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有一位國王,他有三個女兒,她們都長得如花似玉,尤其最小的女兒賽普瑞特更爲出色。有許多男人懷着好奇和愛慕之心,不遠千裏,來瞻仰她的姿容。甚至有人說,連維納斯的美麗都無法和她相比拟。
維納斯知道以後妒火中燒,她讓她的兒子,長着翅膀的美少年愛神丘比特去讓賽普瑞特瘋狂地愛上世界上最卑鄙、最醜惡的動物。但是,當丘比特一見賽普瑞特,就不由自主地愛上了她。當然,他不能對母親提起,實際上他也難以啓齒。
事情的發展出乎維納斯的意料。賽普瑞特并沒有愛上什麽可怖的動物,也沒有愛上什麽人。而世間的男人也都隻帶着敬慕和好奇之情來拜望她,卻并沒有愛上她或追求她。她的兩位姐姐都光彩地嫁了人,而人們對她,隻有空泛的贊譽,卻沒人提親。
她的雙親着急起來了,跑到阿波羅的神殿請教女兒的終身大事。神的答複非常可怕,說賽普瑞特必須身着喪服,被棄置在一個懸崖上。然後,一條比神還強壯而恐怖的飛蛇,會來跟她成親。
盡管全家人都很悲痛,但他們不敢抗命,就把賽普瑞特打扮好,把她送到懸崖上。賽普瑞特等待着厄運降臨時,卻突然間感到一陣和風吹來,她忘了憂慮,漸漸地進入夢鄉。當她醒來時,發覺身在一條清澈的河邊,岸上有座由金柱銀壁和寶石地闆構成的富麗堂皇的宮殿,一個聲音告訴她,這房子是屬于她的,于是她走進房子裏。
當夜幕低垂時,她感到有人來到她身邊,說着溫柔體貼的情話,她的恐懼消逝了,盡管不能看到他,她卻相信那并不是什麽飛蛇或怪物,而是她期盼良久的愛人,也就是她的丈夫。
光陰就這樣快樂地流逝着,一天晚上,她那看不見的丈夫心情沉重地告訴她,她的兩個姐姐要來憑吊她。賽普瑞特要和姐姐們會面,她丈夫說服不了她,隻好答應了,但要她不能受人煽動企圖看他的真面目,否則他就會離開她。
賽普瑞特的兩位姐姐看到賽普瑞特的生活非常嫉妒,竟想到要陷害她。
當晚,賽普瑞特的丈夫再度警告她不要再和姐姐見面。但賽普瑞特根本聽不進去。再見面時,她的姐姐們說她們已查明事實的真相,她的丈夫并不是一個人,而是阿波羅神喻聽指示的一條可怕的蛇怪。雖然他現在對她很好,總會有一天要把她吞下肚去。
賽普瑞特驚惶萬狀,她開始懷疑他,想他一直不讓她看到他必有可怕的理由存在。于是她求姐姐們幫忙想法子。她們教她在床邊藏好一盞燈和一把利刃,趁着她丈夫熟睡之際,用刀刺穿那可怕的軀體。晚上,當他睡着了,她鼓起勇氣點亮了那盞燈,卻看到床上躺着世上最甜蜜、最俊俏的美男子——愛神丘比特。賽普瑞特對于自己的愚蠢和不守諾言感到愧赧,一不小心使得燈上熱滾滾的油滴落到他的肩膀上。
他驚醒過來,看到那燈光,知道她不守諾言,便一語不發地逃離了她。
賽普瑞特急忙跟随着沖進黑夜裏,她無法看到他,隻聽到他的聲音:“愛情不能存在于懷疑之中。”他說完就飛走了。賽普瑞特非常難過,她決定要去尋找他。
維納斯聽完兒子的戀愛史後,大爲震怒。她發誓要找到這個使她更爲妒恨的女孩,好好地教訓她一頓。而斯普瑞特也正決意去找維納斯,她願意爲她做牛做馬服侍她,以減輕她的憤怒。而且,她的丈夫也有可能就在他母親的宮殿中。
她來到維納斯的宮殿裏後,女神就開始教訓她了,她弄來大量的非常細微的種子,像麥、罂粟和玉米等等的,把它們混成一堆,要她在黑夜前将它們分開歸類。賽普瑞特對着這個種子堆無計可施,正在這時,一些小螞蟻湧來幫忙,把這工作完成了。
次日清晨,維納斯又讓賽普瑞特去河岸附近去取金羊毛。這是一項危險的任務,因爲金羊很兇狠。但這一次,一根翠綠的蘆葦救了她,告訴她傍晚之後,金羊們會走出樹叢,到河邊安歇,那時候,樹叢裏會有許多遺留在荊棘尖刺上的金羊毛,撿一些回去就可以了。
就在斯普瑞特飽受維納斯折磨的時候,丘比特的傷勢也好了起來,他擋不住自己愛她的心,飛出來找到他的妻子并且向她保證,往後的日子,将會非常順利而美好。
後來,在衆神的幫助下,他們結爲了夫妻,衆神還将仙品賜給賽普瑞特,使她服後成爲神。維納斯不能反對一個女神成爲她的媳婦,這門親事也就成了。
●愛情鳥
年輕的謝菲斯是色塞利城的國王,他是黎明之星的兒子。他的妻子阿愛莎歐也很不凡,是風神亞歐雷斯的女兒,他們夫妻兩個恩愛有加,簡直形影不離。可是有一天,謝菲斯決定離開他的妻子,渡海遠行。
因爲最近國内接連有事件發生,他要到人類困難的庇護所——神殿去問個究竟。阿愛莎歐知道丈夫的計劃後憂急萬分,因爲她知道鮮爲人知的海上飓風的威力,她從小就在父親的宮殿裏看到它們把過往的船舶打成稀爛的碎片。她泣不成聲地阻止丈夫前去冒險:“親愛的,請你不要去。如果你一定要去,請你帶我一起去,我能忍受我們所遭遇的一切。”
聽了妻子的話,謝菲斯非常感動,他也非常愛他的妻子,但他作爲國王,必須要到神殿去問明白事情的原因,同時又不希望妻子跟着他去冒險。最後,阿愛莎歐屈服了,聽任丈夫獨自出航。她懷着沉痛的心情和他告别,伫立在海岸上,凝視着船隻,直到看不見爲止。
當天夜裏,海上狂風驟起,浪頭高聳如山,大雨傾瀉而下,整個天空像要塌入海中,海面上波濤洶湧,船上的人都吓得驚惶失色,隻有謝菲斯安定如常,他心裏隻想着阿愛莎歐,想到愛妻能平安躲在家裏,他心裏感到無比的欣慰。當船被打翻,他快沉入海底的時候,他還呼喚着愛妻的名字。
阿愛莎歐在家裏也在辛勤地工作着,她要在丈夫回來之前爲他縫制一件新衣服,同時也爲自己做了一件,以便讓他第一眼就看到美麗的自己。她每天向神禱告,祈求神保佑謝菲斯平安回來。天後被她感動了,就派女神艾迪絲前往睡神山諾斯家中,求他托夢給阿愛莎歐,告訴她關于謝菲斯的遭遇。
睡神住在希姆利安的黑城附近,那裏沒有一點陽光,萬物都隐在幽暗陰森的山谷裏。也沒有一絲聲響,除了忘比河裏的淙淙流水。門前開着罂粟和其他香草,這一切都使人昏昏欲睡。睡神躺在柔軟舒适的黑色床上。艾迪絲披着七彩外衣而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使睡神睜開沉重的眼皮,她把工作交代給他,就迅速地離去了,她怕自己永遠沉淪于夢境中。
老睡神喊醒他那個善于化身成各種人的兒子摩菲爾斯,把天後朱諾的命令,交給兒子去辦。摩菲爾斯悄然振翼起身,飛過黑暗,很快便伫立在阿愛莎歐的床邊。他變成謝菲斯臨死時的樣子,赤着身子,濕淋淋地趴在她床頭說:“可憐的妻子,你的丈夫在這裏,你還認得我嗎?是否我的面貌已變成死色?阿愛莎歐!我已死了,當海水吞噬我時,我仍然呼喚着你,我已經沒有生望了,爲我而哭泣吧!不要讓我毫無淚水地進入陰界。”沉睡中的阿爾莎妮痛苦地呻吟着,伸出手臂想抓住他。“等等我,我要和你一塊走。”她大聲哭喊着醒來,覺悟丈夫确實已死,剛才并不是做夢,“他的形狀多麽可憐。他死了,我要立即随他去。他的屍首正随波逐流,我怎麽能獨自留在這裏!我不能離開你,親愛的丈夫!我也不想活了。”
