩籬,黑龍江畔列城郭。到而今倭寇任縱橫,風雲惡。甲午役,土地削,甲辰役,主權弱,江山如故,夷族錯落,何日奉命提銳旅,一戰恢複舊山河!卻歸來永作蓬山遊,念彌陀。
民國九年五月三十日這天,吳佩孚率部北歸過境,猶如陽光驅散了烏雲留下的陰霾般,給長期被軍閥壓制,盤剝,恐怖籠罩的城市帶來了些許生機,令城中的百姓再次看到了希望。他們歡迎玉帥的部隊時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興奮、熱烈的眼神中滿含期待和對幸福的盼望。
于是穆少淩和陸遠就看到了成千上萬歡迎的百姓,眼中噙淚,振臂高聲呼喊着吳佩孚是“革命将軍”的場面,令他們深深被眼前的一切震撼着,心中暗贊到底這個城市曾經是辛亥革命的發祥地,革命的火種還未完全泯滅,整個城市的百姓依然充滿了爲換取自由而奮起抗争的激情。
在吳佩孚武漢停留的幾日,大部隊仍未停下腳步,并未随他們的玉帥駐紮下來,而是先行離去,穆少淩同陸遠作爲先行部隊,隻在武漢停留了一晚就匆忙離去,陸遠隻好匆匆忙忙看了一眼他的妻兒和家人就歸隊了。第二日一早就踏上了北歸的旅途。
“昨日你回來的晚,我都睡下了,怎麽樣?老婆孩子都還好吧?孩子有多高了?是不是更胖了?呵呵。”穆少淩同陸遠在火車上相向而坐,望着這個平日裏出了名潇灑的無憂公子,一個被他稱作話唠的人如今卻對着火車車窗外匆匆略去的景色凝思良久,靜默無語,冷酷慣了的少淩此時有些坐不住了,竟然主動找了個話頭緩和起車内的尴尬氣氛來。
“嗯,他們都很好,隻是...隻是太久沒見,孩子竟然不讓我抱他,還一個勁讓我走開!呵呵,你說可笑
吧?親爸竟然連自己孩子都不能抱。臨走我老婆還提醒我;以後再不回來,就會把我忘了,再也想不起我這個人了。诶,事業,家庭終歸難能兩全呀!對了,我怎麽看你比我還關心我兒子呀!說,你是真的想成家生子了吧?呵呵。”
“打住!你怎麽又扯到這件事上了,你這張嘴靜不過三分鍾,我就不該招惹你,讓你自己發呆吧。”穆
少淩一見陸遠又開始問他成親的事,他就覺得陸遠又在取笑他,拿起桌邊的報紙低頭認真看起來,不打算再理陸遠。
“少淩,我看眼下局勢雖然動蕩,大戰一觸即發,咱們直軍還是很有勝算的,你看,光是這兵力運送的調度上,玉帥早就安排的穩穩妥妥。有了湖北督軍王占元、河南督軍趙倜和曹锟做咱們的堅實後盾,平漢鐵路的火車車廂才能如此之快被調齊,集中專門運送咱們玉帥的大軍北上。你看這一列列火車首尾相銜的向北開,果然是玉帥的閃電作風。”
吳佩孚行軍速度之快不僅令皖軍震驚無比,更是讓陸遠暗自驚歎,心中敬佩之意更濃。“嗯,你别看玉帥要在武漢停留幾日,可是他并未閑着,還在那裏部署忙碌。這回咱們先于玉帥到達鄭州,還不是帶了任務來,要等到玉帥到達後一同離去。他這是步步爲營,穩紮穩打,勢必要把每一步路都鋪好,解除後顧之憂,他的謹慎果敢和軍事敏感度,預見力不得不令人敬仰!”
說到這裏,穆少淩起身走到火車窗前,包廂裏隻有他們兩人,他俯下身,雙手支撐着窗戶探着頭向外望去,望着轉彎處顯現出的火車後面長長的首尾相接的火車,不禁更加感慨他如今所追随的玉帥英明的抉擇,和他從容不迫的指揮力。
“是呀,早先他讓你去洛陽不也是在爲今後的大舉措探路嘛。诶,對了,聽你說過,你那個心上人童卿卿老家不就是那裏的嗎?以後說不定她還會回去看看的,咱們要是真的能在那裏駐守,你一定要盡力留在那裏,至少比你回北京再見到她的幾率更大。”
陸遠雖然平時在穆少淩面前極爲随意不羁,但是在關鍵問題上他卻往往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他的建議看似是在調侃穆少淩,其實正是由于他過于了解穆少淩的内心,說出了他的心裏話。
因爲緊張的局勢,短期内南面是回不去了,看着穆少淩每日總會時不時悄悄拿出一塊雅緻的繡帕在手中摩挲,仔細觀賞,目光中盡是溫柔和難以說清的情愫,嘴角還總是會流露出莫名滿足的微笑。已經結婚生子的陸遠清楚的認識到,他這個生死地弟兄已經陷入情網了。
向鄭勇打聽才知道那方繡帕竟然是童卿卿的,他驚訝之餘更多的是對穆少淩竟然如此癡情的贊賞,他自然是知道童卿卿現在應該早已嫁作他人婦,但是每每見到如此癡情久久不願結婚的少淩,他就忍不住想幫
他再見到童卿卿,至少可以說清一些事,讓少淩可以死心,重新找尋屬于自己的美好感情生活。
“嗯,又提這個,我真是拿你沒辦法!诶,你倒是有心了,呵呵,我想,我一定會再見到她的,我是真的想她了......不說這個了,玉帥之所以提前派我去洛陽,就是因爲他早早就看上了洛陽這塊寶地,早已決定那洛陽當做一個據點,從地理上占據巨大優勢,除了能與曹锟采犄角之勢,遙相呼應,而且還可以兼顧陝晉豫川,乃至華中一帶。”
穆少淩這回倒是沒有推脫,回避自己對童卿卿的思念,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就脫口而出了,但是,他卻并不後悔,他覺得還是勇敢點好,也沒必要再和自己最好的兄弟隐瞞了。有些感情随着時間的推移不僅不會變得越來越淺淡,反而會更加深厚濃郁,像化不開的蜜汁一般日久彌香。
“玉帥高明,早先就已經幫河南督軍趙倜周旋,保住了他督軍的位置,将來玉帥要駐防洛陽,他必定會幫咱們大忙。不過,洛陽卻駐有徐樹铮的邊防軍,張亞威、宋一勤兩個旅,兵力也不容小觑。但是,我們也不是好對付的!”陸遠想到未來,對吳佩孚所率的直軍充滿了信心,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道。
“是呀,徐樹铮自以爲西北邊防軍是全國部隊裏的精英,總是一副猖狂自大的樣子,我們這回倒要叫他見見什麽叫打仗!玉帥的部署可不是虛的,早晚洛陽會被玉帥收入囊中。”
穆少淩因爲親自到過洛陽偵查皖軍的防禦部署,對實地情況十分了解,擅長偵查,機敏沉穩的他細緻入微的詢查探訪,信息收集工作也做得十分充分到位。
真正駐守在洛陽的皖軍,屬于徐樹铮部下,他們普遍軍心渙散,對于直皖現在的局面并不十分關心,他們也對段徐的内戰戰略十分不贊成,反而很敬佩吳佩孚的敢作敢當,爲民謀福利的英雄做派和威武氣勢。如果真正上了戰場,這樣的軍隊對抗直軍的意識将會十分薄弱,毫無鬥志可言,退縮将會是他們的必然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