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淩見童卿卿進門擡頭望向她,發現眼前的人兒跟昨日完全不同,眼前煥然一新。卿卿不再是那個醉酒的姑娘,經過梳洗打扮,讓人眼前一亮。雖隻是丫鬟以前穿過的一身淡紫色簡潔的衣衫,但是被卿卿卻穿出了高雅,娴靜的感覺。她的頭發也不再淩亂,整齊地梳了辮子垂在兩側,圓潤的臉龐上是精緻的五官,尤其實是那雙晶瑩的眼睛,清澈而堅定地眼神他好像在哪裏見過,他貪婪地凝視着卿卿,仿若那裏有一汪清潭,自己瞬時就要溺進去了。
“穆長官,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童卿卿見穆少淩瞪着她愣神,便害羞的低下頭,微聲道。
“哦,我也才到,快用餐吧,一會兒我帶你回鎮子去。”穆少淩被童卿卿的話喚醒,回過神來,有些尴尬的說道。
“嗯,卿卿謝過穆長官,我哥哥的事就拜托您了!”童卿卿邊拉了凳子坐下,邊誠懇的感激道。
“沒什麽,這是我的職責所在,如果真是我們的人有錯,我必定會爲你哥哥讨公道!對了,你自稱卿卿,我記得你昨晚說是木渎鎮丁府的,那姑娘芳名是丁卿卿嗎?”穆少淩幫童卿卿盛粥遞給她,随口問道。
“呵呵,是卿卿的錯,沒和穆長官說清楚,我是童卿卿,丁府隻是我姨夫、姨媽家,我寄住在那裏,請您救的人是我的表哥丁思朗。”童卿卿緩緩的解釋着自己同丁家的關系。
“哦,原來如此!童卿卿,我怎麽越看你越覺得有些眼熟呢?”穆少淩見童卿卿隻顧回答他的問題,并未怎麽吃菜,便主動幫她夾菜,越看卿卿越覺得一定在哪裏見過,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童卿卿聽了穆少淩的話才敢擡頭認真的端詳眼前的人兒,昨夜天色已晚,燭光下并未看得十分清楚,剛才也未敢肆無忌憚的盯着一個陌生男子仔細看。這一看,卿卿心中一震,穆大哥的眼神确實似曾相逢。
“長官,馬已備好可以啓程了。”童卿卿吃完飯還在思索着記憶中那個身影,被穆少淩下屬的話打斷了思緒。
“會騎馬嗎?不會騎的話,介意與我同騎嗎?”穆少淩在馬前朝童卿卿問道。
“嗯,謝謝穆長官,您是長官,這樣不妥,我還是和其他人擠擠吧。”童卿卿平時就極守規矩,凡事都講究個合情合理,此時自是不敢僭越,何況穆少淩冷峻的模樣總給人巨大的壓迫感,和他在一起她會變得處處小心翼翼,這一路上估計内心比身下的駿馬更累。
“好!鄭勇與童小姐同騎吧,趕緊趕路,下午我還要去都督府開會。”穆少淩見童卿卿對自己有些躲閃,并未再多語,冷硬的命令道。
“卿卿你可回來了,你表哥還在裏頭呢,這位就是穆長官吧?我是卿卿姨媽。”童卿卿他們一到鎮子外的軍隊駐地辦事處院外,未及下馬,就被正焦急地等在院門口的劉淑怡叫住了。
“是的,我是穆少淩,您好!放心,我們這就解決另公子的事。”穆少淩的回答,一貫的簡潔風格。
在穆少淩的監督下,駐地對涉嫌亂抓人的那幾名士兵進行了嚴格的審查,又分别詢問了白先生和丁思朗事情的原由。由于其中并未有任何利益牽扯,案情簡單明了,起因是白先生醉酒誤傷軍官,并非有意,丁思朗也是一時沖動,目的隻爲救人,并未真正傷到那個士兵,加之那幾個軍人又強行剪了白先生的辮子,最後順利結案,放了白先生和丁思朗。而那幾名士兵除了抓了人,剪了人家辮子也并未再做出格的事,便給與小懲,處以禁閉三日,并公開批評,以儆效尤。
“謝謝穆長官!可否到府上一坐,用過午餐再回蘇州?”丁青山見自己的兒子放回來了,而且并未受皮肉之苦,便連忙上前叫住正欲翻身上馬的穆少淩。