天一亮,她就來到送走謝菲斯的海岸邊,此時正是漲潮的時候,她忽然看到海上有一個東西在随着波浪漂浮着,那東西越來越近,最後,她看清那正是她丈夫的屍首。她呼喊着謝菲斯的名字縱身跳下海去。令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她并沒有沒入大海,而是生出了一對翅膀,全身長出了羽毛,她變成了一隻海鳥。同時,謝菲斯的屍首也變成了跟她類似的海鳥,他們比翼而飛。
從此以後,人們終年看到他們在海上嬉逐翺翔。每年年終前,海上總有七天風平浪靜,那正是阿愛莎歐在海上的巢中孵蛋的日子。每年冬天,當這段完全甯靜的日子來臨時,人們便以她的名字阿愛莎歐命名,或更通俗地稱爲“海的息恩口”。
●代德羅斯
代德羅斯是一位實在的藝術家,是位建築師和雕刻家。世界各地的人都十分贊賞他的藝術品,說他的雕像是具有靈魂的創造物,因爲從前的大師創作石像時,都讓石像閉上眼睛,雙手連着身體,無力地垂落下來。是他第一個讓雕刻的人像張開眼睛,往前伸出雙手,并邁開雙腿好像走路一樣。可是,代德羅斯卻是一個愛虛榮和愛妒忌的人。這一缺點誘使他作惡,使他陷十悲慘的境地。
代德羅斯有個外甥,名叫塔洛斯。塔洛斯向他學藝,而他的天分比代德羅斯高,并立志作出更大的成就。還在兒童時代,塔洛斯就已發明了陶工旋盤,他用蛇的領骨作爲鋸子,用鋸鋸斷一塊小木闆。後來,他又依樣造了一把鐵鋸,從而成爲鋸子的發明者,他還發明了圓規。他是個善于動腦筋的人,還發明了别的巧妙的工具。而這一切都是他獨立完成的,沒有他舅舅的幫助,因而他出了名,赢得了很大的聲譽。代德羅斯擔心他的學生會超過他,一股嫉妒的怒火油然而生,竟陰險地把他從雅典城牆上推了下去,殘酷地殺害了自己的學生。代德羅斯埋葬屍體的時候,十分驚恐,慌裏慌張,結果被人發現,受到希臘雅典最高法院的傳喚和審訊。結果被判有罪。
但他逃脫了,流浪多年以後,來到克裏特島。因爲他爲當地的國王建造了一座美麗的迷宮,所以被當作有名望的藝術家受到極大的尊重。可他并不願意在這個孤島上虛度一生,他要想方設法逃走。于是,他開始收集整理大大小小的羽毛,把最小最短的羽毛拼成長毛,看上去像天生的一般。他把羽毛用麻線在中間捆住,在末端用臘封牢。最後,他把羽毛微微彎曲,看起來完全像鳥翼一樣。
代德羅斯的小兒子喜歡站在他的身旁,用一雙小手幫父親勞動。終于一切都完成了,代德羅斯把翅膀縛在身上試了試,他像鳥一樣飛了起來,輕輕地升上雲天,然後重新降落下來。他又指教兒子如何操縱。“你要當心,”他叮囑道,“必須在半空中飛行。你如果飛得太低,羽翼會碰到海水,沾濕了會變得沉重,你就會被拽入大海裏;要是飛的太高,翅膀上的羽毛會因靠近太陽而着火。”代德羅斯一邊說,一邊把羽翼給兒子縛在他的雙肩上,但他的手卻在微微地發抖。他擁抱着兒子,還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吻。
兩個人扇起翅膀漸漸地升上了天空。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可不久小兒子就感到飛行很輕快,不由得驕傲起來。于是,他操縱着羽翼朝高空飛去,可是懲罰也随之而來了!太陽強烈的陽光融化了封蠟!他一頭栽落下去,最後掉在汪洋大海中,萬頃碧波把他淹沒了。這一切發生得很突然,瞬間便結束了,代德羅斯根本沒有覺察到。當他再次回過頭來時,沒有看見兒子。預感不妙,最後,他驚恐地朝下面瞅了一眼。
他看到海面上漂着許多羽毛。代德羅斯連忙收住羽翼,降落在一座海島上。一會兒,洶湧的海浪把他兒子的屍體沖上了海岸。就這樣,被他殺害的塔洛斯以這種方式爲自己報了仇雪了恨!
●兌克利翁和帕洛
在青銅時代,世界的主宰宙斯不斷地聽到這代人的惡行,他決定扮作凡人降臨到人間去查看。他來到地上後,發現情況比傳說中的要嚴重得多。一天,快要深夜時,他走進阿爾查迪亞國王黎伊卡翁的大廳裏,黎伊卡翁不僅待客冷淡,而且殘暴成性。黎伊卡翁暗自決定趁着來客半夜熟睡的時候将宙斯殺害。在這之前他首先悄悄地殺了一名人質,黎伊卡翁讓人剁下他的四肢,然後扔在滾開的水裏煮,其餘部分放在火上烤,以此作爲晚餐獻給陌生的客人。宙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被激怒了,從餐桌上跳起來,喚來一團複仇的怒火,投放在這個不仁不義的國王的宮院裏。國王驚恐萬分,想逃到宮外去。可是,他發出的第一聲呼喊就變成了凄厲的嚎叫;他身上的皮膚變成粗糙多毛的皮;雙臂支到地上,變成了兩條前腿。從此黎伊卡翁成了一隻嗜血成性的惡狼。
宙斯回到奧林匹斯聖山。他與諸神商量,決定根除這一代可恥的人。他向地下降下暴雨,用洪水滅絕人類。頓時,雷聲隆隆,大雨如注。暴風雨摧殘了地裏的莊稼,農民的希望破滅了,整整一年的辛勞都白費了。
宙斯的弟弟、海神波塞冬也不甘寂寞,急忙趕來幫着破壞,他把所有的河流都召集起來。波塞冬親自上陣,手執三叉神戟,撞擊大地,爲洪水開路。河水洶湧澎湃,勢不可擋。泛濫的洪水湧上田野,猶如狂暴的野獸,沖倒大樹、廟宇和房屋。水勢不斷上漲,不久便淹沒了宮殿,連教堂的塔尖也卷入湍急的漩渦中,頃刻間水陸莫辨,整個大地一片汪洋,無邊無際。
人類面對滔滔的洪水,絕望地尋找救命的辦法。一群群人都被洪水沖走,幸免于難的人後來也餓死在光秃秃的山頂上。在福喀斯,有一座高山的兩個山峰露出水面,就是帕耳那索斯山。普羅米修斯的兒子兌克利翁事先得到父親的警告,造了一條大船。當洪水到來時,他和妻子帕洛駕船駛往帕耳那索斯。被創造的男人和女人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善良,更虔誠的了。宙斯從天上俯視人間,看到千千萬萬的人中隻剩下一對可憐的人,漂在水面上,這對夫妻善良而信仰神祗。宙斯平息怒火,讓天空重見光明。掌管海洋的波塞冬見狀也放下三叉戟,使滾滾的海濤退去,海水馴服地退到高高的堤岸上,河水也回到了河床。群山重現,平原伸展,大地複蘇。
兌克利翁看看周圍,大地荒蕪,一片泥濘,如同墳墓一樣死寂。看着這一切,他禁不住淌下了眼淚。他們沒有了主意,隻好來到半荒廢的聖壇前跪下,向女神忒彌斯懇求說:“女神啊,請告訴我們,該如何創造已經滅亡了的一代人類。啊,幫助沉淪的世界再生吧!”