“這本就是分内之事,謝過丁先生好意,我有軍務在身,不可久留,先告辭了。” 穆少淩說完,望了眼丁青山身後的童卿卿便上馬絕塵而去。動作之快,童卿卿尚未來得急再表謝意,人已離去,她隻好望着他策馬奔騰的灑脫背影,默念着他的名字,想着這樣的穆少淩一定是軍情重于山的,在戰場時一定是勇往直前,奮勇殺敵的人。穆少淩冷面熱血的軍人風範使卿卿内心升起濃濃的敬仰之情,人早已離去,她竟仍在原地呆愣着,直到丁思朗拉着她離開。
丁府前廳,丁思朗正跪在地上,丁青山手拿細細的長棍正狠命的朝思朗的身上打去,劉淑怡和丁思琴在一旁拼命地拉住丁青山的手,極力阻止着。童卿卿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趕忙和丁思朗并排跪着哭着說:“ 姨夫,您就别再打思朗哥了,他也是急于救人,一時心切,才惹怒了那些官兵的,求求您别打了!要打就連我一起打吧,我也有錯,他是爲我生辰喝的酒,才會沖昏頭的。”
“這個逆子!救人就有理了!虧你還是個讀書人,做事毫無章法,隻知蠻幹!你以爲這樣能救得了人? 還喝那麽多酒!我早說了,做人最忌沉迷酒色,你卻就是隔三差五變着法就想着偷喝,還扣上爲卿卿賀生辰的名義,我看你真是翅膀長硬了,不給你長長記性不行!”丁青山說着就舉起長棍重重的朝丁思朗身上再次打去。雖說劉淑怡和丁思琴一直在旁邊阻撓着,可是丁青山暴怒之下,根本不是兩個女子可以控制得住的,況且思琴還隻是個小姑娘沒什麽力氣。于是丁青山的長棍還是噼裏啪啦的打在了思朗的身上,隻有少數被丁家母女擋住了。
“别打了!别打了!老爺,再打就把我的兒打死了,他可是你的親兒子呀!”劉淑怡見自己的丈夫今日跟瘋了似地,下手之重毫不留情,心疼自己的兒子,死死的抱住自己的丈夫,抽泣着喊叫道。
“我不打他,他早晚有一天惹出更大的禍!你知道他得罪的是誰嗎?是拿着槍的官兵!他還要不要命了!人家要是被逼急了給他一槍,我看還有誰說我打錯了他,我就是要給他點記性,這年頭,千萬不能惹禍!不然就是萬劫不複,誰也救不了他!”丁青山并未停下手中的長棍,氣喘籲籲地吼道。
“姨夫,求您别再打表哥了!别打了!要打就打我!”童卿卿仍舊極力的勸着丁青山,看毫不見效,竟急切的直接撲到丁思朗身上,替他擋下了幾。
丁青山見卿卿竟然撲了過來,還因自己未來的及收手,竟挨了幾棍,心裏愧疚難當,趕忙止住手上的動作,無力地垂下手,棍子咣當一聲被扔在地,咕噜噜的滾在了一邊,思琴見父親終于停手了,害怕一會兒又反悔了,機警的趕忙撿起棍子遞給母親的丫鬟冬梅,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拿出去。
翠園内,劉淑怡和丁思琴剛剛找大夫看過丁思朗的傷離開不久,童卿卿便火急火燎的趕過來,想知道表哥的傷情到底如何。迎春一見童卿卿來了,心中有些不悅,但并未表現在臉上,站在思朗房門口将她攔住,極恭敬地說道:“童小姐,還請您稍後再來探望吧,少爺的傷口剛上完藥,正待晾幹,這衣衫盡解的,女兒家還是回避爲好。你放心,大夫說少爺年輕體格好,休整一段自會好的,你還是請回吧。”
童卿卿聽了覺得迎春說的話合情合理,想到丁思朗現在的樣子臉色微紅,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屋内傳來思朗的聲音:“是卿卿嗎?是卿卿在外面嗎?迎春快讓她進來。”
“可是,少爺,你不是未穿衣服嘛,都把我趕出來了,童小姐進去更不合适了。”迎春委屈道。
“我已經披上衣服了,快放她進來!我要見她!”丁思朗此刻急于見到童卿卿,語氣裏盡是迫切。
“思朗哥,你怎樣了?一定很疼!都是我惹的禍,要不是爲我慶生,咱們也不會去‘珍馐居’,也不會喝那麽多酒,還遇上那些官兵,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思朗哥!”童卿卿被一臉不甘的迎春放進了屋,見丁思朗慌亂之下披在身上的衣服下露出少許肌膚,上面清晰可見的深深紅痕是如此刺眼,那道道傷痕仿佛狠狠的紮進卿卿的心裏,使她痛心不已,竟又抽泣起來,愧疚的望着思朗,深深自責道。