“離開我的聖壇,”女神的聲音回答說,“戴上面紗,解開腰帶,然後把你們母親的骸骨扔到你們的身後去!”兌克利翁的心裏豁然明朗,他頓時領悟了:“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那麽女神的命令并沒有叫我們幹不敬的大事,大地是我們仁慈的母親,石塊一定是她的骸骨。帕洛,我們應該把石頭扔到身後去!”于是,他們轉過身子,蒙住頭,再松開衣帶,然後按照女神的命令,把石塊朝身後扔去。一個奇迹出現了:石塊突然不再是堅硬、松脆,而是變得柔軟、巨大,逐漸成形。人的模樣開始顯現出來,石頭上濕潤的泥土變成一塊塊肌肉,結實堅硬的石頭變成了骨頭,石塊間的紋路變成了人的脈絡。奇怪的是,丢利卡翁往後扔的石塊都變成了男人,而妻子帕洛扔的石頭全變成了女人。
●夫妻樹
相傳在古時候,弗裏基亞山國有兩棵樹,這兩棵樹被遠近所有的農民稱爲是一個偉大的奇迹,因爲這兩棵樹一顆是菩提樹,而另一棵是橡樹,卻長在同一根樹幹上。這裏有一個非常有趣的故事。
神仙丘比特在奧林匹斯山上吃膩了仙品瓊漿,聽煩了阿波羅的七弦琴,看厭了格拉斯三女神的燕舞,準備跑到人間找點冒險刺激。他帶上最喜歡的旅伴默各力,化作凡人來到弗裏基亞,他要看看這裏的人民如何款待遠客。
他們兩個打扮成窮人的模樣,四處乞求食物和留宿處,無論是高樓大廈或蓬門荜戶,他們都試着敲門。然而,卻總是被傲慢的主人拒絕于門外。他們試了幾百家,所得到的待遇都是一樣。最後,他們來到一家最破敗簡陋的小茅屋前。沒想到,他們剛一敲門,門就開得大大的,而且有個和氣的聲音在招呼他們進去。他們必須彎着身子,才能走進那低矮的門口。可是房間裏面卻非常整潔,有一對和顔悅色的老夫婦在歡迎他們,而且忙着張羅招待。
老頭子把一張長凳放在爐火邊,請他們躺下來休息,舒活一下疲憊的筋骨。老太婆還體貼地給凳上鋪了一條柔軟的毯子。他們得知,女主人名叫包謝絲,她先生叫費勒蒙。他倆結婚後,一直住在這間茅量裏,相親相愛。“我們是窮苦人家,”她說:“但是,貧窮并不可怕,隻要你能夠承認它,精神上的滿足更重要。”她一面談着,一面把火爐裏埋在灰燼中的炭火煽旺起來,直到火熊熊地燃着。她還煮了一鍋開水,給客人做了卷心菜和豬肉。當鍋子正在滾時,包謝絲用她顫抖的雙手把餐桌扶正,這張桌子的一隻腳太短了,她用碎碟子把它墊高。然後,在桌面上擺出一些橄榄、蘿蔔和幾個在灰堆裏烤熟的雞蛋。同時,卷心菜和豬肉已經煮好,老頭子把那張搖搖欲墜的睡椅推到桌前,請兩位客人就坐用飯。
他還給他們兩隻木碗,端上一缸酒,酒的味道很像是醋,因爲酒太少,他就在酒裏兌了許多水。費勒蒙非常高興,他不斷地往客人酒杯裏添酒。後來,他們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不管從缸中倒出多少酒,酒缸永遠是滿滿的一滴不少。當他們發現這個奇迹後,吓得面面相觑。他們誠惶誠恐地以顫抖的聲音求兩位客人,寬恕他們以拙劣的東西待客。“我們還有一隻鵝,”老頭子說:“我們本應該拿來孝敬您的。不過,如果你們能稍等一會,我這就去把它宰了。”但是他們弄得筋疲力盡,也沒有捉到那隻鵝。
當費勒蒙和包謝絲正筋疲力盡地放棄抓鵝時,丘比特和默各力覺得是采取行動的時候了。這對老夫婦真的很仁慈。“你們已做了神的東主,”他們說:“你們應該得到賞賜。這個蔑視貧窮異鄉人的惡劣國家将受到嚴厲的懲罰,但你們可以免于劫數。”然後,他們帶着這對老夫婦走出茅屋。老夫婦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住了,因爲周圍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所有的土地和居民都不見了,他們被一個大湖泊包圍住了。雖然過去鄰居們對待老夫婦并不好,但是,他們還是爲死者哀悼哭泣。然而,突然間他們的淚水被驚人的奇迹止住了,以前一直屬于他們的低矮小茅屋變成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有純白的大理石柱和黃金的屋頂。
“善良的人,”丘比特說:“你們想要什麽請開口,你們會如願以償的。”老夫婦迅速低聲地商量一會兒,然後費勒蒙說:“讓我們做您的祭司好了,爲您守護這座廟宇——還有,我們已共同活了這麽久,我們永遠不想單獨地活着,就假定能一起死吧!”
兩位神祗答應了,賓主盡歡而散。這對老夫婦在大廟宇裏服務了很久。有一天,他們的年歲都已經相當高了,他仁J站在大理石和金子裝飾的廟堂前,回憶着往昔的生活,回憶那些艱辛和愉快的往事。說着說着,他們突然發現對方的身上長出樹葉來,全身被樹皮遮掩住。他們隻來得及說聲:“親愛的,永别了。”就變成了樹木。但是他們仍舊在一起,菩提樹和橡樹長在同一根樹幹上。遙遠的人們前來崇拜這個奇迹,他們經常将花環套在樹枝上,以向這對忠誠的夫婦緻敬。
●紅桑果
很久很久以前,桑樹的深紅漿果是白色的,像雪一般潔白。它的轉變,緣于一個奇特而凄婉哀豔的愛情故事。
傳說在整個東方世界裏,皮雷姆斯是最英俊潇灑的少年,而謝絲麗是最美麗可愛的少女。他們都住在雪美娜美斯女王統治的巴比倫城,他們的家緊緊地挨着,有一道牆爲兩家所共有,他們就隔着這道牆,一塊兒長大,而漸漸墜人情網。他們希望結婚,卻遭到雙方家長的反對。然而,愛情是無法禁制的,壓力愈大,反抗心愈強,同時,愛情總是有着驚人的力量,想要分開這兩顆熱辣辣的心是不可能的。
在兩家共有的那道牆上,有一條裂縫,從來未被人注意。但是,沒有東西能躲得過戀中情人的銳眼,這對情侶發現了它,于是,他們就靠近那條裂縫,在牆的兩邊,彼此傳達心意,互訴衷情。分隔他們的可恨的牆,反而成爲他們互遞音訊的媒介。“要不是有你,我們就可以互相接擁吻,”他們說:“但至少,你還讓我們能夠互相談心,使情話傳至情人的耳際,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他們每天這樣傾訴着。每當夜晚來臨而他們必須暫别時,他們互相緊貼着牆,投以無法觸及對方嘴唇的深吻。
每個清晨,當破曉驅散星辰,晨曦曬幹沾在草上的露珠時,他們便偷偷地來到裂縫邊,倚牆而立,悄言吐露艱熬難忍的愛意,慘然地爲他們坎坷的命運而恸哭。最後,他們已到達無法可忍的地步,他們決定當天晚上離家出走,偷偷地出城,去到一個能讓他們自由自在地聚在一起的地方。他們約定在著名的尼納斯之墓前,一顆長滿雪白漿果的桑樹下相見。這計劃使他們神采奕奕,他們迫不及待,耐心地等侍着黑夜的到來。
終于,夕陽西沉,黑夜的步履姗姗而來,在夜幕的掩護下,謝絲麗悄悄地來到墓地。皮雷姆斯還沒到,愛情賦予她極大的勇氣,她癡癡地等着。突然間,月光下出現一隻母獅子,這隻兇猛的野獸,剛剛噬殺過動物,下額鮮血淋淋,它來到附近的泉水處飲水解渴。由于距離尚遠,謝絲麗還來得及逃跑,但在倉促間,她遺落了披在身上的鬥篷。獅子回去時,看見鬥篷,把它撕成粉碎,然後竄身入林。幾分鍾之後,皮雷姆斯趕到那裏,看到血迹斑斑的鬥篷碎片和地上留下的清晰的獅子腳印。他認爲謝絲麗已香消玉殘了,他感到非常心痛非常内疚,他讓他的愛人,一個纖弱的少女獨自來到危險的地方,卻沒有早她而來保護她。“是我殺了你!”他說着,從地上拾起碎爛的鬥篷,不住地吻着它,然後帶到桑樹下。“現在,”他望着,雪白的漿果說:“你将染上我的鮮血。”他拔出劍來,刺進胸膛裏,鮮血向上噴射,頓時把桑果染成深紅色。
謝絲麗雖然怕獅子,卻更怕失去愛人。于是又冒險回到約會的地點。她看到樹株還在,而原來潔白閃耀的果子卻不見了。她四下搜尋,發現地上有樣東西在蠕動。她驚惶後退,瑟縮戰栗。但當她定睛凝視片刻後,才知道那是皮雷姆斯,躺在血泊裏,奄奄一息。她撲上去摟住他,吻着他冰冷的嘴唇,要他注視她,和她說話。“是我啊!你的謝絲麗,你最親愛的謝絲麗。”她竭力嘶聲地喊叫他,他聽到她的名字,睜開沉重的眼皮,隻望了她一眼,死神便卷走了他。
謝絲麗看到他手中滑落的劍,以及他身旁沾染血污的鬥篷碎片,心裏就完全明白了。“你自己的手,”她說:“以及對我的摯愛殺了你,我也有勇氣,因爲我也愛你,隻有死神有力量把我們分開,現在這個力量即将失去了。”說着,她用那把還沾着愛人血迹的劍,刺進自己的心窩。