“卿卿,别哭了,别那樣說!都是我自己惹的禍,我是個男人,做錯了事應該自己承擔,以後不會再那麽魯莽了,做事會講方法策略的,倒是你,因爲我的沖動,還遭了秧,父親下手重,你身上一定傷的也很深吧!”丁思朗關切的問道。
“我并無大礙,姨媽已經讓大夫給我瞧過了,抹些藥膏即可,不像你還得靜卧數日。”童卿卿漸漸停止了哭泣,語氣中還帶着自責。
“卿卿,謝謝你!我知道,今日終于知道了我在你心裏的分量,你肯爲我抵擋棍棒之痛,我既心疼你,有心中暗喜,知道嗎?我的好卿卿!”丁思朗由于曾經和童卿卿挑明了自己的心意,如今說話也是毫不避諱,**裸的說出自己的心事。
童卿卿聽了不禁害羞的偏過頭,不再看他,可是丁思朗此時卻很想好好看看這個妹妹,看看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于是急切的伸出手強行扳過卿卿的肩膀,迫使她面對着自己,可是動作過快,身上微微披着的衣衫竟随之滑落在地。卿卿看見了思朗裸露的白皙的肩膀,細嫩而緊緻的肌膚猶如女兒家,頓時臉頰通紅,連忙起身要走。
“卿卿,是我沒注意,我的錯,你能答應我,過幾日親自給我剪辮子嗎?我的辮子隻想你來剪,可以嗎?”丁思朗見自己掉落的衣衫,再看向卿卿害羞離去的身影,急切的道着歉。
“嗯,我答應你。”童卿卿低着頭仍是滿臉通紅,害羞的答應了丁思朗便快步離去。
十幾日後蘇州軍政司司法科内,穆少淩正看着手頭的文件,陸遠卻并未敲門,推門而進,并且熟絡的坐在了穆少淩辦公桌的對面。穆少淩擡頭看了一眼他,并未說話,旋即低下頭,繼續處理着手頭的文件。
“我說少淩兄呀,你可不可以停下,和我說兩句,怎麽着我們軍需科也不比你們閑呀,明日我要出趟門,上次在南京,大總統就職時咱們不是碰到邱楓蘭了,他私下給我一個包裹,讓我幫他送到木渎鎮丁府,給丁家小姐,這幾日剛回蘇州,接手這一大攤子事,差點忙忘了,必須趕緊送去,你明日就自己去都督府吧,我稍後會去彙報。”
“木渎鎮丁家?邱楓蘭怎麽認識丁家的人?”穆少淩聽到丁府兩個字,停下了手中正在查看的文件,凝眉望着陸遠,疑惑不解道。
“看你的樣子,好像你也認識?楓蘭本就是丁家人,他父親是丁府管家,妹妹在丁府做丫鬟。對了,差點忘了,你肯定認識丁家人,你可是他們的恩人呀!”陸遠想起了兩年前的事提醒着穆少淩,但見他仍毫無反應,便繼續說道:“你忘了,兩年前你在蘇州替丁家兄妹趕走了騷擾他們的東洋人,後來在桃花塢,你,我,還有鄭勇還碰見了他們,她們還說要好好謝謝你這個恩人呢!說起來,他們府上的兩個小姐還幫過我們呢,楓蘭,我和馮自忠還借他們的地方聚過頭商讨過起義的事呢。”
“真的?我倒真忘了,原來如此,我說她的眼神怎麽有些熟悉。這樣吧,明日你遲些去,咱們先去都督府,之後我陪你一起去丁府,趕不及回來的話,就到駐地過一宿。”穆少淩前面的話聲音極低,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也不知爲何,竟想和陸遠一起去丁府。
“你說真的?難得呀!那邊風景不錯,如此這般,後日也無大事,可以在那裏休整一日,呵呵,就這麽定了!”陸遠并未掙得穆少淩的同意,便将後日的行程也給定了,他是很少看見穆少淩遊山玩水,隻知道他不是在辦公室、軍營,就是在家中,沒想到他會陪自己去送東西,想借此帶他放松一下。而穆少淩聽了他的話,也并未反對,低頭繼續處理着文件,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