後來,衆神同感悲憫,兩位戀者的雙親亦感傷痛。深紅的桑果成爲這對真心相愛的戀人殉情的永恒标志,一個骨甕将這對至死不渝的戀人盛裝在一起。
●卡多雷斯
卡多雷斯是費尼契國王阿羅多的兒子,歐雷爾的哥哥。宙斯帶走歐雷爾後,國王阿羅多痛苦萬分,他急忙派卡多雷斯外出尋找,并告訴他們,找不到妹妹不準回來。卡多雷斯出門以後東尋西找,始終打聽不到妹妹歐雷爾的消息。他無可奈何,不敢回歸故鄉,因此請求太陽神阿波羅賜給神谕,告訴他該在何處安身。阿波羅迅即回答說:“你将在一塊孤寂的牧場上遇到一頭牛,這頭牛還沒有套上轭具,它會帶你一直往前、當它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時候,你可以在那裏造一座城市,把它命名爲底比斯。”
正如阿波羅的神谕,一頭母牛帶着卡多雷斯來到一片土地肥沃的地方。
後來,他想給宙斯呈獻一份祭品,于是派出仆人,命他們到活水水源處取水,以供神祗品飲。
在這片森林裏隐藏着一條毒龍,紫紅的龍冠閃閃發光,眼睛赤紅,好像噴射着熊熊的火焰,身體龐大,口中伸出三條信子,猶如三叉戟,口中排着三層利齒。費尼契的仆人們走進山林,正要把水罐沉入水中打水時,藍色的巨龍突然從洞中伸出腦袋,口中發出一陣可怕的響聲。最後,它朝費尼契人沖了過來,把他們沖得七零八落,有的被咬死,有的被纏住勒死,有的因爲它噴出的臭氣窒息而死,剩下的人也被毒涎毒死了。
卡多雷斯見他的仆人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決定親自去尋找他們。他披上一件獅皮,手執長矛和标槍,而他那顆勇敢的心,比任何武器都更堅強。卡多雷斯進入樹林時看見一大堆屍體,全是他的仆人。他也看到惡龍挑釁似的吐出血紅的信子,舔食着遍地的屍體。卡多雷斯痛苦萬分地叫了起來:“我要爲你們複仇,否則就跟你們死在一起!”說着,他抓起一塊大石頭朝着巨龍投去。這樣的大石頭,連城牆和塔樓都能打穿砸塌,可是毒龍竟無動于衷,它堅硬的厚皮和鱗殼保護着它,如同鐵甲。卡多雷斯又狠狠地扔去一杆标槍,槍尖深深地刺入惡龍的内髒。巨龍疼痛難熬,受了重傷。卡多雷斯無畏的行動激怒了惡龍,它的咽喉噴吐着劇毒的白沫。卡多雷斯連忙後退了一步,用獅皮裹住身體,用長矛刺進龍口,惡龍一口咬住了長矛。卡多雷斯拼命用力抵住長矛,惡龍的牙齒紛紛掉落。終于它的脖子裏流出了血水,但傷勢并不嚴重。卡多雷斯越鬥越勇,最後,他提着寶劍,看準機會,一劍朝惡龍的脖頸刺去。這一劍刺得又狠又重,一下子把惡龍緊緊地釘在了它身後的一棵大樹上。
卡多雷斯久久地凝視着被刺死的惡龍。當他終于想離開的時候,隻見帕拉斯·雅典娜站在他的身旁,命令他把龍的牙齒播種在松軟的泥土裏,這是未來種族的種子。卡多雷斯聽從女神的話,把龍的牙齒慢慢地撒入土内。突然,泥土下面開始活動起來。不一會,地上長出了一整隊武士。
卡多雷斯吃了一驚,他準備投入新的戰鬥,連忙擺開了架勢。可是泥土中生出一個武士對他喊道:“千萬别參加我們兄弟之間的戰争!”他一邊說,一邊抽出劍對準剛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一位兄弟狠狠地揮去,而他自己又被别人用标槍刺倒在地。一時間,一隊人厮殺起來,殺得難解難分。大地母親吞飲着她所生的這一批兒子的鮮血。最後隻剩下五個人,其中一人,後來取名爲厄喀翁,他首先響應雅典娜的建議,放下武器,願意和解,其他的人也同意了。
費尼契王子卡多雷斯在五位士兵的幫助下建立了一座新城市。根據太陽神阿波羅的旨意,卡多雷斯把這座城市叫做底比斯。
●墨雷阿哥斯
卡洛多的國王俄諾斯虔誠地以豐收季節的新鮮果物獻祭神袛。可是他卻忘掉了給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獻祭。女神十分生氣,她決定對冷漠她的人報複。女神朝卡洛多的原野上放出一頭巨大的野豬來破壞。它血紅的眼睛裏噴射出熊熊的火焰,它寬闊的背上豎着堅硬的鬃毛,粗大銳利的撩牙如同象牙一般。
國王的兒子墨雷阿哥斯挺身而出,他邀請全希臘最勇敢的人前來捕殺這頭兇惡的野豬。其中有亞加狄亞的女英雄阿諾蘭特,墨雷阿哥斯看到她人品出衆,心裏想:“能夠娶她爲妻的男人該是多麽幸福啊!”但他沒有時間再想下去,因爲危險的狩獵已迫在眉睫,再也不能拖延了。
他們來到一座峻峭的山谷,山谷裏長滿了濃密的蘆葦和水楊,野豬就躲在這裏。它被獵犬的狂吠聲驚起,竄了出來,沖斷了數不清的樹模。獵人們齊聲呼喊,朝它投擲矛槍和飛镖。可是這一切隻能擦破它的硬皮,使它激怒,野性大發,頓時沖倒三個獵人,他們當場被踩死。阿諾蘭特及時趕到,彎弓搭箭,朝着野豬射去一箭,射中它的耳根。墨雷阿哥斯看到野豬受傷,立即把這消息告訴了獵人們。男人們見一個女人竟搶在他們前面立了功,感到很羞愧,他們立刻跳起身子,把長矛和飛镖朝野豬擲去。可是這一陣雨點似的亂發竟沒有一支擊中野豬。墨雷阿哥斯連投兩矛,第一矛落在地上,第二矛正好擊中豬背。野豬獸性大發,在原地暴躁地打轉,口中噴吐着鮮血和白沫。墨雷阿哥斯趕上去,舉起長矛,刺進野豬的脖子。獵人們紛紛舉矛刺殺,野豬身上被戳成蜂窩似的,它掙紮了一下,倒在血泊之中。墨雷阿哥斯把豬皮連同豬頭一起送給勇敢的阿諾蘭特,對她說:“收下戰利品吧!按理說它應該歸我,可是更大的一份榮譽應該歸于你!”
獵人們卻憤憤不平,認爲她不該享受這份榮譽。墨雷阿哥斯的幾個舅舅更是不服,一把搶過獵物揚長而去。墨雷阿哥斯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咆哮道:“你們這些強盜!”他舉起長矛就朝他的一個舅舅刺了過去,第二個舅舅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時,墨雷阿哥斯的長矛也刺進了他的胸膛。
墨雷阿哥斯的母親俄泰耶聽說此事後,思量着要替兄弟們報仇,她想起墨雷阿哥斯生下沒幾天,命運三女神曾來到她的床前。“你的兒子将成爲一個勇敢的英雄。”第一位女神預言說。“你的兒子壽命像……”第二位女神還沒有說完,第三位女神就接過了話頭,“像爐子上的木柴一樣,直到被火燒完。”于是她立即走進密室,她吩咐仆人架起木柴生好爐子,火焰熊熊燃起。俄泰耶的内心裏母子之愛和手足之情在激烈地沖突着。終于,兄弟的情誼戰勝了母愛。她閉上眼睛,用一隻顫抖的手将木柴投進熊熊的烈火中。
墨雷阿哥斯這時正在回城的途中。突然他感到内心有如火燒般的灼痛。剛到宮殿,他痛得難以忍受一頭倒在床上。墨雷阿哥斯在痛苦中呼叫他的兄弟,他的妹妹,他的年邁的父親和母親,而他的母親還呆呆地站在火堆旁,一雙遲鈍的眼睛看着,烈火在焚燒木片。兒子的痛苦随着木片的燃燒而劇烈。最後,當木柴燒成灰燼時,他的痛苦消失了,他的生命也結束了。父親、姐妹和全卡洛多的人都爲失掉了這位英雄而悲哀。隻有母親不在那裏,她已經死在火堆旁了。
●尼爾貝
尼爾貝是底比斯國的王後,她是一個驕橫的女人。
育一天,底比斯城的婦女都出來祭拜女神雷托和她的雙生子阿波羅和阿爾特米斯。尼爾貝也帶着她的侍女出來了。她穿得光彩照人,鮮豔明麗。尼爾貝站在祭拜的婦女們中間,環顧四周,露出得意而驕傲的目光大聲說:“你們給雷托獻上祭品,爲什麽不向我頂禮膜拜?我的父親是唯一可與神祗們一起用餐的凡人。我的母親也像天上閃閃發光的星座一樣。宙斯是我的祖父,他又是衆神之祖。卡德摩斯的城池,色括所有的城牆都屬于我和我的丈夫,它們是由于我們彈奏古琴才黏合而成的。我的宮殿裏珍藏着無數的珍寶,我身材漂亮,如同一位女神。我有七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七個體魄強壯的兒子,不久我将有七個女婿,七個媳婦。請問,哪個神仙能夠跟我相比?命運女神如果要毀滅我的一切,那她還得忙碌一陣,否則不是那麽方便的!所以你們應該撤掉祭品!散開回家去!再不要讓我看見你們做這類蠢事!”
婦女們聽完她的話,都驚恐地撤掉祭品,悄悄地回家去了,不過心裏都在默默地祈禱女神不要生氣。
而女神雷托和她的子女已經用一雙神眼,把遠方底比斯發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們決心讓尼爾貝受到懲罰。阿波羅兄妹二人來到了卡德摩斯的城牆和城堡。城門外是一片寬闊的演武場,尼爾貝的七個兒子正在那裏嬉戲。大兒子正騎着快馬繞圈奔馳,突然,他雙手一擡,缰繩“啪”的一聲滑落,原來一支飛箭射中他的心髒,他頓時從馬上跌落下去。他的兄弟在一旁聽到空中飛箭的聲音,立刻伏鞍逃跑,可是仍被一支飛箭射中,當場斃命。另外幾位兄弟也都被箭射中,倒地而亡。第七個兒子還是個小男孩,他看到這一切,吓得急忙跪在地上,伸開雙手,哀求着:“神喲,請饒恕我吧!”哀求聲盡管打動了射手,可是利箭已經射了出去,男孩噗的一聲倒在地上死了,隻是痛苦最輕。
不幸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城。孩子的父親底比斯國王聽到噩耗,悲傷之至,拔劍自刎而死。尼爾貝也久久不能理解她的不幸,她不相信天上的神祗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等她明白過來以後,便跄到野地裏,抱住兒子的屍體親吻他們。
這時,她的七個女兒穿着喪服來到她的身旁。尼爾貝看到女兒,蒼白的臉上突然閃出一種怨恨的光芒,她忘乎所以地看着天空,嘲笑着說:“哼,我即使遭到了不幸,也勝過你的幸福!我還有七個女兒。”
話還沒說完,空中就傳來一陣弓弦的聲音,一個女兒緊緊地捂着胸口,無力地癱倒在一個兄弟的屍體旁。另一個女兒急忙奔向不幸的母親那兒,想去勸她不要再對神不敬,可是一支無情的箭射來,她也一聲不響地倒了下去。其餘的幾個也相繼倒在死去的姐妹身邊。尼爾貝孤零零地坐在她丈夫、七個兒子和七個女兒的屍體中間。她傷心得突然變得僵硬了:頭發在風中一動不動,臉上失去了血色,眼珠木然地瞪視着。生命離開了她的軀體,血液在血管裏凍結,脈搏停止了跳動。尼爾貝變成了一塊冰冷的石頭,全身完全僵化,隻是僵化的眼睛裏不斷淌着眼淚。一陣旋風将她吹到空中,又吹過了大海,一直把她擱在一座荒山上,下面就是懸崖。尼爾貝成了一座石像,靜靜地站在山峰上,直自到現在還淌着悲傷的眼淚。
●皮爾修斯
皮爾修斯是宙斯的兒子,出生後,他的外祖父阿格裏西爾斯,即亞格斯國王,将皮爾修斯和他的母親達娜爾裝在一隻箱子裏,投入大海。因爲一個神谕告訴國王:他的外孫将會奪取他的王位并謀害他的生命。宙斯保佑着在大海中漂流的母子,引導箱子穿過風浪,最後箱子一直漂到塞裏福斯島,靠近了海岸。波呂得克忒斯正在捕魚,他看到水裏漂來一隻木箱,就連忙把它拉上海岸。波呂得克忒斯娶達娜爾爲妻,并悉心地撫育皮爾修斯。
皮爾修斯長大成人後雄心勃勃,決心砍下女妖墨杜薩那顆醜惡的腦袋。
從仙女那裏,皮爾修斯得到了三件寶貝。他背上神袋,穿上鞋,戴上狗皮盔。這樣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飛翔,看到自己願意看到的人,而别人則看不到他。此外,他又從赫爾墨斯那裏得到一副青銅盾。他用這些神物把自己武裝起來,向大海那邊飛了過去。皮爾修斯發現墨杜薩正在睡覺。她的頭上布滿了鱗甲,沒有頭發,頭上盤着一條毒蛇,任何人看到她都會立即變成石頭。皮爾修斯知道個秘密。他背過臉去,然後用光亮的盾牌作鏡子,清楚地看到墨杜薩。雅典娜又指點他怎樣動手,所以他順利地割下了女妖的頭。
皮爾修斯小心地把墨杜薩的頭顱塞在背上的神袋裏,離開了那裏。他一路飛行,來到埃塞俄比亞的海岸邊,這是國王刻甫斯治理的地方。皮爾修斯看到聳立在大海之中的山岩上捆綁着一個年輕的姑娘。海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姑娘淚流不止。皮爾修斯爲她的年輕美貌所動心。原來是海神派了一個妖怪,吞沒了陸上的一切。神谕宣示:如果想使國家得到解救,必須把國王的女兒安德洛墨達丢給妖怪喂食。國民頓時鬧得沸沸揚揚,紛紛要求獻出公主,拯救全國。絕望之餘,國王隻好下令将她鎖在這裏。
姑娘的話剛剛講完,滔天的海浪滾滾而來。海水中冒出一個妖怪,寬寬的胸膛蓋住了整個水面。皮爾修斯對國王說:“姑娘如果是自由的,并願意挑選配偶的話,她一定會首先看中我。她現在這個樣子,我要向她正式求婚,并願意前去搭救她。你們願意接受我的條件嗎?”公主的父母慶幸遇到了救星,連連點頭,不僅答應把女兒許配給他,還答應把王國送給他作爲嫁妝。
說話間妖怪已經遊了過來。年輕人見狀便用腳往上一蹬,騰空而起。三下兩下就把妖怪殺死了。皮爾修斯飛到海岸邊,救出了姑娘。他受到隆重的款待,成了宮廷裏的貴客佳婿。
正當婚禮在歡樂的舉行時,王宮的前廳裏突然騷動起來,井傳來一聲沉悶的吼聲。原來國王刻甫斯的弟弟菲紐斯帶了一批武士闖了進來。他從前曾經追求過安德洛墨達,在她危難時卻舍棄了她。現在他又來重申自己的要求。
他在瘋狂中用盡全力,朝皮爾修斯擲出他的矛。可是他的眼力不好,長矛一下子紮進墊子裏。皮爾修斯背靠一根大柱,奮力阻止他們前進,殺死了一個又一個進犯的敵人。後來,他看到自己單憑勇力已經難起作用,于是決定拿出最後一招。他從神袋裏取出墨杜薩的頭,朝着逼近的對手伸了過去。他用這種辦法把最後的一批人變成了僵硬的石塊,直到這時,菲紐斯才後悔不該這樣無理取鬧,挑起事端。
菲紐斯左躲右閃,不想看到那可怕的頭顱,可是終于沒有躲過。頓時,菲紐斯神色恐怖地變成了石頭,站在那裏,雙手下垂,完全是一副卑賤的奴仆模樣。
皮爾修斯終于能夠帶着年輕的妻子安德洛墨達回鄉了。長久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他。但他仍不能避開給外祖父阿格裏西爾斯帶來的災準。外祖父由于害怕神谕,悄悄地逃亡外地,到了彼拉斯齊王那兒。當時,這裏正在舉行比武。皮爾修斯看到後十分高興,他抓過一塊鐵拼扔出去,不幸正好打重了外祖父。不久,他就知道了他所殺害的人是誰。他深深哀痛死者,把他安葬在城外,并且交換了他所繼承的王國。從此以後命運之神再也不妒忌他了。
●普瑞克尼和弗尼諾亞
有一次,底比斯同雅典發生了争鬥。雅典國王番德翁眼看兵臨城下,匆忙向英勇善戰的色雷斯國于特瑞爾斯求援。特瑞爾斯是戰神阿瑞斯的兒子。他迅速率領軍隊前來解圍。番德翁爲了感謝他,把女兒普瑞克尼遠嫁給這位聲譽赫赫的英雄。不久,普瑞克尼生下兒子伊迪斯。
不知不覺過去了五年,普瑞克尼遠離家園,感到異常孤寂,心中頓生對妹妹弗尼諾亞的思念之情,于是,她要求丈夫能把妹妹接來住一段時間。
特瑞爾斯馬上就同意了,帶着仆人,乘船駛往雅典。特瑞爾斯轉告了妻子的願望,并向國王保證,弗尼諾亞不會待多長時間。到了宮殿後,弗尼諾亞親自前來問候姐夫特瑞爾斯,不斷地向他詢問姐姐的情況。特瑞爾斯見她光彩照人,美豔非凡,愛慕之情像烈火一樣熾熱,暗暗打定主意要把弗尼諾亞騙到手。
不久兩個人啓程,到了色雷斯。特瑞爾斯卻悄悄地把弗尼諾亞帶進密林深處,把她鎖在一間牧人小屋裏。弗尼諾亞又驚又怕,流着淚打聽姐姐的情況。特瑞爾斯謊稱普瑞克尼已經死了,爲了不讓番德翁哀傷,他故意編造了邀請弗尼諾亞的故事。實際上他是爲娶弗尼諾亞爲妻,才趕往雅典的。無論弗尼諾亞如何苦苦哀求,都無濟于事,她隻得流着痛苦的眼淚不情願地成了特瑞爾斯的妻子。
有一次,弗尼諾亞無意中聽到仆人的議論,知道普瑞克尼還活着。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仇視姐夫對姐姐的背叛,飛快地沖進他的房間,大聲對他說,她已經知道了真相。她狠狠地詛咒他,發誓要把他卑鄙的行徑和罪惡的伎倆公布于衆,讓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無恥的人。她的話激怒了特瑞爾斯,同時,他也感到十分害怕。爲了保險起見,他決定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的醜行,一劍割掉了她的舌頭。
特瑞爾斯回到了宮殿,普瑞克尼問他,怎麽沒有同妹妹一起回來。這時他假惺惺地含着眼淚說,弗尼諾亞已經死了,并已埋葬了。普瑞克尼聽了悲痛欲絕,爲妹妹建了一座空墓。
一年過去了。被殘暴弄啞的弗尼諾亞頑強地活了下來,她坐在織機旁,在雪白的麻紗布上織出了紫銅色的字樣,她要把她的悲慘遭遇讓姐姐知曉。她茹苦含辛,費力織成了麻布,然後打着手勢哀求仆人将麻布送給王後普瑞克尼。仆人不知道其中的奧妙便答應了。普瑞克尼攤開麻布,發現了上面的字樣,她知道了丈夫所幹的駭人聽聞的暴行。她欲哭無淚,甚至發不出一聲歎息,她腦子一裏隻有一個念頭:報仇!向暴徒報仇!
夜幕降臨,色雷斯的婦女們熱情地慶祝着巴克科斯酒神節。王後躲過看守,悄悄地走近孤零零的牧人小屋。她把妹妹藏在一間密室裏,告訴她:“眼淚救不了我們!爲了報仇雪恨,我作好了-切準備。”這時,她的兒子伊迪斯走進來問候母親。母親的心隻是稍微感動了一陣,然後,她一把推開孩子,拿出一把尖刀,懷着瘋狂的複仇願望,用刀刺進親生兒子的心口。
國王特瑞爾斯坐在祖先的祭壇前,他的妻子送上可口的菜肴,他吃完後,問道:“我的兒子伊迪斯在哪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離你不能再近了!”普瑞克尼冷笑着說。
特瑞爾斯不解地朝四周張望,這時弗尼諾亞走了出來,她把一顆血淋淋的孩子腦袋扔在他的腳下。他頓時明白了一切,馬上掀翻了餐桌,拔出劍來砍向拼命逃跑的兩姐妹。她們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她們真的長出了翅膀,一個飛進了樹林,另一個飛到屋頂上。普瑞克尼變成了一隻燕子,弗尼諾亞變成了一隻夜莺,胸前還沾着幾滴血迹,這是殺人留下來的印痕。當然,卑鄙的特瑞爾斯也變了,變成了戴勝鳥,高聳着羽毛,撅着尖尖的嘴,永遠地追趕着夜莺和燕子,成爲它們的天敵。
●太陽神的兒子
太陽神的宮殿是光耀萬丈的地方,照耀着黃金的光彩,映射着象牙的潔白,閃爍着珠寶的輝煌。宮内宮外每一樣東西都是亮閃閃的,燦爛至極。那裏永遠是晴朗的正午,任何陰影都不能消滅它的光明,從來不知道什麽是黑暗,什麽是夜晚,幾乎沒有人能長期忍受那永不磨滅的光芒,也幾乎沒有人到過那裏。
然而,有一天,一個凡人女子的孩子卻大膽地走近了這裏。他不時地被迫停下來,揉清他昏眩的眼睛。但他前來的任務是如此的緊急,爲達成他的目的,驅使他加速腳步,向宮殿邁進。經過光亮耀眼的大門,進入四面光明燦爛的寶殿,太陽神就坐在那裏。少年被迫停下腳步,他已無法再支持了。
什麽都逃不過太陽神的眼睛,他立刻看到少年,慈祥地望着他而問道:“你來這裏有何貴事?”“我來此,”少年勇敢地回答:“是要證實你是不是我的父親,我母親說你是我的父親。可是,我的小夥伴們都不相信我,還取笑我。母親告訴我說,最好來問你。”太陽神笑着摘下那光彩奪目的皇冠,以使少年可以毫無困難地看到他。“過來吧,菲爾頓,”他說:“你的确是我的兒子,你母親告訴你的是真話。無論你向我要求什麽,我都會答應你。”
菲爾頓早就羨慕他父親能坐着車,驅馳于令人昏眩的軌道,将光亮帶給世界。于是他說:“父親,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代你駕車,哪怕隻有短暫的一天。”
太陽神立刻發覺自己的承諾太草率了。“親愛的孩子,”他說:“這是唯一我要拒絕的事。我知道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必須屈服,但我相信你不會堅持才對。讓我先給你講講駕車的事情。除了我,誰都無法駕我的車,連神的統治者也一樣,更别說你隻是一個凡人。想想那路程,它從海中升起時是那麽峻險,到了中天,更是連我都不敢向下瞧上一眼。最糟的還是下坡,它是那麽的急降,一不小心就會像倒栽蔥似的跌下去。要控制這些馬也是一個長期的奮鬥,它們的脾氣非常暴躁,嚴重地反抗我的控制。你又怎麽能對付得了它們呢?”
“也許你會以爲天上有各種各樣的珍奇異物,其實什麽也沒有。你會經過獸群,一群兇殘的猛獸,才是你能看到的一切。公牛星、獅子星、天蠍座、巨蟹座,每一處都想傷害你。請聽我的勸告,在繁華世界中選取一些你所喜愛的東西吧,你是不能駕我的車的。”
而所有這些話語,對這男孩都已起不了作用。他沉浸在自己的美麗幻想裏,仿佛看到自己神氣地站在神奇的車上。他根木沒有考慮到父親所說的危險。最後,太陽神隻好放棄勸阻孩子的企圖,而且,啓駕的時間已迫在眉睫,東方的各門已發出紫色的光芒,同時黎明已開啓充滿紅光的宮廷。星星們由天空漸漸地消失,甚至殘留的晨星也模糊了。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馬匹已在車前上了辔和轭,驕傲和興高采烈的菲爾頓跨上馬主,馬匹的飛腳,字過低低的雲層,好像穿過薄稀的海霧一般,然後在碧空中步步高升,爬到天空的最高處。菲爾頓沉醉了好一會兒,自以爲是天空的主宰。但突然間情況大變。馬車劇烈地前後震動,馬愈跑愈快,他終于失去了控制,馬匹脫離軌道,高低起伏,左右不定地任意奔馳。他們幾次都差點撞到不同的星座上,而此時,飛憐的駕駛者,由于驚恐過度,已進入半昏迷狀态。
這使馬匹更加瘋狂,它們沖至天的頂端,再向下俯沖,使世界發生大火。火勢由山坡而一下,延伸到力澗深谷和黑暗的森林,直到每個地方的所有東西都在燃燒。泉水蒸發成氣,河床幹涸。
大地之母無法忍受了,她發出讓衆神聽見的哀号。衆神由奧林匹斯山向下望,知道如果想要挽救這個世界,必須立刻采取行動。雷神拿起雷電,向輕浮而後悔的駕駛者扔去。雷電擊斃菲爾頓,打碎了馬車,使發狂的馬匹沖進海裏。
全身着火的菲爾頓,由車上經過空中跌到地上。沼澤女神可憐他那麽堅強和年輕地去世,于是埋葬他,在墓碑——上刻着:“這裏是駕馭日神之車的菲爾頓的安息處,雖然他徹底地失敗了,但是,他卻非常的勇敢。”
●伊翁
格雷瓦薩是雅典國王俄雷克通斯的女兒,長得十分漂亮。她爲太陽神阿波羅生了一個私生子。由于害怕父親生氣,她把孩子藏在一隻箱子裏,放在了她跟太陽神幽會的山洞裏。爲了使兒子身上有辨認的标記,她把自己當姑娘時佩戴的首飾挂在孩子的身上。阿波羅知道後,就拜托兄弟赫耳墨斯将孩子放在他的特爾斐神殿的門檻上。
格雷瓦薩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太陽神阿波羅的消息,以爲他早已将她和兒子忘掉了。後來她嫁給了有功于雅典的克素托斯,但卻一直沒有生育。若幹年後,格雷瓦薩去特爾斐神殿求子。一行人到達神殿時,阿波羅的兒子正跨過門檻,用桂花樹枝裝飾門框。格雷瓦薩看見這個英俊的少年,不由得說:“我非常羨慕你的母親,能夠有你這麽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
“我不知道誰是我母親和父親,”年輕人悲傷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
格雷瓦薩聽到這話,心裏怦然一動:“我認識一個婦人,她的命運跟你的母親一樣。她在和現在的丈夫結婚之前曾經跟偉大的阿波羅生了一個兒子。她将孩子遺棄了,從此就不知道他的音訊。”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年輕人問。
“如果他還活着,那麽跟你同齡。”格雷瓦薩說。
這時,年輕人聽到聖殿内間的門開啓的聲音,接着又看見克素托斯王子興沖沖地走了出來。他突然狂熱地拘住守在門外的年輕人,連聲叫他“兒子”。年輕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爲他瘋了,便冷漠地用力将他推開。可是克素托斯并不在乎。“神已親自給我啓示,”他說,“神谕宣示:我出門來遇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我的兒子。這是神祗的一種賜予。”
聽完這話,年輕人也不由得高興起來,不過他心裏又産生一絲疑慮,他不知道克素托斯的妻子是否願意認他爲兒子。克素托斯竭力安慰他,答應不在雅典人和妻子面前認他爲兒子,還給他起了一個名字,叫伊翁,即漫遊天涯海角的人。
神祗并沒有讓格雷瓦薩的心靈開竅,她竟未能看穿近在身旁的秘密。一個老仆人憤怒而又妒忌地出主意說要消滅這個私生子,以免他繼承俄雷克通斯的王位。格雷瓦薩想着自己已被丈夫和從前的情人遺棄,感到悲憤難忍,就同意了老仆人的陰謀。
格雷瓦薩在阿波羅的祭壇旁等待着罪惡明謀的結果,可是她們卻失敗了。一群暴怒的人在伊翁的率領下來捉拿她。
他來到祭壇旁抓住了格雷瓦薩,他不知道她正是他的生母,卻把她看作不共戴天的死敵。阿波羅不願看到自己的兒子成爲殺死生母的兇手。他把神谕暗示給女祭司,讓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女祭司找出她從前在殿門口找到的盛放棄嬰兒的小箱子,匆忙來到祭壇前,看到格雷瓦薩在伊翁的拉址下正拼命掙紮。
“在我把話講完之前,你千萬别動手!”仁慈的女祭司說,“你看到這隻小箱子了嗎?你就是裝在這箱子裏被遺棄在這兒的。”
女祭司給他遞上開着的小箱子,伊翁含着淚,悲傷地看着這些寶貴的紀念物。格雷瓦薩也漸漸地恢複了鎮靜,她看到伊翁手裏的麻布和箱子,高興地叫起來:“我的兒啊!”她話沒說完便伸出手緊緊抱住驚異不已的伊翁。伊翁卻滿腹孤疑地看着她,不情願地掙脫了身子。格雷瓦薩往後退了幾步,說:“這塊麻布将證實我的話。孩子!你把它攤開,就能找到我當年給你做的标記。這塊布的中間畫着戈耳工的頭,四周圍着毒蛇,如同盾牌一樣。”伊翁半信半疑地打開麻布,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呵,偉大的宙斯,這是戈月工,這兒是毒蛇!”
“箱子裏還有一條金龍項鏈,”格雷瓦薩繼續說,“這是送給嬰兒挂在脖子上的首飾。”
伊翁在箱子裏又搜索了一陣,幸福地微笑着,他找到了金龍項鏈。
“最後一個信物,”格雷瓦薩說,“是橄榄葉花環,這是用從雅典橄榄樹上摘下來的橄榄葉編成的,是我把它戴在新生兒的頭上的。
伊翁伸手在箱子底又搜索了一陣,果然找到一個美麗的橄榄葉花環。“母親,母親!”他呼喊着哽咽着,一把抱住母親的脖子,在她的面頰上連連吻着。最後他松開了手,想去尋找父親克素托斯。這時,格雷瓦薩對他說出了他出生的秘密。
克素托斯把伊翁看作神祗恩賜的寶貝。三人都到阿波羅神殿裏,感謝神恩。
克素托斯和格雷瓦薩滿懷喜悅和希望,帶着重新找到的兒子返回雅典,特爾斐城的居民都出來夾道歡送。
●憂傷的七弦琴
最初,隻有神才會發明樂器,也隻有神才能彈奏出美妙的音樂。
後來,陸續出現許多凡人,他們在藝術上的造詣,超然卓絕,足以和善解音律的神們相抗庭。在這些凡人之中,最傑出的當屬歐弗爾斯。除了神外,歐弗爾斯是舉世無匹的。當他和着琴聲歌唱時,沒有任何東西能抗拒他。他的歌聲不但能感動生物,甚至連無生物都爲之振作。山石因他而滾動,河流也爲之而改道。
有一次,他坐船在大海上航行。當船上的英雄們感到身疲力竭,或是遇到難于劃槳的情況,他便奏起上弦琴,優美的旋律就會使他們精神振作,賣力劃槳,沖風破浪而行。
後來,他邂逅了優麗迪西,他用優美的琴聲向他心愛的少女求婚,沒有任何少女能夠抗拒他歌聲的魅力。于是,他們結婚了。可不幸的是,他們夫妻的恩愛生活非常短促。婚禮行完之後不久,新娘子和新郎在草地散步時,被一條毒蛇咬傷了,然後她就這樣撒手西歸了。歐弗爾斯悲痛欲絕,他無法忍受喪妻之恸。他決心冒險赴冥府,企圖帶回優麗迪西。于是,他踏上可怕的地獄之行。
他彈奏着七弦琴,所有的鬼神都凝神靜聽;看守狗放松了警戒;可怕的複仇女神首度淚沾衣襟。歐弗爾斯唱着:“哦!統治幽冥世界的神啊,所有娘胎出生的人必須回到您這裏,所有可愛的東西終将投入您的懷抱,您是永遠得到償還的債主,我們停留在世上隻是短暫的,然後我們永遠永遠屬于您,但是,我正在尋找一個來得太早的人,宛如花朵未盛開蓓蕾已被摘走,我嘗試着忍受我的損失,但我卻無法忍受,愛神是太堅強的神,王啊!您是知道的,假如古老的傳說是真實的,那麽,百花會看過波斯鳳遭辣手摧殘,請再爲甜蜜的優麗迪西編織那過于迅速地從生命的編織機上被取走的性命,哦!我隻有一點小小的願望,您隻要将她借與我,而非給予一旦她的壽命結束,她仍然還是屬于您。”
沒有人能在他的歌聲魔力下拒絕他的要求。他使鐵石心腸的閻王潸然淚下,命令冥府答應他的請求。
他們召喚來優麗迪西,将她交給他,但是,他們也提出了一個條件:當她跟随着他時,他絕不能回頭望她一眼,直到抵達陽世爲止。于是,他們來到能帶他們離開幽暗的地方,不斷地向上爬升。他知道她必定在他後面,但他卻萬分渴望回頭看看是否确實。但因爲有條件,他還是忍住了。後來,他們已幾乎要抵達陽世,幽暗逐漸轉爲灰白。他再也忍受不住,轉身迎接他的愛人,但是,他轉身太早了,她還在陰間呢!
他看到她還在黑暗中,便張開手去擁抱她,就在這一瞬間,她又跌進黑淵中不見了,而他廳,聽到的,隻有隐約的聲音:“再會了!”
他拼命地跟随她回到黑暗中,卻通不過去一r。衆神不準他在活着的時候再跑到冥府去。在極度的悲慘下,他被迫獨自回到陽世。後來,他抛棄所有的朋友,孤零零地徘徊在荒野中,上弦琴是他唯一的慰藉。他不斷地彈奏着,他僅有的伴侶——山石、河流和樹木,都非常愉悅地傾聽着。最後,一群米娜來到他那裏,他們殺死了這位斯文的音樂家,将他碎屍萬段,他的頭顱随波而下,被妙西斯女神發現,把它葬在了一個島的聖堂裏,時到如今,當地夜莺的啼聲,比起其他地方的夜莺,還要婉轉動聽。
有生命的雕像
在塞浦路斯島上,有一位天才雕刻家,名叫皮默利安。他認爲大自然給予女人過多的缺點,就很讨厭女人,于是他決定永遠不結婚,一心一意獻身于藝術。于是,他每天孜孜不倦地工作着。
經過長時間的努力工作以後,他創造了一座異常精美的女人人像。這座人像實在已夠可愛,然而他總是不能滿足,繼續加以修改,他那巧奪天工的手藝使這座人像一天比一天美麗,自古以來所有的女人和所有的雕像都望塵莫及。後來,當雕像已緻完美的境界,美得無法再增加時,它的創造者皮默利安承受了一個奇異的命運——他深深地、熱烈地愛上了他所創造的這個東西。因爲那雕像看起來并不像是雕像,所有的人都認爲那是溫暖的血肉之軀,隻不過暫時停止了活動而已。
命運就是這樣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蔑視所有的女性,卻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個沒有生命的女人像!皮默利安非常痛苦。當他吻着那兩片誘人的嘴唇時,兩片嘴唇卻不能給他回吻;他撫摸她的手和臉,但她卻毫無反應;他将她抱在懷裏,但她仍然是一個冷冰冰的形體。有時候,他假裝像小孩似的,把這形象當作心愛的玩具,給她試穿漂亮的衣裳,不斷地爲她換上各種顔色地衣服,嘗試着欣賞它們的效果,假想她穿了會喜歡。他還把凡是一般少女喜歡的東西都拿來送給她,然後夢想對方是如何熱情地感激他。夜晚,他把她放在柔暖的床上,像女孩子逗洋娃娃似的逗她睡覺。但是,皮默利安究竟不是小孩,他不能老是騙自己,最後,他不得不放棄了。他提醒自己說,他所鍾愛的,隻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他感到非常痛苦和絕望。
他的單戀瞞不過掌管戀愛的女神維納斯,維納斯對于這種新奇怪異的戀愛很感興趣,她決意要助這位與衆不同的青年人一臂之力。
所有的失戀者都會帶着供品,來向她祈求,希望能使他們的愛人心回意轉。皮默利安當然也去了,他隻敢祈求愛神讓他找到一位像那雕像一樣的少女。但維納斯知道他心中真正的願望是什麽,爲了表示接受他的祈求,祭壇上的火焰就在他面前連跳了三次,在空中發出燦爛的光輝。皮默利安看到這個吉兆,就滿懷希望,回家去找他的愛人。那雕像矗立在台座上,風姿綽約、栩栩如生。他上前擁抱,立刻大驚縮回,因爲他觸摸到的雕像是那麽溫暖。他給兩片芳唇一個長長的熱吻,他感到它們在他的唇下逐漸軟化。他撫摸她的手臂、肩膀,都失去生硬的感覺,就宛如看着蠟在陽光下變軟他握住對方的手腕,血液在搏動着。他立刻明白了這是女神的傑作!他說不出的感激和快樂地将他的愛人緊緊抱住,他的愛人正向他嬌羞答答地向他微笑。
在他們結婚典禮時,維納斯禦駕光臨,使婚禮增光不少。
●俄迪普斯的故事
底比斯國王和王後結婚後,很長時間都未曾生育。他渴求子嗣,就到神廟裏求得一則神谕,神喻說:“你會有一個兒子。可是命運之神規定,你将死在他的手裏。”
國王對這個神谕深信不疑,所以就跟妻子分居,以免生育小孩。可是深厚的愛情又使他們不顧神谕的警告,常常同床共寝,結果王後爲他生了一個兒子。孩子出世的時候,父母又想起了神谕:爲了阻止預言的實現,他們在孩子生下後三天,就派人将嬰兒扔到荒山下,但執行這一命令的人可憐這個無辜的嬰兒,把他交給了一個在山坡上牧羊的牧人,然後回去謊稱已執行了命令。夫婦兩人相信孩子肯定會餓死,或者給野獸吃掉了,因此認爲神谕不會實現,依然平靜地過日子。
牧人給孩子起名爲俄迪普斯,把他帶到鄰近的王國,交給那兒的國王。國王沒有孩子,就收下了這個可憐的棄嬰,待他如親生兒子。俄迪普斯漸漸長大,他相信自己是國王的兒子和繼承人。可是一件偶然的事使得他從信心的頂峰上跌到了絕望的深淵。有一個人一直妒忌他的特殊地位,在一次宴會上,他因喝醉了酒,大聲叫着俄迪普斯,說他不是國王的親生子。俄迪普斯深受刺激,便來到父母面前詢問事情的真相。國王和王後對撥弄是非的人很生氣,并設法排解兒子的疑慮。俄迪普斯仍然懷疑,就悄悄地到神廟祈求神谕。可是神并沒有給他答複,卻給了他一個更爲可怕的不幸的預言:“你将會殺害你的父親,你将娶你的生母爲妻,并生下可惡的子孫。”
俄迪普斯無比驚恐,因爲他始終認爲養大他的國王和王後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他再也不敢回家去,害怕命運之神會指使他殺害父親,然後娶母親爲妻。這是多麽可怕啊!最後,他決定離開這裏:當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時,看對面一輛馬車朝他駛來,車上坐着一個陌生的老人,一個使者,一個車夫和兩個仆人。
車夫看到對面來了一個人,便粗暴地叫他讓路。俄迪普斯生性急躁,揮手朝無禮的車夫打了一拳。車上的老人見他如此蠻橫,便舉起鞭子狠狠打在他的頭上。俄迪普斯怒不可遏,他用力揮起身邊的行杖朝老人打去,結果把老人給打死了。
他以爲,他隻是爲了自衛才報複了那個人的。他卻沒有想到,被他打死的老人正是他的生身父親。當時國王正想到皮提亞神廟去。
就這樣,父親和兒子都在小心回避的神谕,還是悲慘地應驗了。
俄迪普斯殺父後不久,就來到了他生父的國家,那裏有一個帶翼的怪物斯芬克斯。她有美女的頭,獅子的身子。她提出各種各樣的謎語,猜不中謎語的人就被她撕碎吃掉。這怪物正好出現在全城都在哀悼國王被不知姓名的路人殺害的時候,現在執政的是王後的兄弟可瑞翁。斯芬克斯危害嚴重,可瑞翁迫于無奈,公開張貼告示,宣布誰能除掉城外的怪物,就可以獲得王位,并可娶他的姐姐爲妻。
于是,俄迪普斯自願解答謎語,斯芬克斯說:“早晨四條腿走路,中午兩條腿走路,晚上三條腿走路。在一切生物中,這是唯一用不同數目的腿走路的生物。用腿最多的時候,正是力量和速度最小的時候。”
俄迪普斯聽到這謎語,不禁微微一笑,覺得很容易。“這是人啊,”他回答說,“人在幼年,即生命的早晨,是個軟弱無力的孩子,他用兩條腿和兩隻手在地上爬行;他到了壯年,正是生命的中午,當然隻用兩條腿走路;但到了老年,已是生命的遲暮,隻好拄着拐杖,好像三條腿走路。”
他猜中了,斯芬克斯羞愧難當,絕望地從山岩上跳下去,摔死了。可瑞翁實現了他的諾言,把王國交給了俄迪普斷,并把國王的遺孀許配給他爲妻。俄迪普斯當然不知道她是自己的生母。
俄迪普斷是個善良而正直的國王,他把國家治理得很好,深得民衆的愛戴和尊敬。
若幹年以後,這個秘密才被揭穿。王後在自己的房間上吊而死,而俄迪普斯則到了當年父母丢棄他的荒山上,聽由命運之神處置。